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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有情且作無情休

  「子不教父之過,想來趙幫主平日事忙,有心無力,也罷,趙勝,就讓吳某代替你父好好教你禮儀。」


  華燈高照,輕淡話語落下,趙勝身形一僵,旋即麵皮抖動幾下,發出陰側笑聲:「好,好!果真是長出息了。」他怨毒的眸子陰冷盯著任蘇,話畢,手中杯盞猛然爆碎,酒水灑了一地,酒香飄散,四周小間齊響。


  「既然要代我父管教於我,想必吳大公子也不介意展露些手段,說不定,趙某看了,還真得俯首稱小。」


  眾多小間洞開,十數彪形大漢撲出,夾棍棒,舉雙拳,霍霍生風,朝任蘇圍去,趙勝目中流露一絲瘋狂。


  他原是趙行泉一門遠房侄子,父母雙亡,過著寄人籬下、卑躬屈膝的生活,直到七年前,無法生育的趙行泉決定從兄弟的血脈間挑選一位繼子,繼承他的事業,趙勝以較高的武學天分脫穎而出,才有了如今的顯赫。


  久貧驟貴,卻無法抹去他內心的自卑,平日為了彰顯身份,趙勝便常常做些欺壓良善、強買強賣的勾當。


  這也是他與吳晟結下仇怨的緣由,一方曲山最大的紈絝,一方胸懷俠義的男兒,不得不說是冤家路窄。即使吳晟魂飛魄散,而後任蘇鳩佔鵲巢,腦中也殘留有不少趙勝記憶,以致於他拿到禮帖,能迅速聯繫到此人。


  同樣,任蘇之所以一反常態,口出狂言,亦是熟知趙勝,想直接激怒他,快刀斬亂麻,殺雞儆猴。


  說實話,哪怕趙行泉親身在此,任蘇也不大看得上眼,更沒理由陪他的繼子玩什麼虛與委蛇的把戲!


  「哈哈,吳公子,一年不見,真讓小人甚是想念。」先近身來的是一名黃須男子,舉著砂鍋大的拳頭,大嘴裂開,笑得十分猙獰,任蘇記得這人,往常吳晟與趙勝起衝突,屬他最無顧忌,下手最狠,是趙勝的忠犬。


  「洪光?是吧?」


  任蘇抬抬眼皮,鐵拳揮來,撲了個空,洪光原地一滯,悚然抬頭,劍影嘶嘯,朝他尚半舉著的右臂墜下。


  哧——


  鮮血噴涌,洪光發出殺豬似的嚎叫,可任蘇沒有一絲憐憫,抬腳重重踢在男子後背,咔嚓一聲,這魁梧身軀橫飛出去,前方衝來之人措不及防,下意識要躲閃開,不想洪光過後緊接著躍起一道人影,灑落寒芒簇簇。


  疾星!


  血光乍現即逝,任蘇一劍過後,足有四五人捂著右肩,戰戰僵著不動,隨後洪光撞來,亂鬨哄滾作一團。


  任蘇順勢飄向後方,腳方沾地,又有長棍暴烈擊來,這似是陳質說的那名吊眉眼青年,出棍之際,嘴角微翹,儼然在為自己反應迅速而自得,任蘇泠然,也不避讓,擰腰拔起身子,內氣沸騰,扶風借上升之勢一斬。


  長棍咣當彈起,青年虎口震裂,身不由己地倒退半步,臉色大變,長棍乍分,中間一線冷光高歌猛進。


  「啊!」饒是青年應對迅捷,仍被削去半片手掌,凄厲叫聲經久不散,一股慘烈油然而生,聞者皆戚戚。


  任蘇瞧了眼趙勝,此子面上也有三分蒼白,又有眸光輕顫,顯出心中驚懼。終究只是井底之蛙,任蘇冷漠至極地將半跪在地哀嚎的青年踢飛,卻沒有趁眾人短暫的失神大肆殺戮,或直取趙勝,他傲立於血泊之中,白袍下擺數朵血花盛開,宛如獨孤求敗的百勝劍客,享受著他人的敬畏,等待著他人的挑戰,再親手賜予絕望。


  「劍如火燎原,心如冰清寒」,就如同秦昭對任蘇的十字評語,自始至終,任蘇都沒忘記他最初的目的。


  這場戰鬥挫敗趙勝等人還在其次,關鍵在於展露他對敵人的手段和決心,不同於黑風山下戰四幫,那時有秦昭這名先天高手鎮壓全場,他可以點到即止,此時此刻,他代表著吳府大勢,萬萬容不得半點膽怯和退讓。


  當然,任蘇也不需退讓,他需要的只是將眼前阻礙盡數碾碎,以狂暴和強硬的姿態!

  到時候,在曲山郡這一畝三分地上足稱得上大勢力的吳府自能發揮出應有的力量,鎮壓下一切暗潮。


  從這點來說,趙勝很幸運,他只是想教訓任蘇一頓,手下沒有真刀真槍上陣,因此,任蘇也不會下死手,只是簡單廢去對手戰力,至於譬如洪光一類的豬油蒙心之徒,他不介意以血腥和恐懼來彰顯他的凜凜武威。


  「大家不要害怕,一起上,我們可是有十多個人!」


  過了數息,有人振臂厲喝,剩下十一二人聚攏著殺來,踩得地板咚咚作響,竟營造出千軍萬馬般的聲勢。


  「正該如此。」任蘇一臉漠然地贊道,步下一疾,衣袍獵獵間,左拳如頂,恰似一匹蠻牛狂烈昂角貫出。


  砰的一聲震響,當頭大漢吐血三升飛出,撞斷欄杆后,半死不活地懸挂在半空,模樣甚是凄慘,趙勝渾身一顫,嘴唇發青,全身心被恐懼佔據,「怎麼可能,怎麼可能……這吳晟才學武一年而已,怎麼會這樣……」


  任蘇兔起鶻落,劍光縱橫,片刻功夫,場上倒下一片,趙勝失魂落魄,忽地猛搖頭,「這不可能!」


  趙勝失心瘋般打翻滿桌佳肴,哈哈大笑著攥拳擊出,身上氣機沸揚,隨拳風鼓盪,倒也有幾分氣象。


  然而,任蘇只一蹬一拔,旋身騰起,壓腕使劍往地上噹噹疾點了三下:第一下,弓膝崩弦,正是轟然如撞鐘,明火下粉塵些許震散,趙勝踉蹌而退,中門大開;接著又是第二下,任蘇乘勝追擊,飛腳一踹,聽得瓶碗碟蠱嘩啦碎了一地,趙勝全身沾滿湯汁,狼狽掙扎著起身;但劍光又一次閃爍,一隻腳不偏不倚壓在他胸口。


  咻!

  三樓上,勉強還站著的最後兩人腦筋尚沒轉過來,卻見那腳落下之後,劍影一揮,一截拇指斜斜飛出,掉在丈許外,油水醬汁里滾了幾滾,面目全非地留下醒目一點森白,兩人倒吸了一口涼氣,耳邊有人破口大罵。


  「吳晟,你這畜生!狗東西!今日砍我一根手指,來日我必點齊人手,滅你滿門!」


  趙勝叫囂著,身子扭動得越發厲害,看似想逃離任蘇掌控,眸中又深藏著一絲陰冷,似乎在謀划著什麼。


  任蘇顏面寡淡,渾不在意趙勝的小動作,他低聲冷語:「此次小懲大誡,斷你左右拇指,他日再……」說著,頓了頓,左腳倏忽一沉,兇橫蠻力盡數傾瀉,咔嚓幾聲,趙勝方攥緊的左拳一松,哇的噴出一口鮮血。


  「你……」


  趙勝面色赤紅,四肢無力,一口氣都吐不上來,而這時,任蘇抬起腳,徐徐下移,面色如常地狠狠跺去。


  「混……啊!」趙勝撕心裂肺的慘叫衝破樓頂,響徹整個夜空,連樓下也傳來隱隱騷動,任蘇一腳踢開趙勝下意識想抱住右腿的手臂,又一腳輾動起來,他淡淡出聲:「不要試圖玩什麼花樣,吃虧的,只會是你。」


  趙勝一邊乾嚎,一邊罵得更加難聽了,這一會,旁邊也漸漸聚起了五名還有餘力和膽氣的虎頭幫眾。


  「吳公子,還請放開少幫主,想必你也不想與我們虎頭幫徹底決裂!」他們先是以言語交涉,見任蘇不加理睬,無奈何,口呼「少幫主勿憂」,越過躺在地上的同幫,紛紛湧來,但是,他們再沒有先前的好運氣。


  哧!哧!哧!

  殘肢斷臂翻騰,血跡昭昭灑過半空,不時啪嗒摔在仍被踩住的趙勝臉上,莫名,一股幽寒浸入骨髓深處。


  他為什麼會去遭惹這麼一個怪物:壓他的風頭,再順便搶下他力壓五大宗高足的名聲,並且討好最近對他安居曲山作威作福有些不滿的父親,一石三鳥,哈哈……趙勝嘴角一拉,有些崩潰了,可一陣刺痛驚醒了他。


  「方才有五人衝上前來,我也刺你五劍,嗯,你右腿不便,那刺在你左腿上,正好,一左一右。」


  任蘇一本正經地說著,面上沒有一丁點波瀾,他一劍接一劍刺下,優雅輕緩,猶如手藝高超的廚師在切割著精心烘烤好的肉食,看得周邊頭皮發麻,趙勝也不寒而慄,非但不敢再咒罵,連痛楚都只能咬緊牙關忍下。


  五劍刺完,一直留心趙勝表現的任蘇知道自己目的已經達到了,不再惡意折磨對方,利落斬下最後一劍。


  啪——


  足履踏過,水花濺起,趙勝望著那道頎長的背影遠去,心裡不自禁鬆了口氣,又抬起了兩隻削去一角的手掌,更是只有僥倖,好在他學的是拳腳功夫,不注重刀槍棍棒,否則,這大拇指一廢,怕是戰力得去大半。


  不得不說,就這劫后的心態而言,大概也僅有守著樓梯、最後衝殺時才上來的兩名壯漢比他好許多了。


  誠然,任蘇是不會關心這些「小人物」的想法,他也不顧樓下目光,旁若無人地走出紅葉樓,渾身舒暢自在,好似廢土世界完成一件雇傭任務后的輕鬆,不同地是,以前他會選擇發泄一番,現在,他心中沉靜一片。


  任蘇走到煜錦湖畔,鏡湖明澈,盛滿一池月色,楓影泛波,讓人聯想到盛秋時節,陽炎楓火併舉的艷麗。


  「月色真美。」涼風習習,最後一絲血腥味隨風飄逝,任蘇敲敲劍柄,沒來由地愜意一笑。與此同時,在遙遠的另一洲陸上,同一片月空下,一位老者盤坐崖巔,愁眉苦臉地掐動法決,開始了一場性命攸關的占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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