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無畏的勇士
當洛夏思維混亂地回到洛宅時,發現整個客廳是燈火通明,確定地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已是午夜三點。之前那一昏睡就是兩個多小時,不知道那場高燒是為了宣揚自己的悲慘還是潛伏已久的病況抵不住難以的悲慟,然後噴發而出。
只記得當她迴轉過身看到一輛轎車朝自己開來,想要避讓,卻覺移不動腳步,接而一聲尖銳的剎車聲,她的意識也昏沉了過去。現在雖然打過點滴,腦袋沉沉的,四肢酸軟無力,可是必須強斂心神,因為大門裡頭,還有一場仗等著她去打。
邁進門檻,就見陸城優雅地坐在沙發那處,手上端著咖啡杯淺抿著,他的動作沒有一絲不耐煩,就像是他本該坐在那裡等她回來。可即使再高雅的豹子,也難掩藏潛伏的獸性,危險氣息在她進門霎那侵襲而來。
遲鈍的腦子忽然頓開,在看到陸城那刻。
她找到了聶雲楓反常的原因,若這個世界還有誰能讓聶雲楓開口說那些話,甚至暗示不再愛她,那麼唯有眼前這個陸城。怒氣轟然而起,管不住直竄而上,身體比腦袋先有了反應,衝到他面前一把搶過那咖啡杯狠狠摔在地上,怒聲質問:「是不是你,是不是你用了卑劣手段威脅聶雲楓?」
陸城的視線先是飄了眼地毯上被咖啡潑污的一處,眼中劃過暗光,抬起眼時桃花紛飛的艷色覆蓋了眸中所有的情緒,淡淡看著她,嘴角是一抹譏消。「小夏,是不是我太過寵你了,讓你敢如此無法無天?半夜三更出門不歸,而且不止一次,現在居然還敢這樣對我說話?」
洛夏倒吸一口涼氣,被他那寒涼的目光給震懾住,可是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的水,既然已經都這樣了,她只能繼續梗著脖子恨聲道:「哼!你除了在背後耍陰招還會什麼?陸城,我告訴你,你是拆散不了我和聶雲楓的,我愛他,以前、現在、將來!他也愛我,這一輩子!」
說得很大聲,像無畏的勇士。洛夏不知道這樣的她,是有多麼耀眼,閃閃而熠在陸城的暗眸中,他半邊唇角勾出上揚的弧度,笑得冷硬:「好,那就讓我看看,你們的愛到底有多深!」終於看清他深眸里是張牙舞爪的狂妄,像是篤定了他們沒有好結局。
洛夏抬頭挺胸,撕心裂肺地吼出聲:「你看好了!」這是她這麼久以來,真正意義上的反抗,甚至還用力推了他一把才轉過身昂首挺步朝樓上卧室走去。無視身後那冷冽寒徹的目光,直到走進門內關上,身體才癱軟下來,渾身都沒了力氣。
就算聲音再大,也抵不住心裡陣陣寒意。不是因為陸城那發怒的眼,而是因為聶雲楓明明寒著聲音在說話,骨子裡卻散發出來絕望與疏離。就像是……就像是他說那些殘酷的話,比她還要痛,還要刻骨,她怎麼就將他陷入到這種境地了?
堅持著走到床邊躺下,昏漲的腦袋,以及周身的涼意,蓋再厚的棉被也捂不了暖,沒有聶雲楓在的地方,她從未找到過安全與溫暖。想要翻身去找空調的遙控機,可是卻連起身這個動作的力氣都沒有,只能任由意識再度昏沉。
陸城凝立在樓下良久,等著滿心的怒意逐漸淡冷,他剛才是真被那丫頭給氣著了。半夜三點失魂落魄地回家,居然還敢對著他大吼大叫,很好!他就該讓她跌得再痛一些!
事實今晚他是有意離開的,就知道她會偷偷跑出去,坐在這裡就是為了驗收成果,看來這個成果還真是令人意外,看著她明明孱弱地風一吹就倒,卻還仰著頭跟他嗆聲,心頭除了湧起的憤怒外還有著驚嘆。他的小夏還真是夠生命力旺盛的,就是被如此打壓,依然能夠堅韌不屈。從沒有過女人能夠激起他的鬥志,他倒要看看她能堅持到幾時。
第二天本是周末,陸城不用去公司,可是呆在屋內實在沉悶,尤其是在昨夜與洛夏產生大的摩擦后,怕自己控制不住脾氣,所以還是在上午十點左右整頓了一番準備離開。好久沒有跟阿晚吃飯了,過去那邊看看吧。
可當走到樓下時,就有傭人喚住他,遲疑地開口:「先生,小姐好像生病了。」
陸城蹙起眉頭,抬眼看了看樓上那緊閉的門,問:「怎麼回事?」
「早上我去喚小姐起來用早餐,敲了好多聲門都不見她起來,又過了一個小時再去敲,還是不見來應,就自作主張進門,發現小姐臉上緋紅,渾身卻在發抖,一摸額頭燙得嚇人。」
陸城厲眼瞪去,寒聲問:「怎麼不早說?有請醫生嗎?」
傭人被他瞪得慌了神,唯唯諾諾道:「我……給小姐餵了一粒退燒藥。」
「還不去打陳醫生的電話!」
陳醫生是洛家的專職家庭醫生,以前洛廷遠身體不適都是找的他,這個傭人是洛宅的老人,所以自然是清楚的,也正因為是老人,所以才鼓足了勇氣敢向陸城提小姐生病這回事,可擅作主張請醫生並非她能決定的。聽到吩咐下來后,連忙跑去打起電話。
陸城脫了外套就往樓上走,推門而進,感覺裡頭跟個冰窟一般,轉頭就見那處窗戶還洞開著,昨晚剛下了場大雨,氣溫又降下來了,疾步走到窗前去關窗。心念一動,莫不是她半夜回來的時候淋雨了?伸手摸了摸她額頭,炙熱的溫度,顯得臉異常蒼白。
其實她臉色不好昨晚就注意到了,但當時被她激得太過憤怒,就被忽略了過去。
陳醫生來得很快,涼了體溫,一看有39度,立即就把帶過來的點滴給紮上,也開了幾種退燒藥,吩咐若是溫度有反覆就給她吃,多喝水。傭人把每一條都拿筆給記錄了下來,而陸城就坐在旁邊皺著眉,視線凝在已經從昏睡中醒來的洛夏臉上。
等傭人送醫生離開,屋內只剩兩人後,氣氛變得靜默凝滯。陸城直起身走到床前,洛夏垂落目光不去看他,之前所有的憤怒與不甘,還有叫囂的氣焰全都淡去,只余苦澀在心頭。
最終陸城還是無聲離開了,連著幾天沒有回來,洛夏自然不會去關注他去了哪裡,反而覺得輕鬆。當身體的力量漸漸恢復,病魔消散后,她就開始像入了魔一樣,想著各種辦法跑出去,卻不會再走到聶雲楓跟前去,只躲在角落裡等候,哪怕只看一眼他的背影,也覺等待是有價值的。
最多的時候,她會等在那所公寓外頭,可是不知道是否被聶雲楓給發現了還是怎麼的,他逐漸很少回家,常常留戀在外。當語言失去功能的時候,她其實是找不到他的。
她的這些舉動,陸城出奇地並沒有限制,只是偶爾看她灰溜溜從外回來時,唇角的譏誚是那般明顯。彷彿在嘲笑:看吧,這就是你所謂的愛情。
「雲楓,她似乎常常等在外面。」阿列靠在沙發里,腳踢了踢沉在黑暗中的男人。
聶雲楓像是沒有聽到一般的無動於衷,良久才端了桌上的酒一口飲盡,辛辣、苦澀,從口到心,但卻不醉。他又怎會不知道她在門外呢,現在每次走出門已經成了習慣,會第一時間憑感覺去搜尋她的存在,一次次的發現她在周遭,然後一次次的痛入心扉。
阿列側過頭,眼中微有不忍,卻還是出聲:「雲楓,城哥已經下了通牒,要你最短時間內解決這件事,而且她常常出現在夜總會門外,已經被有心人士給盯上了,還是快刀斬亂麻吧。」從城哥的口吻里,他聽出了不耐煩,真心不希望雲楓好不容易得了城哥的重視,卻因為一個女人而前功盡棄。
阿列的話,像一把砍山刀一樣劈進了聶雲楓的心裡,早已沉痛到不能呼吸,然而現實覺得還不夠,或者說陸城覺得不夠,迫使他放棄呼吸。要再一次傷害夏天嗎?這一次,會不會是體無完膚,永無後路?
當天晚上,聶雲楓摟著林美靜的腰從電梯內走出,意料中那抹仟麗的身影隱藏在安全通道的門后。他頓了頓腳步,手上一用力,將林美靜摟得更緊,幾乎就是貼在他身上一般,幾步到門前,並沒有急著拿鑰匙開門,而是一個翻身將她抵在門上。
湊近呼吸,輕聲且曖昧地說:「美靜,你真是人如其名,是我喜歡的美景。」
林美靜怔了下,眼中閃過驚喜,不自覺雙手就圈住他的腰,嬌懶地仰視,唇微微翹起,像是等待著任人品嘗。正在這時,右邊傳來一道輕到不能再輕的聲音:「聶雲楓……」
兩人同時轉頭去看,是那個女孩!林美靜沒有鬆手,只是定目看著她,聶雲楓也沒撤離身體,保持著那曖昧的姿勢,淡淡道:「洛夏,我跟你講得已經很清楚,你就一定要這樣糾纏嗎?」清晰可見她的眼中閃過痛意,卻又倔強地凝立在那,葯下得還不夠猛,狠下心道:「洛夏,我們分手吧。」垂落的視線里,只剩死寂。
洛夏倒吸涼氣,將眼睛睜大,他居然真的說出這句話?她不信!「聶雲楓,你不要這樣,我知道這不是你的本意,無需用她來趕我。我來找你,是有些話想和你說。」這麼長時間,她想了很久,如果陸城的勢力猶如一座大山一般向他們壓來,那麼為何不離開這裡呢?難道天大地大,真的沒有他們的容身之處嗎?她就不信陸城能將手伸到這麼長。
中國地界廣闊到無法想象的地步,陸城能遮柔城的天,難道還能遮全中國的天?他們找個偏遠的小山村,躲上那麼幾年,總能被遺忘的。
年輕的女孩想法太過天真,世事若真如此簡單,那麼也就無不美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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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非是苟延殘喘,而是絕望的刀插進心口后,僅余的力氣與命運抗爭。
作者有話說:這裡出現了個阿晚,後文這個女人會有戲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