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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求願(加更)

  洛夏躲在墓穴里,身體盡量往內縮,可是依然感覺那道曾在午夜夢回里一遍遍出現的目光向這處掃射。剛才看到他往這邊走來時,就覺心驚,不敢再向外面探看。 

  突聞漸近的腳步聲,清晰的步伐是那麼熟悉,曾幾何時,時隔如許,她對他的腳步聲依然記得深刻。唇微覺乾燥,瞳孔緊鎖,死死盯著墓穴洞口的外面。 

  是要被發現了嗎?終於,視線里,出現了一雙黑得發亮的皮鞋,往上而延的是神色褲管,再往上,她看不見了,也不敢去看。只知道那雙腳停在了跟前,她與他隔著一米不到的距離,悄悄用手捂住唇鼻,屏住呼吸。 

  靜寂中,她呼吸聲不聞,卻能聽到外面的聲息,那一聲又一聲的呼吸,帶著些微粗氣。 

  聶雲楓死死盯著墓穴那裡的小口,握緊著雙拳,他看到了露在視線里的一隻皮靴,嬌小的腳刺痛了他的眼。一年又一個月,他們分開了這麼久,以為永無相見之日,卻在此時隔著咫尺的距離,只要他蹲下身,就能看清他深愛的女孩。 

  他的夏天…… 

  然而,「雲楓,走了。」阿列的呼喚在身後響起,他閉了閉眼,麻木地轉身,只見陸城與洪樂涵已經轉首向他看來,而阿列也正往這邊走來。 

  沒讓慌亂在臉上浮現半分,只是清冷著臉淡漠點頭,舉步而動,孤獨的身影,一路前行。 

  洛夏躲在其內,彷彿那熟悉的清冽氣息飄來,又若有似無的飄過,消失.……她覺得心口堵得難受,眼淚早已凝聚,但是卻知道一件事,不能動,絕對不能動。 

  前世五百年的回眸,換來一次擦身而過,我真的不認識你,聶雲楓。 

  腳步聲漸遠,直至消失,又過去很久,洛夏都沒有從墓穴裡面出來,一直到天黑下來,她才僵硬著身體從裡面爬出,渾身凍得已經沒了一點知覺,卻還能感覺手下有些異樣。湊到近處,僵著手指拿起了那東西,居然是用煙盒裡面的鉑紙折成的千紙鶴。在月光下,鉑金的那一面透亮,光線照進她心裡。 

  聶雲楓,這是你留給我的嗎?可是當你將我推離時,你我已經走了一條相反的路,再無任何交界。爸爸去了,還有我.……你要我如何原諒你? 

  哆嗦著身體,想要站起來,卻是腳麻的一點都沒有力氣,只能往母親的墓碑前緩緩而爬,到了那處,再也抑不住心中的悲苦,嚎啕大哭。為什麼老天要如此對她,在她沒有任何心理準備的時候,再遇聶雲楓,卻又不能衝出去指著他的鼻子怒罵。 

  孤墳、荒郊野外、黑夜,這是洛夏最凄慘的一天,她至生刻骨銘心。 

  當回到下榻的酒店時,一進門她就撲進了男人的懷抱,哀聲哭求:「景晗,我們離開,立刻離開好嗎?」男人的眼中劃過心疼,輕拍著她的背,輕聲應:「好,我們現在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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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列察覺到聶雲楓心情浮動,推了推他的肩膀問:「怎麼了?還在想洪爺的事?」以為聶雲楓又觸景生情想起了以前跟著洪爺的那段歲月,相處這麼久,早知他這人看似面冷其實心卻熱,而且念舊。 

  聶雲楓抬了抬眼,搖搖頭,視線放在前面挺直著腰背向上走的洪樂涵身上,沒想到她在墓地跟陸城要求以後都由他來代替她拜祭父親,因為她在國外突然改修了考古課程,將會跟著導師四處奔走,可能很難再找到機會回國了。 

  陸城雖覺得意外,沒有料想到這丫頭居然會去修什麼考古專業,但這樣的要求也算在情理之中,所以欣然同意。對這個名義上的乾妹妹,除了能給予金錢的照顧,他還真想不出來該如何對她。 

  因為洪樂涵請了三天假期,所以會在柔城停滯一天,她向陸城提議去山上的廟裡求佛拜神。陸城人繁事忙,自然沒那功夫陪她一起去,所以這個差事就落到了聶雲楓這裡,於是就有了現下三人一前一後往山上爬的情景。 

  時隔一年回歸,洪樂涵改變了很多,不會再時常用戀慕的目光去搜尋聶雲楓的身影,再面對時神態也變得淡漠,彷彿曾經的迷戀都已遠去。即便如此,聶雲楓還是叫上了阿列,多少能夠避嫌。阿列懂他的心思,加上最近這小子挺風流的,身旁的女人不止林美靜一人,常常是遊走花叢中。而其中任何一個,也比眼前這個小丫頭來得風情萬種。 

  廟宇建立在半山腰,三人只爬了半個小時,就已抵達。 

  高高的門檻,古色的建築,頭頂是塊很大的匾額,上面寫著:法萊寺。凡是柔城人,都知道這個法萊寺十分有名,說是裡頭求神拜佛很靈驗,甚至都會有外來人士慕名而來。 

  洪樂涵一進門,就走去香火房那邊買香燭,付錢的時候她回首問:「你們要嗎?」她的手上拿著三炷香,均有半米多長。聶雲楓搖了搖頭,他對這些不信,出乎意料的阿列卻伸過手拿走了一炷香,轉首去看他,只見刀疤面上帶著嚴峻。 

  洪樂涵無聲從聶雲楓身旁掠過,沒有任何視線交匯,阿列拿著香比了比手勢,也往那邊香爐走過去。空地上就留了聶雲楓一人在原位,他聳了聳肩,本想點支煙,卻見牆上貼著禁煙標誌,也就作罷。 

  他靠在牆上思維放空,聽到有人呼喚,低首去看,是個瞎眼的老和尚就坐在他的旁邊,桌案上放著一個簽筒,而他的手邊擺著一本經文。和尚喚他是叫他抽籤算命,他淺笑著說不用。來廟裡求神拜佛的無非就是求財,求平安,求姻緣,或者像洪樂涵與阿列那般求佛主保佑地下的親人能夠健康安泰。 

  聽著像是大事,可交給神佛老天爺來定,會不會有些悲哀?蒼天易老,何況人壽,更何況早已逝去的人,神佛又哪裡能管到地府裡面的事哦,要求也是求閻羅王吧。 

  和尚見勸說無用,最後只道:若施主不信這簽文,那也不妨拜拜這旁邊的觀音菩薩,正所謂心誠則靈,即使不信,也能求個心安。 

  聶雲楓心裡轉了一圈,這次倒沒有堅持,他看那邊洪樂涵與阿列燒完香后又逐個拜過來,也要些時候的,不打發點時間乾等也是無聊。於是掃過那白玉觀音,案前是個深紅色的蒲團,走到那處,雙手合十,沒有跪拜,只躬身三次。 

  心誠則靈,那他該求些什麼?家財萬貫,飛黃騰達,一飛衝天? 

  不由失笑,最後只沉目默許:願夏天遠離聶雲楓千萬里之遙,再也不要回來。 

  夏天,不要再回來了,這個地方即將掀起狂風暴雨,只要你能平安,你能逃離這一切,我寧願與你生生不見。 

  不管靈不靈,聶雲楓抬首后,走回老和尚的桌案邊,見他左手邊有個箱子,箱子的上面有道口子,不用說也知道是放香火錢的,可能於他來說是放算命求籤的錢吧。從兜里摸了幾張票子,從縫隙中塞了進去,正想轉身,卻再次被和尚喚住。 

  「施主,您在這裡留個名,佛主會保佑你的。」 

  視線落在他身前,之前以為的經文,原來不是,而是每一個香客留下的名字以及所捐的香火錢的金額。他想擺手說不用,視線卻忽然凝住,一個箭步衝到案台前,奪過和尚手中的冊子,翻開的位置是已經寫過字的最後一頁,而最後那一行,只工工整整寫著兩個字:洛夏。 

  夏天來過?惶然四望,不見熟悉的身影,一把抓住和尚的手,急聲問:「師傅,這最後捐香火錢的女孩是什麼時候來的?」老和尚神色微微詫異,但還是回答:「沒有多久,就剛剛半小時前。」 

  聶雲楓第一直覺就是快步走向大門,因為天氣寒涼,門外上山的遊客並不多,一目了然可見蜿蜒而下的山路。正想轉身在廟裡找一圈時,阿列與洪樂涵已經一同往他走來,邁出去的腳步凝住,面上的驚色也都盡斂,變回了一向沉冷的模樣。 

  「雲楓,走吧。」阿列遠遠就喊了句,洪樂涵的視線掃過聶雲楓又立即轉移開,她從這裡下山後,就得去機場了。向陸城請求,是為了斷了自己念想,曾以為時間能夠消融一切,可是整整一年,她仍然忘不了他要怎麼辦? 

  可她知道,聶雲楓於自己更多的是道義,是看在老頭子的面上。這次回國之所以淡漠了態度,是因為不想將那些悲哀的情緒再展露人前,尤其是他面前,既然一年不夠,那就兩年、三年、五年,直到能夠將他放下后再回來吧。 

  走出法萊寺門時,聶雲楓回首視線掃了一圈,然後定在某一處,深眸凝望了幾秒,最終還是轉身跟在了兩人身後,邁出了大門,邁開了他與夏天的距離。 

  當大師說最後那個簽名的人只離開了半小時,他就知道洛夏還在這裡,不是直覺,而是從山下到山上只有那條路,半個小時的時間如果她有下山,那麼一定會與他們碰上。既然一路沒遇見,那麼她就一定還在這裡。 

  可是命運真的會捉弄人,就像昨天在墓地,他已經看見了她,那一刻,他的心在被刀刮一樣疼。那個曾被他捧在掌心呵護的,哪怕是說一句重話都怕刺疼了她,卻最終被他親手推開傷害的女孩,就近在咫尺,而且是躲在了別人的墓穴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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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是一場催眠,醒來之後你被誰吸了靈。這就是為什麼愛過之後,總覺得不僅失去他,也失去了一部分自己。被愛的人總是掌靈者,去愛的人反而失魂。在每段真心付出的感情中,總有一個人獻祭了靈魂,收穫了殘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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