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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一息指劍術

  清風徐徐,吹皺一池春水,池邊幾株梨樹正艷,如堆雪似錦簇,春意盎然。迎著白花簇簇飄落,樹下一人攜劍起舞,劍光招展,似劈水分浪,簡單古樸,又似撫紗弄織,一劍接一劍,牽動全身一張一弛,韻味幽然。


  這裡是白府的一間小院,昨夜與白千牧交談過後,任蘇倒也不客氣,一大早便帶著行李投奔上門。


  「劍如清風伏勁草,心在五湖觀涵淵。龍走大江歸四海,一息一動望雲天……」


  劍光隨歌訣而走,花飛花落,任蘇面色悠然,他練得不是劍法,而是一門喚作《一息指劍術》的秘術。


  內息第二境是內息入丹田,到了這步,習武者通常會開始習練呼吸法,引導內息遊走挪移,不過,人體一呼一吸所出,非止純凈陽和的先天元氣,還有天地間的許多浮濁氣息,這些氣息比之先天元氣猶如大江大河與細小溪流,因此,冒然導氣入丹田,很有可能將浮濁氣息引入,致使陰陽紊亂,神思不屬,乃至走火入魔。


  呼吸法收發間有若江河泥沙俱下,純化內息,如大海撈針,古往今來,無數英雄好漢便是卡在這關口不得寸進,而《一息指劍術》卻是撇開這些浮濁之氣,直接練就內息搬運之能,此後再習呼吸法,可謂一揮立就。


  風聲輕嘶,任蘇展動劍光,斜陽晚照,盛滿一池暈黃,飛花片片,中有寒光舞動,如仙人縱劍御於雲霞。


  「內息出於周身百竅,指劍之術主觀右臂五竅,兩竅在臂、三竅居掌,於出劍之刻,辨動靜之機。」


  「劍光動,則有氣血奔流,待催發,搬百骸之流,使之如江河決堤,動五竅、趕一息,至於風唳扶搖。」


  劍動心不動,任蘇回想秘籍批註,精神默守臂膀五處,漸漸飄忽遠去,時間流逝,忽有步伐聲響起。


  任蘇睜眼看去,見池邊一襲青袍卓立,風采飛揚,他忙收劍,走上前,拱手道:「白老哥。」


  兩人見過禮,並肩向前面涼亭行去,白千牧邊走邊說:「事情已經吩咐下去了,但凡是我白馬門勢力所觸及的郡縣,不止各大藥鋪有專人盯守,城門處也與守衛通過了氣,只要有人攜了那幾味葯出城,都會記錄下來告知幫中兄弟。當然,即使有人僥倖過了城門,周遭的郡縣要道乃是我門中根基所在,線報只會更多更密。」


  涼亭也在池邊,不過十數步遠,白千牧款款而談,不一會兒,兩人進了涼亭,相對坐下。稍頃,白千牧話語告終,任蘇拿起茶壺,倒了杯茶水,白千牧接過、放在手邊,看向任蘇,「不知吳老弟可有補充之處?」


  為免遭惹麻煩,昨夜告別前,任蘇告知了他吳晟的「假名」,曲山與巨野相隔一州,他倒不擔心被看破。


  話音落下,任蘇面上露出一絲苦笑,抱拳道:「這一手三路齊進,當真是天羅地網,讓人無處可逃,原本小弟心中只有八成把握,現在不說信心十足,九成五還是有的。小弟只望能及時得到回報,適時做出應對。」


  頓了頓,「還有那些大量囤積以及連續採購數日的人或勢力,便拜託白馬門中的弟兄多加註意了。」


  任蘇語氣低緩,心中則是一驚,最初受吳晟殘留記憶影響,他以為這些江湖幫派不過整日里爭凶鬥狠,沒什麼大不了,後來雖略有了解,倒也沒多大改觀,不想此時白千牧將整個幫派發動起來,能量竟是如此驚人。


  這也是吳晟不通世俗之故,不論是百年宗門,還是大多江湖幫派,不說門下習武,單單平日里人吃馬嚼便是一筆不少的消耗。許多宗門看似隱居高山,與世隔絕,卻是以一地為供養,等若國中之國;至於江湖幫派,立足鬧市街巷,通常控制著不止一行一當的買賣,如尋常商賈貌似風光遠勝白千牧之流,實際富貴全在他人。


  白馬門執掌著巨野郡山野之間通衢貿易,其下幫眾何止上千,只是顧忌朝廷勢大,僅論內堂三百弟兄。


  似這等勢力,換作亂世,只要揭竿而起,隨時能佔據一縣乃至一郡之地,又豈是爭凶鬥狠那麼簡單?

  白千牧輕笑道,「放心,我已關照過管事之人,這郡城內的情報是一天一封,外邊郡縣則是三天一封,到時,都由府中管家第一時間送到老弟你手中。」任蘇微微抬頭,接著點頭:「白老哥心思縝密,如此甚好。」


  人葯的練就要耗費大量時間,辟穀七天,服食湯藥五副七輪,總共四十二天,任蘇時間還算充足。


  白千牧端起茶盞,悠然抿了一口,見池中映照的幾朵雲翳雖泛著昏沉血暈,卻有疏星隱隱,更起一輪玉盤黯淡透明,他抬手指了指,笑道:「今夜月色尚可,不如便叫下人在此備宴,你我二人把酒長談,如何?」


  「聽憑老哥吩咐。」


  白千牧揚聲喊道:「李勇,告訴夫人一聲,今夜我在曲梨園設宴招待吳老弟,讓她通知廚房準備。」


  小院門口有兩名作家僕打扮的魁梧青年侍立左右,聽得叫喚,其中一人咧嘴應了一聲,昏暗中人影一晃,步伐踏踏遠去,顯得有些性急無禮,白千牧搖頭笑罵:「這廝!府中多是幫里弟兄,吳老弟不要見怪。」


  沒過多久,有侍女提著燈籠照亮小院,緊接著,一名風韻猶存的黃衣婦人領著四個提籃小廝翩翩而來。


  這夜,兩人舉杯賞月,開懷暢飲,談天說地,無所不及。


  這夜過後,任蘇安心在白府住了下來,他白天待在自己小院,幾乎足不出戶,一旦入夜,卻是回回外出。


  這行徑落在一般人眼裡,怕是覺得可疑無比,好在白千牧是沅州頗有聲名的豪傑人物,府中招待過不少江湖怪客,白府這群僕人也算是見怪不怪,這倒讓任蘇暗自鬆了一口氣的同時,能有更多精力應對收到的情報。


  不過,一連十多天,進展都不大,與此相反,在那門指劍術上,有了長足鍛煉,他的造詣突飛猛進。


  當日任蘇雖被翁成宮掠走,秦昭也沒忘記本來目的,除了那精神大法,還自校場下的密室取出不少書冊,其中有增長見聞的典籍,也有先天以下的武學,這秘術便是其一。當然,秦昭本意是見任蘇臨近內勁圓滿,先讓他熟悉熟悉,倒不知道短短三天內,任蘇竟不聲不響突破到內息蘊生,甚至一舉跨過了感應內息的關口。


  這日,任蘇盤坐石凳之上,扶風放於膝,天朗氣清,惠風和暢,垂首冥思,只覺宇宙之觀倒映心田,和諧自然,仿若天人交融一體,再微微凝神,又見幻象中清陽升起,光芒萬丈,生機漫灑,恰有五縷暖融異常。


  指劍術主觀五竅,也共有五式,每式側重一竅,如今任蘇凝神間五竅自顯,不得不說精進頗為可觀。


  可惜,感應五竅之能雖是每日有著進步,如批註所說「趕一息,至於風唳扶搖」,任蘇依舊毫無頭緒。


  曲梨園中,清靜安寧,落針可聞,一陣輕細腳步驀然靠近,任蘇看去,卻是一名綠衣丫鬟,身材嬌小,面容秀麗,她踏過已有一兩分繁茂的樹蔭,來到涼亭下,福身一禮,脆生生道:「大爺回府,說想見見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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