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留一顆子彈(加更)
聶雲楓只覺手臂一緊,陸城沒有被他抽開手,反而抓得更用力。又有血從陸城的肩膀那湧出,可是他卻沒有看一眼,只是盯著聶雲楓的黑眸,沉聲道:「雲楓,若還叫我一聲城哥,就不許下去!」
阿列再忍不住怒吼出聲:「雲楓,不準下去送死!」他與聶雲楓同生共死不是第一次,他不可能就這麼眼睜睜看著他下去送死。
聶雲楓見陸城如此堅持,不由苦笑:「難道等著一起死?」
陸城掃了一眼沒受傷的手上還握著的那把槍,問道:「你還有幾顆子彈?」
「5顆!」
「雲楓,來,比比誰的槍法准,看能射中幾個輪胎。阿列,開穩的你車,再像剛才那樣莽撞回頭我就削你。」說話間,兩個男人對視了一眼,眼中都掃過精芒,轉而就搖下玻璃窗,探出頭去
聶雲楓深吸一口氣,心情平靜下來,舉槍、校準、射擊。
「砰砰砰」槍聲不斷響起,一連幾槍打爆了三輛車的輪胎,只聽汽車「吱吱嘎嘎」的打滑聲音,紛紛往兩旁撞去,後面的車不備,剎車不及,接二連三的撞在了一起。另一邊陸城的槍法也極其精準,剩餘幾輛車的輪胎也都被一一打爆。
同一時間,阿列則狠踩油門,車子轟然著呼嘯而過。
「你還剩幾顆子彈?」連番射擊極耗盡心神,且槍的後勁很大,兩個人都身受重傷,開完槍后癱軟在後車座上,喘息了幾口后,陸城笑問。
聶雲楓打開彈夾,搖搖頭:「沒有了,全都打出去了。」見身旁的陸城淡笑不語,視線掃向他手中的槍,槍彈夾彈開,裡面還存留著一顆子彈。心生異感,抬眼訝異地看他。
陸城淡了神色開口:「我比較喜歡留一顆子彈,因為真有一天到絕境的時候,我不想死在別人的手上。」他性本孤傲,哪怕是死,也寧可死在自己手上。
聶雲楓的心中一陣索然,甚至有股悲意,他們這樣的亡命之徒,最後的歸宿是不是終有一日命喪黃泉?沒人例外,他不能,陸城也不能。
當三個人回到大本營時,除了阿列還神智清醒外,後座的兩人都已經因為失血過多而處於昏暈狀態。這一戰,他們以慘敗為結局,卻奠定了男人的兄弟情更深一層。往往有時候,男人的友情,就是在這種過命的交情中建立起來的。
養傷期間,有件事令陸城十分惱火。就在他還只能躺在床上時,美國那邊居然傳來消息說洛夏失蹤了,一批批的人派去尋找,卻始終都找不到人。安排在那邊的人手打來電話時,陸城火冒三丈直接把手機給砸了。
一個背景簡單的女孩,遠在異國他鄉,生活的圈子除去學校就是他給安排的公寓,甚至更是讓人二十四小時潛伏保護,就這樣居然都看不好人,真不知道這幫手下是吃什麼長大的。
驚怒交加的同時,更多的是擔憂,此時他因為受傷無法離國去紐約親自找人,只能全程遙控安排人去搜尋,可報回來的消息沒有一個是好的。當他槍傷稍有恢復時,立即搭乘最快的班機到紐約,聽了下屬的彙報,心中沉怒。
通過各方監察,已經找到一點線索,因為洛夏不是一個人失蹤的,連同的還有安排在療養院的洛廷遠也隨之而消失不見了,足可見她並非是出了意外或者遭遇劫匪。這是一場有計劃的逃離,在時隔半年後,她居然乘著他心生麻痹大意,又在國內鞭長莫及,悄悄地帶著洛廷遠逃出了掌控。
這樣的洛夏,真令他吃驚!那個一直被保護的好好的單純女孩,竟然早就存了別的心思,而且她的聰明似乎在他的意料之外。曉得先按兵不動,甚至對他虛以委蛇,然後突然發難,令他措手不及。她還真是有耐心,花了足足幾個月時間來哄騙他!
可是再震怒也無濟於事,紐約太大,即使他有勢力在,卻也難在這座城市找到他們父女。甚至他完全有理由懷疑,她可能已經離開了紐約,因為據調查所得,曾有疑似他們的東方面孔在車站出現過。美國不比國內,若是出了紐約城,就更難搜尋到。
加上國內手邊的事太多,他不可能一直停留在紐約,即使震怒之極也不得不回國。肩膀上的傷口一再撕裂,一直就沒好全,而這件事被全面封鎖,包括美國方面的下屬都被扼制在紐約繼續找人。回國后,他只稱是外出公務,沒有在任何人前表露分毫,尤其是聶雲楓面前。
因為若是聶雲楓知道洛夏失蹤或者可能發生意外,恐怕得發瘋,他們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兄弟情就有可能會瓦解,這不是他想看到的事。事業與女人,他一直認為自己分得很清,孰輕孰重,其實心裡已經有了把秤在衡量。
選擇放小夏自由,是以為風箏的線掌握在他手上,他可一手同時操控兩邊,事業要,女也也同樣要。但最終應了那句經典: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經過這次殺手事件后,他不能在失去小夏之後,再失去聶雲楓這個肯為他搏命的兄弟,不管他們最初是因為什麼走到一起的,至少現在,他把他當兄弟。
派出去找的人仍在繼續找,甚至都請了私家偵探,可是卻再沒消息傳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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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醉不夜城,酒吧一條街。
入夜後繁華更盛,只見燈紅酒綠琳琅滿街,一眼望不到盡頭。澎湃人海中夾雜著歡聲嗔語,亦是經耳愈重。流水街口,三兩個女人站在暗處正在拉皮條客,丰姿綽約,嬌嗲成媚。
那路的深處,紅燈門面一間間並排延伸,卻到了更深的地方,便只剩下黑暗了。
黑暗中,看得到皮鞋特有的油亮光澤,不一會,一屢煙灰飄落。隨之傳來壓低了的聲音:「文哥,你跟耀爺說說呢,是不是安排我跑路,陸城和聶雲楓、趙衡列受傷沒死,要是被他們查出來是我報的信,我就死定了。」講到最後,那人覺得膽寒,身體輕顫。
他口中的文哥吸了口煙,暗色里笑得陰沉:「馬七,路是你選的,怪不了耀爺啊。」
月光灑下,果然露出馬七那張慘白的臉。
原來內鬼是他。
他聽了男人的話,眼中浮現驚懼,急急想去扶住對方手臂,哀求道:「文哥,你不能就這麼把我甩下啊,當初我給耀爺提供線索,也是給耀爺機會為太子哥報仇啊,可是現在……」馬七的念頭是想弄死聶雲楓,這樣一面討好了陳耀,牽上了他這條線,一面又可掃清眼前的障礙,恢復到以前城哥只有他一個得力助手的情形。
哪知陳耀更狠,居然藉此機會,想一下全扳倒,把城哥也給算計進去了,暗下殺招。弄得他現在走投無路,跟著城哥這麼久了,從不會去懷疑他的智商。若是只聶雲楓或者阿列有事,城哥可能還會不追究,如今連他都搭上了,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而只要前後一聯繫,就有可能發現自己是內鬼。
文哥是陳耀之下的第二把交椅,在陳耀面前,除去死掉的太子,也就他能說上話,所以馬七就是再怎麼被挖苦,也得求他救命。
「哼,我會安排的。你最好躲得隱秘一點,被陸城抓住了,別的我不敢說,就那趙橫列也定繞不了你的命。」話畢,文哥看也不看他,轉身就往道外面走。
馬七被他損得連大氣都不敢出,只能垂頭喪氣地在背後點頭哈腰。
文哥本名叫莫文東,跟著陳耀混了很多年,手底下的人就都尊稱他為文哥。若不是耀爺說馬七這人還有用,他才不屑來理會這種小人。黑道,最忌諱的就是出賣兄弟的人。義字在心口,插兄弟一刀,就是插自己一刀。
文哥走得很快,不知為什麼,他總覺得今晚的月色特別的亮,亮得有些滲人,眼皮子直跳,片刻也不停。心有微沉,走黑道的人很是迷信,這不是好兆頭,他得趕緊離開這。
腳下步履更是疾速,轉過一個巷角,便看到霓虹閃爍的長街。心底微寬,他安排的手下就在那邊等著,只要到了人多的地方,就沒那麼多顧慮了。哪知忽然眼前一個黑影覆蓋,一把槍抵住了他的眉心。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聽到消了音的「砰」聲響起,剎時飛鳥從巷子深處驚出,嘩然劃過夜空。
文哥睜大了眼,眼珠子幾乎要突出來,卻緩緩向後倒去。他至死都不知道是誰開的槍,因為他的眼睛只看到黑洞的槍管橫著面前。
深巷裡的馬七,本來聽文哥答應了他的請求,鬆了一口氣,可是忽然一聲槍響,他的心又跳了出來,冷汗直冒,只覺寒從心起,無所遁形。連忙拔腿就往外面跑,未知的危險和恐懼已經包圍了他。
眼見轉個彎就看到街面了,時間卻彷彿已經停止,一把冰冷的手槍從黑暗裡伸出來,平靜地抵住他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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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無情,仍願意為你闖開新故事,情與義你我皆知,不需一再懷疑。世上無情人在變,義氣本色不太易。但我知,今天到此,生死與你創造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