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七年之癢

  門板上兩聲輕叩傳來,聶雲楓從卷宗內抬起頭來,原來是助理秘書小宣。 

  「boss,這有個預約,是張太太的,您看看要安排進你的行程內嗎?」 

  「張太太?」聶雲楓在腦中搜索這個人物。 

  小萱及時提醒:「就是被丈夫家暴,精神極度不穩的那位張太太。」像他們心理諮詢診所,這一類的情形其實很多,但這個張太太有些特殊,相信boss應該會記得。 

  聶雲楓蹙了蹙眉後點頭,「你看著安排吧,時間排后一些,現在手頭上的病人比較多,我都要對他們的資料做一番仔細研究。」 

  小萱領會,把張太太的資料夾抽出放到他辦公桌上,準備回自己座位后就安排時間表,敲定了準確時間再打電話給張太太。這是老闆的慣例,每一個病人案例在會診之前,都會研究對方詳細資料,了解大致動態。這是做心理科醫生行業首先要做的一件事。 

  走出辦公室時,回身輕帶上門,見老闆已經又埋頭開始工作,不得不說,男人認真起來,很有魅力。他們這個心理工作室,看似普通,但慕名而來的人很多,所以每天的時間表都安排得非常緊湊。不知是這世態中心理存在問題的人越來越多,還是本身就存著未知的扭曲心理,而以前的人們選擇沉溺,現在的人們選擇相信科學。 

  聶雲楓三個字,像是心理學界的招牌一樣,很多名流人士都會找過來,即使沒有心理問題,也會通過與他的談話來疏解心事,放鬆緊繃的情緒。 

  而老闆有個不成文的規定,每天只接受兩位顧客的到訪,上午一位,下午一位。 

  小萱想,雖然她不太懂心理學,但也知道這是一份需要用到腦力的工作。而她,作為一個專業的助理秘書,為老闆分憂是她的職責,所以合理安排好客戶的到訪時間,是她的首要工作。 

  當初她來應聘的時候,見工作室只有boss一個人,還有些懷疑。覺得眼前年輕的男人,根本就不像是一個專家,除了外貌英俊,氣息冷峻外,似乎沒有任何特色。 

  而且老闆聘用她時只問了一個問題:你為什麼要選擇這份工作? 

  很平淡,很普通的一個問題。當時她想了想道:我自認有能力勝任這份工作,所以選擇來試一試。後來第二天,就接到了老闆的電話,通知她星期一來上班。 

  這一呆就是三年。可以說,她親眼見證了老闆從默默無名的普通心理醫生,成為了業內的佼佼者。有時候,還瞞佩服老闆的,彷彿會讀心術一般,能夠看透人的本質,讀懂別人心裏面的聲音。這可能也是他致勝的秘密武器吧。 

  因為從事這份行業,小萱也見過了形形色色的人,有很多人會比較特殊,就拿上回來的一個男人,氣勢居然不輸老闆,俊逸更是可以匹敵,就是一股子邪魅令人覺得壓抑。當然,他們這裡對所有求診者的資料是絕對保密的,這屬於行業規矩。 

  辦公室內,聶雲楓把手上的案例又分析了一遍,找出了問題所在。這是個看似很簡單的心理障礙案例,但是他研究后,就發現當事人很可能在很小的時候,被某件事打擊到,或者深受其影響,以致於她現在成日會精神恍惚。 

  若要找到切口的話,很有可能要剖開她內心深處的恐懼,讓情景重現。不過這樣的做法,通常會遭到當事人的反彈。確實是個難纏的案子,但既然有切口,就代表事情有轉機,並不是無毒不侵的。 

  自從他投入進心理學世界后,就發現這個世界其實很奇妙。以前他在警校的時候,攻讀的是犯罪心理學,那其實只是心理學的一種。心理學是個大的主體,其他分類的都離不開本質。也因為他有犯罪心理學做底子,所以在他攻讀心理學專業的時候,比較得心應手。 

  就像讀心術一般,通過現象看本質。他把每一個案例都當成一件案子來處理,從客戶的語言神態等微動作中,來看內心的本質要表達什麼。這種感覺就像福爾摩斯破案一般,探求內心世界,把一切在眼前的彌彰,一一掃清,還事實一個真相,解開心中的謎。 

  很奇特,也很獨一。 

  之所以每天只接兩位顧客,並不是因為真的會累,而是他無心解讀太多人的心。 

  當初開這個工作室時,也並不是純為了賺錢,而是想要通過所學,運用到實際中來。哪知純粹的磨練,卻讓他在業界成了名。只是,他可以解讀天下人的心,卻唯獨解讀不了自己的心。每晚在噩夢裡驚醒,像一個永不結束的輪迴,反覆做著同樣的夢。 

  對洛夏的行蹤偵查,早在兩年前就停止了。不是他絕望了,而是他知道可能這一輩子都無緣再見。江晨希的話猶在耳邊:雲楓,忘了她吧,你要接受她再也不會回來的事實。 

  洛夏走了七年,這七年中,除去那第一年她回來過,之後再也杳無音訊。墓地那邊,他甚至都安排了人常年留守,而她卻一次也沒有回來過。 

  他傾盡一切力量去尋找,連一絲一毫有關她的信息也沒有。 

  人們常把七年之癢掛在嘴邊,他攻讀心理學的時候,讀到過這樣一片文字:不管多麼深刻的傷痛,只需7年都會痊癒。因為,有科學家說,7年的時間,可以把我們全身的細胞都更換一遍,一個舊細胞都沒有。 

  他想,洛夏應該忘了他吧。又想,忘了也好,那些他給予的傷痛,若能遺忘,才是重生。 

  於是,斷了去尋找的念頭,盡然這可能是她希望的,那麼何不放手?把那所有有關私家偵探查的資料全部鎖進了一個房間,再不去觸碰。 

  可即便如此,卻還是忍不住心底的那一絲牽念。於是借著還一個人情的機會,讓自己公諸於人前,多次上頭版頭條,為的就是讓不知在何地的洛夏能夠看到。 

  說起這個人情,還是那時他當混混的時候欠下的。 

  張謙睿會打電話找上門來,聶雲楓是有些訝異的,當年此人一次救了昏倒在他車上的洛夏,一次暗夜救了自己,後來他們還一起去喝酒談起心中的苦楚,做成了忘年之交。但因為那時身份特殊,他並沒有太多過接觸張謙睿,只是留了彼此的聯繫方式。 

  又因為張謙睿是在柏城,難得會來柔城一趟,所以可以說君子之交淡如水。沒想前陣子忽然他打來電話讓幫個忙,也因此認識了容爵與簡單這對冤家。 

  想起這對冤家,還真沒按錯名目給他們,這兩個人明明都對對方在乎的要死,卻都可著勁在那折騰。而他需要做的也就是在容爵被人「暗示」后找上門時,做一些有效的配合。 

  記得那天,容爵是單獨一個人過來的。 

  第一眼看到這個男人就有些微的心驚,雖然早聽說過他的大名,可因為自己後來行事低調,並未有過正式場合與此人接觸。卻從第一面就看出此人不容小覷,強烈的氣場很迫人。 

  若非他見慣了大場面,可能還真會抵不住容爵的氣勢。按照劇本,他做了個演員,配合著張謙睿的要求,誤導這個男人認為自己被人下了催眠。當時他是不太明白簡單為何要如此設計容爵,只知道當容爵離開時,眸光中閃過震怒,而走時步履極快,但他又是個極端自控的人,即使心有憤怒也不動聲色,種種跡象表明,這是一個難惹的人。 

  哪裡會想後面竟然是一次又一次的去惹到這個男人,說不上來是為了什麼,可能是報當年張謙睿的兩次相救之恩,也可能是對簡單這個小女人的欣賞,看著她猶如小老虎一般張牙舞爪就不由想要去幫她。 

  或許,還有一個可能,就是覺得若是當年的洛夏也有簡單這麼強悍,會不會結局就不是如此?他不知道,但凡如果的事,都沒有肯定的答案。 

  後來陪著簡單周遊各國,將兩個人的新聞一次次公諸於眾,簡單是為引容爵來追,而他卻是想通過這一次次的曝光,能夠讓夏天看到自己。唯有站在世人眼前,她才可能不會真正遺忘吧。這是他心底的私念,總渴盼著哪怕她已經牽著別人的手,遺忘了曾經的自己,也能在某個瞬間看到報紙或者電視里的他時,能夠回想起那段歲月。 

  幫助簡單還有一個理由,就是不想一對明明相愛的情侶,因為各種緣由而不能在一起。有情人終成眷屬,是人間美事,他無法做到,起碼可以幫助到朋友也還不錯。 

  所以,他這個「第三者」當得甘之如飴,卻讓容爵恨得牙癢。容爵在背後多次查他的底,搞了許多小動作,卻最終拿他沒有辦法。因為道之有道,行之有行,容爵在柔城再強勢,也不可能隻手遮天。 

  事實上,自從那一年起,就沒有人可將柔城的天遮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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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非花,霧非霧,昨日已然消逝,你我已待成回憶。鉛華散盡,不過是陌路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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