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悍然一劍(修)
「四海幫,胡壁。」中年黑衣紅巾,面相較老,又兼膚色黝黑帶紅,看上去竟似個四五十的小老頭。
「聚義堂,李全德。」青年一臉冷峻,手持一根描金棍,長身而立,也有一兩分風采流露。
兩人通過名姓,各自走開,圍著旌旗繞了小半圈,也不似李奇二人那般自己送上門去,一左一右遙遙站定,只凝神望著任蘇,精芒縷縷,像在窺視任蘇的破綻,卻佁然不動,全身皮肉緊縮,彷彿在等著他來攻。
有趣。
任蘇眉頭微動,目中閃過絲趣味,以靜制動是不錯,可這場戰約從開始便有著時間限制,著實沒有多大意義,至於窺視他的破綻……任蘇嘴角一浮,隱晦瞥了那小老頭一眼,劍風輕嘶,化作一道光弧撲向另一邊。
兩個內勁顯化下境的對手而已,倒也沒必要耍太多心思!
光弧一顯,便縱出匹煉般的燦爛,寒光泠然,幾埋沒了其後的錦衣俠少,然而,李全德雙棍一震,眉宇揚起,不驚反喜,不止是他,場外也響起一陣似喜且諷的輕呼,而前方的數名高層面上不自覺掛起幾分得色。
這上場兩人看似李全德威武不凡,威脅更大,其實,小老頭胡壁才是真正的殺招。
此人學得一套蛇鶴通骨拳,常年鍛體,身手極快,只要抓住這片刻時機爆發,奪旗不過易如反掌。
「這任姓小兒……」杜申明身後一紅袍中年咧嘴一笑,目光在杜申明雙臂流轉而過,有些得意地開口出聲,只是才在話頭,他愕然張了張嘴,瞠目結舌,卻是任蘇見小老頭衝出,步伐一擰,輕易回身殺了過去。
噗!
紅袍中年一恍惚,只見幽芒一閃,一點血色自胡壁肩上泛了開,卻是這小老頭全速爆發之下,騎虎難下,與任蘇硬碰硬受得創傷,而任蘇也在這一劍之後,再次反身回撲,迎向此時回過神舞棍衝來的李全德。
「他……他!」紅袍中年指著任蘇,先是眼珠圓瞪,接著一臉羞惱喝道:「胡壁!還愣著幹嘛?奪旗!」
「堂主,我……」小老頭抬頭說了半句,驀地搖搖頭,一臉頹喪地退回到人群,他能感受到,方才那番交鋒,若不是對方手下留情,那一劍完全可以刺在他喉嚨之上。一邊,紅袍中年氣急,「混賬!你……」
啪!
一巴掌響亮地拍在他臉上,火辣辣的痛覺瞬息淹沒紅袍中年所有思緒,他臉色微變,目中滿是陰鷙殺機。
「看什麼看,老子少一隻手,照樣能抽死你這狗東西!」杜申明抬眼冷笑,眉毛緊擰,直直瞪著他:「丟人現眼,還不快滾!」兩人四目相撞,俱是殺意狂閃,紅袍中年悶哼一聲,狠狠一甩袖,大步走向後方。
見狀,其餘三幫高層搖頭無語,之後,青袍中年微微嘆氣:「想不到這位任少俠還隱藏著這等實力。」
「哼!我們四幫雖不大,幾個內勁下境的幫眾還是損失得起!」杜申明目光隨著任蘇身形移動,腦海中卻浮出方才任蘇回身反殺的畫面,利落的迴轉、凌厲的衝擊,幾乎毫無滯礙,這已是內勁顯化的極高境界了。
尋常人發力收力,都有個過程,一般力道使得越大,這個過程,或者說緩衝時間也越長,但內勁顯化境界的習武者又要超出旁人許多。內勁顯化以打熬筋骨、淬鍊肉身為主,渾身大筋的淬鍊又是重中之重,這大筋遍布四肢百骸,一經壯大強化,可使力道寰轉隨心,收發自如,而且鍛煉得越深,這承受和轉換能力也越強。
當然,如任蘇那樣,以八九成的速度衝刺,卻能在瞬間轉身並爆發出十成速度應對襲擊,這些手腳大筋其實也成了命門之一,萬一被人挑斷或有其他損傷,十成實力也就僅能發揮出兩三成,立刻會實力大損。
不管怎麼說,這渾身大筋的淬鍊也是內勁顯化高出氣血搬運一個層次的主要原因。
「對!」四幫高層中,唯一的一名婦人揚聲附和,這婦人云鬢高聳,簡單插著一支鬼面簪,左臂盤著紅艷長鞭,說話時,鞭梢鉤刃微晃,發出似有似無的冷吟,「只要實力擺出來了,不信車輪戰拿不下這面旗!」
砰!
話音剛落,場上的李全德被任蘇一腳踹飛,婦人旁的疤臉老者低聲笑道:「又到我七牙幫和白馬門了。」
天高雲淡,劍影留霜,一照春陽,澆融為潑天寒意,風卷碧天,過後,一聲清喝傳開:「下一個!」
不約而同地,一干視線都往人前聚集,乍然如針扎芒刺,十數名高層原本不大好看的面色越發冷峻,尤其是那婦人,鐵青著臉,只望著任蘇,眼眸深凹,又驚又恨中藏著一絲懼意,「我不信!世上真有這等天才!」
似為了掩藏這一時的失態,接著,她又惡狠狠地咬牙說著,「下面……」
「馬長老,莫急。」
青袍中年白千牧揉揉眉心,忙截住話語,他抬眼瞧了任蘇一下,見任蘇禮貌地點頭回應,輕輕苦笑出聲,腦中再次交錯無數畫面,一道道劍影、拳風、步伐無不像踩在鼓點上般精準,竟都是摧枯拉朽般長驅直入。
早先曲大通說時,他還不信,現在,他算明白了,這青年真的掌握某種窺破對手破綻或弱點的技巧!
「任少俠,請稍候。」他拱手揚聲說道,回過身來,壓低聲音說了幾句,那婦人臉上浮出一抹詫異笑容。
任蘇遠遠看著,不發一言,連番戰下來,他也是信心暴漲,負手立於場中,不但看不出半點疲勞,反而越發顯得氣定神閑,頗有高手氣度,此刻見那婦人露出笑意,他卻輕飄飄收回目光,雙眸微合,似在養神休息。
約半柱香后,一把粗糙嗓音和一聲輕喝一同響起,「七牙幫,武堂堂主,齊則!」「聚義堂,李存富。」
任蘇眼眸一闔,靜靜掃過面前兩人,只見一人粗壯似熊,一身黑袍撐得鼓脹欲裂,大如砂缽的掌上幽光隱隱,赫然帶著雙鐵掌,至於另一人,身量面貌皆是普通,不過,手上兩縷寒光旋得水潑不進,讓他多看了眼。
當然,兩人行出之際,氣機強弱都一一映照在了任蘇感知中,儼然比此前七戰中的十數人都要強三四分。
面上泛起一抹饒有興緻的笑容,任蘇緩緩點頭,僅是不動聲色地遙遙拱手,悠然說道,「請!」
縱然對手換作內勁顯化上境,除了那淡淡的讚賞,任蘇心中猶自不慌不忙,七戰七下,即使以一敵二,他也越發得心應手,終歸是實力更強,明刀明槍,不需太過謙讓,況且除心眼劍術,他還有三顆命元作為底牌。
心裡想著,任蘇耳邊喝聲已起,出乎意料,不似前幾次的左右夾擊,兩人竟是一前一後緊挨著沖將過來。
任蘇微微訝然,隨即怡然不懼地一抖劍刃,嘯聲輕起,便見寒光晃動,一道矯捷身形疾奔而出。
「來得好!」那魁梧大漢見劍光撲面,暴喝一聲,雙掌連連拍動,如蒲扇似地化作渾天掌影,一下將那劍光給包羅了進去,任蘇搖頭輕笑,也不在意,只是隨著掌影攪動劍光,霎時鏘鏘爆鳴,卻似戰了個不相上下。
劍光掌影酣然廝殺,有了片刻,已戰成渾然一團,這時,大漢身後一道人影晃動,揉作一團撲向前去。
「正等你來呢!」任蘇嘿然一笑,一縷凝練勁力疾電般遊走全身,瞬息直達持劍右臂,頓時劍光一震,繼而暴漲如虹光一舉破開瀰漫掌影,徑直點向大漢喉關,又在緊要時驀然一收,化作一線寒光,飄向此人左肩。
寒光飄開,任蘇抬步便走,哪料耳旁陡起一聲獰笑,那大漢不退反進,肩膀循著劍光猛然往前一撞。
噗!
劍刃貫穿肩膀,鮮血一縷飆到任蘇臉上,他微微一怔,接著視線一暗,龐大影子從上投了下。大漢欺身而來,兩隻大掌不顧肩上利刃地張開、作勢環作一塊,要將任蘇抱攏在中,意圖以自己體魄鎖住其不得動彈。
任蘇遙望人中青袍,見他歉然致笑,旁邊之人亦個個喜形於色,心中已是瞭然,不由冷笑:「找死!」
第一字方吐,一聲悶響暴起,便見那大漢身子無端騰起數寸,全場一驚,一道剛猛無鑄的腿影驚鴻一現,這龐大軀體又是一轉,如倒掛金鉤般疾速砸向才奔走開的雙刃瘦漢,這瘦漢一驚,這時,轟的一聲炸開。
任蘇踏步,如罡鬥倒轉,數丈方圓之內隱隱一震,身形一擺,暴起淺淡灰塵漫空,夭矯劍光已斬到前方。
劍光翩若驚鴻,氣勢卻更凌然,如猛虎出洞,惶惶勁風催開,不見曲折,直撲前頭,是要一劍齊下兩人。
這一踢一踏一劍都是須臾之變,瘦漢李存富連氣也沒來得及喘一口,驟然便是一劍橫空殺來,攜著無匹鋒芒直侵心神,當場大驚失色,連帶掌間雙刃都是光芒顫顫,大漢齊則倒是不懼,身在半空,他擦擦嘴角鮮血,強提一口氣,一邊臉上閃過一絲血紅,雙掌拍出,一邊匆匆喝道:「李老弟,我來攔住他,你去奪……」
掌風才起,又見劍光一轉,聲息戛然而止,瘦漢心頭一跳,數截斷指掉落,接著潑天血浪爆開。血浪自胸腹而起,洋洋噴洒直有丈許高,正四處划落,忽而起了殷殷一片血幕燦然,劍光自中斬出,聲勢不墮分毫。
力之絕劍,霸斬!
任蘇面上塗著血妝,狀似惡鬼,兩手端劍,如游龍出水,張牙舞爪直探雙刃瘦漢,這瘦漢雖心神皆顫,反應卻不慢,一騰身,雙刃倒背在後,只見劍光一撞,咔嚓兩聲,隨短刃應聲而斷,他人已背對劍風團作一塊。
「愚蠢!」
任蘇長嘯,劍光徑直驅前,無往不利地狠狠斬入其後背,瘦漢臉色大變,撕拉一聲,三尺鋒刃破腹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