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秘密

  聶雲楓開著車從機場接了洪樂涵與喬治兩人,往預定好的酒店而行。 

  喬治是美國華僑,無論從外貌還是本身的素質來講,都很配洪樂涵。而洪樂涵,這麼多年在國外的洗鍊,也早已不是當初的假小子。 

  一頭烏黑的長發飄至肩膀,齊劉海遮住了光滑的額頭,顯得臉小,眉眼更加細緻,唇角的微笑恰到好處。無論從哪方面來看,她都成了一個極致有魅力的女人。看著前面認真開車男人的側臉,這許多年,歲月的沉澱都沒在這個男人的臉上留下一絲痕迹,依然是稜角分明的臉,和一雙深邃如墨的眼睛,可是自己的心緒再無一絲波瀾。 

  看來愛情的滋潤和轉移,的確可以讓人從一個泥潭裡走出來。 

  身旁這個愛她如生命的男人,才是她幸福的良人。想到這,不由靠在喬治的肩膀上,閉上眼假寐,嘴角帶著安然的笑。 

  晚上幾人來到夜未央,據說這個酒吧在一年多前又被聶雲楓給盤了下來,他現在是這裡的幕後老闆,坐進了他的專屬雅座。他的合伙人江晨希很快也抵達了。 

  這個江晨希,洪樂涵見過一次,去年回來的時候,他在聶雲楓身旁作陪。後來得知他早在四五年前就得聶雲楓資助,去到國外做投資,如今回國后兩人再一同發展,就是這個夜未央的酒吧也參入了股份。應該說,這個男人與聶雲楓的交情很不一般。 

  洪樂涵原本性格就外向,既然認識也少了拘謹,加上身旁多了個風趣幽默的喬治,年輕人又很容易玩到一起,坐下沒多久,大夥就都熟絡了。 

  那邊喬治已經與江晨希喝上了,大有不醉不休的勢態。洪樂涵也不管喬治,既然他有興緻,又是他第一次以未婚夫的身份陪她回國,任他玩去。轉首去看坐在旁邊手持酒杯眼帶笑意的聶雲楓,沉冷獨特的氣質,總是與他結合在一起。於人前,一向是冷靜淡漠之態,那年的失態痛哭,若不是喝醉了酒,恐怕這輩子她都看不到。 

  腦中閃過前年某個場景,她與喬治剛認識,他們處在初談戀愛時期。有一次,喬治約她去看音樂會,為附和所邀,欣然同意了。說起來那音樂會算是有素養的人才能領略的,而她是門外漢,不過是附庸風雅而已。 

  喬治卻很感興趣,據說那場音樂會是維也納音樂才子陌景晗的獨奏,他對鋼琴的造詣已經到了無可比擬,而不僅如此,他還融匯了小提琴等多種樂器。她看著喬治眉飛色舞的樣子,知道他是真的喜歡這一類的東西,於是就作陪了。 

  如預料中的,整場音樂會可以說是沉悶之極,她幾乎看到打瞌睡,而喬治卻興緻勃勃,只好強撐著。看來陪伴有時候也是件吃力的事。到了尾聲時,主持人上台播報壓軸節目是陌景晗與音樂家們共同演繹經典名曲。 

  原本她沒注意,可是當某個名字從主持人嘴裡出現時,微愣住,遲疑了幾秒后反應過來,那許多名字里是有一個叫「summerluo」的嗎?那反過來不就是「luosummer」? 

  不管是不是巧合,她都開始在表演台的演奏者里搜尋,是同名同姓,還是就是那個人? 

  喬治見她忽然興緻盎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表演太,不由眼睛一亮,覺得是找到了知音,真正的愛慕心可能就從那時起變得深濃。 

  而她找過一圈后,實在難以辨認,因為主持人播報完后,陌景晗這個音樂巨子改為演奏小提琴,隨之上台行來的有一群服色相同的音樂者們,逐步就位后,開始配合他一同彈奏。小提琴的高亢之音像是引領的君王一般,獨顯其耀,其他人的低音恰恰襯托的妙。 

  依稀中尋找到某個角落的白色背影,因為遙遠看不真切,那是一個鋼琴師,從身形來看是個東方女子。看不到她的正臉,猶如滄海一粟,並不起眼,卻也是唯一可能叫那名字的人。因為其餘的陪奏者,不是男的就是外國人的金髮。 

  其實,就算她真能看清鋼琴師的正面,也不一定保證能認出人來。當年,她與洛夏交集並不多,統共就是兩三面而已,而那個夜晚,聶雲楓為她開殺戒尤其印象深刻,也因此,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 

  後來一次,就是在機場匆匆一面,那時她帶著墨鏡,遮住整張臉。思維到此處忽然頓住,莫不是這個陌景晗就是那年在機場看到的她身旁的男人?仔細去辨認,卻最終無奈地放棄,她實在不記得了,到底是過了七八年時間了,哪可能會對只有一面之緣的人有印象呢。 

  這件事她沒有告訴聶雲楓,因為她不敢肯定那個叫summerluo的女人是否是洛夏,因為茫茫人海,要找個會彈鋼琴的可謂海底撈針,因為,她自私.……明知道聶雲楓在苦尋她,卻不願將這個唯一可能有利的消息告訴他。 

  這可能是人類的通病,自己得不到的,也不想別人得到。 

  現下,淺笑著看酒吧里的霓虹燈光閃爍在聶雲楓的臉上,沉黑的眼內無一絲人類的情緒,彷彿把心都冰封起來了。忽然覺得後悔,憑心而論,他對自己是好的。他站在不遠不近的距離,給予力所能及的幫助,不給她一絲愛情的期望與假象。 

  若沒有他對自己的推離,恐怕她也不會認識喬治,也感受不到愛情的甜蜜。而當年她卻因為一己之私,隱下那個秘密,讓他失去了可能找到洛夏的線索。可時隔兩年,就算現在說出來,還會有用嗎?尤其是她沒辦法解釋為什麼遲了兩年再告訴他這回事。 

  終究這件事成了她心中不能言說的永久秘密,幾番欲言又止,聲音卡在喉間。 

  心裡有股煩躁,於是起身去往洗手間,拿水潑了潑自己的臉,理智回歸,想了想后拿出手機,一個字一個字的打上去,然後按發送鍵。既然當面說不出,就委婉地告訴他吧,有意在洗手間內等了十分鐘后,才走出去回到位置上。 

  悄悄去看聶雲楓的神色,沒有任何一絲異樣,與她離開前一模一樣。不由懷疑他到底有否收到那條簡訊,要不然怎麼會如此平靜?拿起手機去看,再次確認信息發送成功了。忽然一條簡訊接收進來,竟是聶雲楓的回復,只有兩個字:謝謝。 

  心下一片索然,也鬆了口氣。這個秘密其實成了心中的一根刺,時常會想若是早一點告訴他,是否他已經找到洛夏了;又會想若是現在開誠布公了,會不會因為時間上的偏差讓他遺失了機會,從而對自己有了怨念,然後連朋友都沒得做。 

  現在得到了他的回復,也可以釋然。從此,橋歸橋,路歸路,他們只是朋友。 

  那方江晨希與喬治斗酒鬥了一個回合,戰況是江晨希敗,被喬治接連灌了好幾杯的烈酒。江晨希不甘心地跳起來,拉過聶雲楓道:「阿楓,別干坐著啊,老兄我被灌慘了,快來幫我,我就不信贏不了這個假洋鬼子呢。」 

  他的埋怨惹來喬治爽朗的笑聲,一點也不介意別人稱呼他為假洋鬼子。 

  聶雲楓被逗笑了,踢了江晨希一腳,調侃道:「一邊去,你一個長混酒吧的人,居然玩不過別人,還有臉來找我幫忙啊。」 

  江晨希頓覺委屈,「你都不知道,那喬治焉壞焉壞的,出拳玩色子,都是看準了點子出手。若說他不是個老手,我才不信呢。」喬治立刻舉起雙手表示無辜:「我可都是跟你現學的,你別冤枉我!樂樂在這裡呢,她可以為我作證,我可從不去酒吧玩的。」 

  洪樂涵笑得嫣然,坐到喬治的身邊拖住他的手,食指相扣,「江晨希,別欺負我們家喬治,願賭服輸,快喝酒吧。」 

  只見江晨希眼珠子轉了一圈,耍寶的一拍額頭,「oh,天哪,受不了,我成了大電燈泡了,不玩了,我要找妞來降降火,這不是欺負我們沒有伴的人嘛。」 

  他睨了一眼身旁的聶雲楓,問:「一會我乾妹妹要來,你看著辦吧。」 

  聶雲楓聳了聳肩,並未應聲。 

  倒是洪樂涵睜著好奇的眼問:「江晨希,你乾妹妹是誰?」看他一臉曖昧的樣子,似乎他們口中的這個女人與聶雲楓有關。 

  「來了再介紹你們認識。」江晨希有意故作神秘賣關子,按了鈴把酒吧經理阿榮叫來,安排常陪的姑娘過來坐坐。彼此心領神會,這樣的場子,多的是姑娘,而江晨希作為老闆之一,自然是有特定的姑娘作陪的。 

  姑娘來得很快,一個很美麗妖艷的女人,從那眉眼裡看,若是卸下外面的濃妝,應該是個很清秀的妹子。她一走進雅座,就坐在了江晨希身邊,手開始給他按摩肩膀骨頭處。 

  江晨希一副享受狀,還笑得邪魅地說:「還是麗麗的手溫柔,這力道真是舒服。」 

  「江晨希,你這樣子若是給伯父看到,恐怕得拿棍子抽你!」一個低沉幹練的女聲,從旁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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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秘密之所以為秘密,是因為它存在著本身的陰暗面,而當一切開誠布公時,也就無所謂秘密了,到那時,心亦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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