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不敢面對
阿列想,雖然與聶雲楓認識的時間不能說長,但幾經患難后,也對他的身手和靈敏度有了大致了解,他絕對能在第一時間洞察到周邊的危險從而規避開去。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眼前這個女人在當下已經落入了「太子」手中,所以雲楓明知山中有虎,卻仍然偏向虎山行。
這些雲楓那小子口風緊得很,根本不會說,但猜也猜到了大致情況了。
基於洛夏的身份,最終阿列還是冷寒著聲音回:「他沒事。」卻沒講出聶雲楓現今所處的地方,因為此刻他的居處成了絕密之地,多少人在地毯式搜查他的行蹤。以保萬一,阿列決定絕不冒險告訴任何人,包括眼前這個麻煩的女人,因為極有可能會被陳耀的人占空子。
若非雲楓那小子懇求他找一下這女人,他還真不想攬這事在身上。阿列領著洛夏走進了一個陳舊老式的小區,一直爬到頂樓,打開其中一戶屋門。洛夏原本興匆匆的神色在見到屋內空無一人時立即僵住,回頭想發問,卻又懼怕阿列那張冷麵,尤其是那條橫跨臉的刀疤,看起來特別慎人.……語聲堵在喉嚨口。
「你先住在這吧,雲楓的事你不要問也不要管,安穩呆在這裡,晚點我會送葯過來。」阿列說完瞥過一眼洛夏肩膀處的血跡,蹙了蹙眉,終是沒再說什麼冷言。
洛夏見他要走,不由慌了起來,壓住心頭的害怕攔在他跟前,「那個.……能不能讓我見一面聶雲楓,或者打個電話也行,起碼讓我知道他是安全的。」她不知道這個人要怎麼稱呼,可現下除了求他,也不知道能從哪裡得知聶雲楓的消息。
阿列雙目一瞪:「你還嫌惹的麻煩不夠?若不是你,雲楓現在會被黑道下追殺令?你可知只要他的行蹤暴露一點,就有可能被人亂刀砍死?給我安分點吧。」說完冷哼了一聲,一把推開她,毫不留情地走出門,並且用力甩上了門。走到外面還猶覺不解恨地吐了口口水,心中罵:真是麻煩精!但罵歸罵,下了樓卻還是走向小區外面的藥店。
空洞的屋內,徒留洛夏一人獨自凝立,久久沒有動分毫,耳邊是男人最後的話在一遍遍重複。追殺令……一種揪心的疼從心底而起,像是有人拿著鎚子在猛敲。
早預料到聶雲楓走的是不歸路,她也試圖想要與宿命抗爭,甚至去祈求那個害她家破的惡魔,卻終究挽回不了這既定的悲劇,她不知道還能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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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雲楓從那天開始,就脫去了白色襯衫,改換成黑色的衣服,不僅因為靈魂已經被徹底抹黑,更因為死人的血染不紅黑色,黑衣會是最好的武裝。
他在診所包紮傷口時,就知道陸城把夏天給帶走了,心裡空落落的,有著失去的恐慌和迷茫。但洪樂涵說當時陸城的神色中滿是暴怒與緊張,又想夏天在他手中應該不會有危險,這樣也好,此時的他,根本沒有心理準備見夏天。
因為那天他殺人的場景,夏天是從頭看到尾都看見了,滿手的血腥,滿身的血跡,全都展露在她眼前,這樣的他連自己這關都過不了,如何還能再走到她身邊去?
阿列拍著他的肩膀說:「沒事的,什麼事都有第一次。」調侃的語氣,知道他是想要安撫自己,可是卻無法忍受阿列眸中對殺人這種事理所當然的冷酷。那天洪爺是隨後就過來的,知道情況后深蹙著眉,連夜派阿列將他送離了診所。
本以為洪爺是怕自己連累他,想讓他自生自滅了,哪知阿列將他送到了一處高級住宅區,這才知道洪爺是將他藏起來避風頭。不用問,這幾天外面定是翻天覆地的在找他了。這個地方都是有錢有車的人居處,估計是洪爺的一處房產。
不管是因為什麼原因,洪爺能為他做到如此地步,聶雲楓心裡是感激的,也不枉他那次以命相搏了。阿列在送他到這裡后就離開了,再也沒出現過,但在那天他臨走前,聶雲楓考慮了再三,還是拜託他如果可以就照應下洛夏。
雖然說洛夏被陸城帶走後,阿列也很難再去插手,但他總有預感洛夏會回他們的家找他,而那個家已經成了修羅地獄,她回去就是自投羅,相信無論是陳耀的人還是警察都會守在那裡,只等魚上鉤。絕不能讓她再陷進危險裡面了!
住在這裡的好處就是安靜,沒有人打擾。但是安靜對於聶雲楓來說,是一種煎熬,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緒,常常會在寂靜無聲里想起那晚的血腥瀰漫,想起夏天倒在血泊中,想起自己殺了人。更會去想現在夏天怎麼樣了,傷好了沒,有沒有被阿列找到……許許多多的事都在腦中盤繞,揮之不去。
其實煩惱了這麼多事,最終只是因為他想夏天,好想見她。但現在躲躲藏藏的日子,能有如此好的待遇,已經可以去偷笑了,還想要見夏天,這不是痴人說夢么。
微覺奇怪,這次洪樂涵居然這麼能沉得住氣,一次都沒有找上過門,是洪爺下了死令了嗎?那晚他被阿列送走時,是看到洪爺命人強行拉住她的。看來外面可能真的亂到天去了,他的隱藏之地成了絕密。
就在聶雲楓以為要被安靜折磨到發瘋的時候,終於接到了阿列的電話,心情立即變得欣然,是事情有轉機了嗎?阿列行事極其小心,若是無事絕不會隨意打電話過來,無論如何,有個人說話都是好的。
接通電話后,對方卻一直沉默。聶雲楓忍不住問:「阿列,什麼事?」
聽到阿列乾咳了一聲后說:「雲楓,今晚十二點,我會帶那女人過來。」他的聲音依舊寒漠,一如既往他的性格。但聶雲楓去被他話中的意思驚得從椅子里跳了起來,說話都不利索了:「你……你說什麼?你是說會帶.……她來?」不敢提那個名字,狂喜在一點點湧進心頭,卻戛然而止,不行,不可以讓她過來!
如果外面還在天翻地覆,洛夏若是過來定是兇險萬分,他不能再一次把她牽扯到危險里,「太子」的事再來一次,他真的會瘋掉。一定還沒有解禁,否則阿列不會如此謹慎地安排晚上十二點帶她過來。堅定開口:「阿列,別帶她來!」
這次阿列卻開始嘆氣,語聲中有著無奈:「雲楓,見見她吧,她為了要見你,用盡了各種辦法,甚至……甚至都割腕自殺過了。」
什麼?割腕自殺!?聶雲楓徹底被震住,整個身體也僵直,久久不能成言,話筒里已經傳來掛斷的聲音,他依舊凝立當處,一動也不動,之後阿列講了什麼都沒聽進耳去。
他被阿列的話給嚇到了,從沒想過夏天會為了達到目的做到如此決絕,心亂如麻是他切身的感受,甚至出現焦慮、恐慌等種種情緒。如果說原本還有什麼要堅持的原則,說不清道不明的理由,在聽完阿列的那句話時,他再也堅持不下去。
以阿列冷漠的性格,若不是實在沒辦法了,定然不會輕易答應洛夏的請求。埋坐在沙發內,等著時間一點點劃過,細數高掛的鐘聲,窗外從明亮慢慢變黑,到漆黑一片。直到門口傳來細碎的腳步聲,聶雲楓才從停滯思維的狀態里清醒,立刻警覺地閃到了門背後。
這是阿列教他的,無論何時何地,都應該保有最基本的警覺性,無論出現什麼情況,都必須確認后再作反應。門上傳來輕敲聲,三重兩輕,再三重。聶雲楓鬆了一口氣,是阿列,這是他們之前說好的暗號。
門打開,背後是阿列冷凝的臉,被走廊里的壁燈打在身後,顯得些微陰沉,他讓開了身體。洛夏的身影出現在他身後,精緻的臉上滿是蒼白,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門內默在黑暗裡的男人。一共是十八天又十二個小時,她沒有見到他了!
她在心裡輕嘆,終於再次看到了那雙比啟明星更明亮的黑瞳了。那臉上堪稱藝術傑作的線條,比以往更加的冷硬,卻更令她迷戀。
聶雲楓.……洛夏在心裡默念著這個名字。
這一次,比上次一周的時間更長,也更加思念。除了心中對他的擔憂,還有許多許多話想要與他說。從不知道,對一個人的惦念,居然不會因為他的消失而改變,反而會日漸深刻。她想見他,哪怕是迎著陽光,模糊地看上一眼。這些天,她都是在浮浮沉沉的失望里度過的。她用盡了所有的辦法,卻依然打動不了那個冷酷男人。
幸而他留了電話給她,在狠下心用刀片割破手腕,等著血瀰漫在床時,打電話告訴他,她要見聶雲楓。終於,阿列妥協了,她如願見到了聶雲楓。
正想跨前一步撲入他懷中,卻聽他開口問:「你來幹什麼?」她呼吸一窒,抬眼仔細看眼前熟悉的那張臉,她想過很多種與聶雲楓重逢時的場景,卻唯獨沒想過他看到自己時是這幅冰冷的樣子。應該說,從認識他那天起,他對她都是溫柔無比,從未大聲過,而現下他卻像是在質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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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做的,就是將你推開,推離危險,即使那是我最痛苦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