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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白馬門(修)

  「可……」瘦漢張張嘴,如那魁梧大漢般,身軀成了上下兩截掉落在地,任蘇淡淡瞥了一眼,悶哼一聲,從懷裡掏出一塊白布絹帕,也不顧忌周身滿地的碎屍血泊,微垂著眼瞼,面無表情地緩緩擦拭著噬血劍鋒。


  絕劍四式,除去有些格格不入的連突,俱是講究極限爆發的狠辣殺招,而霸斬此招便是力之爆發。


  他一身力量近乎煉力外功內勁圓滿,霸斬一出,更是平添六成力道,足有千斤,豈是尋常鐵器能當!


  更何況那一踏也不是尋常步法,兩相疊加,遑論是這以靈巧見長的瘦漢,即使那魁梧齊則再來也是無用。


  不一會,劍刃又似秋泓深潭般明凈,任蘇看了眼地上,眉頭微皺,收起帶血絹帕,輕彈鋒刃,劍吟響遍全場,他執劍橫目掃去,恍惚間有股咄咄威勢肆虐,只見目光落處,黑壓壓的一片寂寂垂首,四野風聲颯然。


  「哈哈!」


  又是同一陣大笑,笑罷,聽得輦中人拂袖吟唱,道:「男兒當殺人,殺人不留情。千秋不朽業,盡在殺人中。」


  清音娓娓,直似一彎淺水淌過山澗,韻味悠長,可淌過身旁,才發現寒氣砭膚,深入骨髓,待最後一字落下,劍風一聲輕嘶,如神來之筆,寒光閃亮,更彷彿有滔天殺機掀起,寒霜紛飛漫天,放眼望去無比色變。


  這時,任蘇眸光一轉,銳如鋒刃,張揚剜向前排十數人,其中數人臉色一白,經年老江湖竟被區區目光逼退。


  任蘇嘴角揚起一絲冷傲,幽靜的眸子掃過眾人,心頭怒火漸漸消弭,他撮唇長嘯,一時響徹這逼仄天地。


  「小安!取水囊來,少爺我洗把臉再戰!」任蘇轉身收劍,一振袍袖,頭也不回地往車輦那廂行去。


  「真英傑也!」李奇直視著那龍行虎步的錦衣俠少,目炫之餘,心中又不自禁掀起一絲絲波瀾,「江湖風雨飄搖,不經意便是殺身傾覆之禍,可謂步步艱辛,卻也正因有此等人物,叫人前赴後繼,不畏死生。」


  他遠遠瞅了瞅緘默的十數名高層,心頭鄙夷之際,輕輕顫動,似有遺忘許久的東西涌動,教人熱血澎湃。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我李奇若是真要在這江湖上闖出一番事業,這四幫絕不可久留。


  李奇暗呸一口,心思鎮定下來,他是在任蘇開口以一敵二時醒轉過來的,那會也是這些人叫囂得最為厲害的時候,可眼下不過稍挫銳氣,便個個如驚弓之鳥,草木皆兵,連半點膽氣也無,當真是坐井觀天久矣。


  碧天下,暖風乍起,寂寂無聲,僅有桿染血旌旗獵獵,合著輕細步履從容叩響,只見旗下身影越發高大。


  「非畏矣,乃其不為也。」


  青袍中年目視著這軒昂身影,懊惱一嘆,心中喃喃,這種場合起這上不了檯面的小心思,我也是糊塗了。


  青袍中年的計策很簡單,與前幾戰也相差無幾,都是以一人牽制,再以另一人乘機奪旗,若要說不同,那便是多了死纏爛打這節,說起來,這也是任蘇不願徹底得罪四幫,幾戰中皆是點到即止,基本未下重手所致。


  不過,這般行事,落在青袍中年這個有心人眼裡,卻成了初出茅廬,未歷風雨,尚有仁心仁念的表現。


  一念起,他定下了以性命相搏拿捏住任蘇的謀划,不料聰明反被聰明誤,非但不成,更是惹惱了任蘇。


  任蘇在廢土世界長大成人,也算曆經人情冷暖、陰謀詭計各種陣仗,久而久之,行為處事免不了有自己的一些規矩,或者說,廢土生存法則:其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其二,人若犯我,挫骨揚灰,株連殆盡。


  這兩句話一直被任蘇奉為金科玉律,廢土世界上也每時每刻都上演著類似的血的教訓,或因好爭強鬥狠,被人撿了便宜,甚至引來群起而攻,或因一時心軟、慾望,放過仇敵,導致身死,至於那些能在廢土上經久不衰的豪強,則無不深通這簡簡單二十字的精髓,八面玲瓏,不豎強敵,但若有人敢欺上門,必是立即的毀滅。


  似方才那一斬擊,任蘇也並非一定要斬殺兩人,可避不過斷手斷腳,那便不如痛下殺手,一絕後患。


  「利令智昏啊利令智昏,古人這話還真沒說錯。」青袍中年搖頭,又看向疤臉老者和婦人,低聲道:「兩位,齊護法、李兄弟皆因白某一時糊塗身死,他們的身後事和家兒老小的豢養希望能由我來承擔一半。」


  他面容誠懇,疤臉老者和婦人互看一眼,遲疑地點點頭,忽然,四幫眾的大後面傳來些許歡呼鬨動。


  疤臉老者兩人皺眉看去,便見黑壓壓一片如麥浪般分開,待中間緩步行出一人,頓時面上露出一抹喜色。


  此人年齡與李奇相似,也不過二十三四,銀冠白袍,袍上繪幾株秀竹,與主人一般挺拔俊朗,他右手執著一柄鐵骨扇,行走間環佩叮鈴,猶如一位富家公子,卻是步履穩健,眉宇一派朗清,氣度翩翩,令人傾慕。


  「『鐵扇公子』方凝之?」李奇眸光一閃,見這翩翩公子行到青袍中年身旁,心底也升起一絲莫名期盼。


  任蘇頭上新插了根鳥首木簪,半披散著尚顯濕漉的頭髮,一揮手,制止了小書童擦乾髮絲的舉動,眼眸細眯,「這便是方凝之……」他慢慢挺直身軀,感受著越發靠近幾乎不遜色與自己的渾厚氣機,嘴角微微勾起。


  秦昭此來,看似張揚隨意,事先倒也在天狼山有過兩三天探查,而此人,正是其中最值得關注的一個。


  「鐵扇公子」方凝之,不止功力遠超同輩,身世也頗為奇特,他本身是青袍中年之侄,卻因根骨上佳,被常州宣景派一位路過訪親的長老看中,收為關門弟子。無巧不成書,這位長老又恰恰是七牙幫上代幫主之兄,也是七牙幫如今最大的依仗,一來二去,倒使得這巨野郡以白馬門和七牙幫為首的大小幫派勢力漸漸和睦。


  換句話說,四幫之所以能拋棄以往恩怨聯合,江湖上稱作「沅州六公子」之一的此人是不可或缺的一環。


  又或者往深里想,也許背後還有著宣景派的隱隱撮合。


  任蘇心念起伏,耳邊已回蕩起嘈雜呼喝,無不是請這方凝之出戰的話語,顯示出此人在四幫的莫大聲望。


  任蘇也不去理會,提劍上前幾步,那邊方凝之與青袍中年低語,正搖頭苦笑著,似有所覺地一抬頭,微微點頭,又低頭動了動嘴唇,引得身旁數人面上略現不甘,方才朗笑步出:「在下宣景方凝之,見過任少俠。」


  任蘇一攏拳,目露奇芒:「不敢當。沅州六公子之名如雷貫日,今日能一戰也算不虛此行!」


  方凝之聽罷,卻是直擺手:「任少俠說笑了,方某方才見你大發神威,劍鋒無匹,至今還有些膽戰心驚,哪敢妄論一戰!」頓了頓,聲音倏忽拔高三分:「不過,且容方某冒昧一問,任少俠可是習有攻伐步法?」


  這話一出,本來因方凝之坦承不如任蘇而引起的些許騷動立時沉寂下來,任蘇微微一笑:「正是。」


  一石激起千層浪,轉瞬人群再次發出嗡動,任蘇神色平淡,天狼磨礪時他增長了不少見聞,倒也不奇。


  尋常人一說江湖風光,莫過於兩樣:一,便是任俠使氣、快意恩仇的豪邁;二則是那如浮光掠影一去數里的瀟洒縱橫,只是不入江湖,哪知這般輕身功法的意味,即使是粗淺的騰挪提縱也非得一口內息蘊生才可使得,而想達到身若游龍、來去如風的境地,更是得成就小周天,一身內力通達十二正經,如臂揮使。


  也正因身法輕功太過遙不可及,一門上好的攻伐步法便成了大多數江湖人的追求,不過,內勁既不似內息般縹緲輕盈,也不似內力般剛柔並濟,其直來直去、霸道剛猛的性質也決定了相應層次攻伐步法的稀少。


  這稀少也決定了習得者高出旁人一籌的優勢,而這不是空言妄談,是數百年來江湖爭鬥無可動搖的明證。


  方凝之心知肚明,見任蘇坦承下來,惋然嘆道:「步法攻伐,獨步武林,齊護法和李兄弟可惜了。」


  他倒不似四幫之眾那般纏身俗事,早早便起身在另一座山頭練功,下來時,正好是遇見齊則兩人出戰。


  任蘇不置可否,也不點破他那點愛惜羽毛的小心思,只輕笑道:「不然,卻也未必能拿下方兄。」


  「任少俠又不是只會一門步法,」方凝之打了個哈哈,忽而目光一閃,「方某若是下場一戰,非得再叫齊兩名兄弟不可,否則,難擋任少俠劍鋒之利啊。」任蘇抬眼,似笑非笑:「若能與方兄一戰,未嘗不可。」


  方凝之一征,過了好一會,方正正衣冠,接著其面色一謹,肅然拱拱手,揚眉昂然發聲,如激流清越。


  「任少俠,還望不要取笑方某了,此次在下雖自認下風,卻也不會就此服輸,待異日蘊生內息,自當回返常州宗門之中,向恩師請教更高深的武學,兩年後,方某必將重臨天狼,再向少俠請教,到時請勿推辭!」


  話畢,方凝之一對星眸凝視著任蘇,面容洋溢著無比自信,任蘇也不答話,微微抬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方凝之點頭,轉身欲退回人群,可未行幾步,便聽見後方傳來一聲泠然劍吟:「下一場是哪兩個?」


  任蘇彈劍叱喝,猛然大步上前,習武者當心懷猛虎,他卻沒心思顧忌那等為名聲所累的朽物,眸光掠過方凝之明顯一僵的身形,挨個掃向十數名在四幫之中說一不二的風雲人物,終是頓在一臉坦然的青袍中年身上。


  目光一觸,青袍中年洒然一笑,驀然邁出,在一眾驚疑的目光下,向著車輦那邊微躬,語不驚人死不休。


  「三聖前輩,晚輩斗膽請求與任少俠一戰,不論輸贏,我白馬門皆心甘情願退出此次比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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