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誰的後台（中）
且說趙墨軒趁空來尋他，問他可是問明白了來認親的。韓承澤知道這人將來要是自家親戚，且也拎得清，便不打算瞞他，只笑道：「原來這件事情是瞞不過趙兄的。不過是北靜王先時送了我一樣東西，我瞧著不喜歡，這賈寶玉自詡甚得北靜王青眼，我便找個借口送過去罷了。」
趙墨軒上下打量他幾眼，笑得越發深了，口中道：「我瞧著，甚得王爺青眼的，只怕該是你罷。說著日常極忙，不還是抽出功夫來瞧一瞧你？」韓承澤也跟著笑，又問道：「趙兄家學淵博的，想來也知道咱們祭酒大人最是剛直清正的。賈寶玉素來得王爺青眼，今日倒一句話都不曾得；偏我這個只見了一面的，再三囑咐，可見真是極在意的。祭酒大人原就瞧不上我這嬌弱樣子，聽了這話恐怕也要對我更重視些呢。」
趙學士是個極聰明的，不然也做不穩這掌院。自然趙墨軒入國子監前，也或多或少得過幾分囑咐，這官宦人家子弟，有多少是真正純白如紙的？自然賈寶玉那樣的實在是個例外。因此聽了這話便明白一些。只也不說破，拍拍韓承澤肩膀道：「先時我倒的確聽我父親說過些話，想不到你小小年紀，算計起來也是一毫不差。那賈寶玉在你眼中，只怕連個小指頭也比不得，何必在意他呢。」
這說的便是他今日賠罪之事了。韓承澤不欲說破曲水輕鴻香之事，只笑道：「父親每常教我，不怕君子結仇，只怕小人壞事。這賈寶玉雖不是小人，然他倒真是個孩童心性，說話並沒妨頭，何必多此一段心事。況今日趙兄也瞧見了，他若不高興了，自然有人為他出頭呢。」
這一句話說完，趙墨軒便沒來由一陣笑，末了才道：「當時父親說你，我還覺得頗有不服，想著不是韓大人聲勢所迫，便是聖人不想跟你一個小孩子當真。不想你果然與眾不同的很，這才叫聞名不如見面呢。」說著便挨近他些，搭著他肩膀笑道：「如今我也不和你說外道話，你家裡已經央了人來，不日我姐姐便要嫁到你家去的。咱們將來可是正經的親戚，我也不是那等拎不清的人，只求兄弟以後有什麼事情，千萬和我說上一聲。我可是怕著，誰要是做了你的對頭，只怕來不及防備，就被你收拾了呢。」
韓承澤摸摸頭，笑得人畜無害，口中道：「趙兄這樣推崇我，我便也不推脫。只是來日我哥哥娶嫂子進門，趙兄要口下留情才是。」趙墨軒恍然大悟，韓承宗於文采上有限之事，於趙家並不是什麼新鮮的，趙墨軒早想好了許多法子騙他開門錢來，不想韓承澤先就來堵上了。便退了一步指著他笑道：「你別是哪個精怪變得不成？竟是哪裡都能想到的。你也別喊我趙兄，我可是不能和你一處了，不然早晚被你賣了，還要幫你數銀子。」
韓承澤便走近一步，笑道：「既然是親戚，自然不能喊得那樣生分。趙大哥可別冤枉我，我最是個公平的。這裡短了你的，自然有別處補得。」見趙墨軒只是笑，便知道並沒把他的話當真，遂整了整臉色，才道：「東四大街上有一家金鋪，和我家鋪面離得不甚太遠，名字起得俗氣些，叫個什麼金玉閣。我日常去看，倒瞧著生意也還好，不知趙大哥知否？若是喜歡，我倒可幫上些忙的。」
趙墨軒原本是一直笑著，聽他後面說話，這笑容便慢慢淡了，打量他幾下才道：「韓兄弟這是怎麼說的？我卻是聽不太明白。」韓承澤拱手道：「趙大哥方才還打趣我，可見是聰明的，我說得這樣明白，怎麼倒說不懂？」見趙墨軒面色不好，韓承澤忙又道：「趙大哥放心，我並不是有意打探。不過是先時見過這金鋪主人，聽得他隻言片語，才想到這裡。」
趙墨軒面上卻有些淡淡的，只道：「韓兄弟可是如何想得？我願聞其詳。」韓承澤將此事捅破，便猜到了趙墨軒必然會對他有些忌諱的。然卻是不得不做，雖然趙墨軒的姐姐若嫁了進來，兩家便是親家，自然要綁到一處的，可是人心隔肚皮，如今這點情分，他是不敢貿然全信著他的。因此說了這些，未嘗沒有幾分震懾的意思在裡頭。
此時見趙墨軒如此問話，也不著惱，只道：「這家金鋪主人，正是皇商薛家，趙大哥必然早知道的。巧得是，我與這薛家現任家主薛蟠，倒是有過幾面之緣。那日碰巧見了，他和我嘮叨了幾句，只說近日生意不好做的很。我有些好奇，便多問了幾句，便知道必是有人瞧上這家鋪子地方，欲要謀了去的。可巧那日我大哥帶我去街上瞧字畫，正去的趙大哥家裡鋪子，與那金鋪不過一牆之隔。端的是好風雅去處，只是略小了些，想必再大些必然更好，這金鋪便是個極好的選擇了。況且薛家如今氣勢，全憑著宮裡一位得寵的貴人，這薛蟠自家並沒什麼能為的。且這樣買賣的手段，使出來極是便宜，一年裡必然能得，趙大哥說可是好不好呢？」
趙墨軒聽了，臉上笑容便盛起來，笑指著他道：「真真兒你是個人精不成，我家裡的事情，你竟是比我還清楚些的。我父親不過才說家裡那鋪子，想要擴張些的，正愁沒有辦法。你倒是提點了我，回家說與父親，只怕他又要好一頓誇你呢。」
韓承澤見他岔開話去，想著目的已然達成，便不多說，只笑眯眯道：「看來我倒是說了個好點子，改日若有空閑，趙大哥著實要請我吃頓好的才是。」趙墨軒嘻嘻哈哈應著，雖嘴上幾句打趣，心裡卻著實驚訝不少。只是憑著這點點蛛絲馬跡便猜得出他瞧上薛家這塊肥肉，連著手段法子都一一道來，這韓承澤果然是個極精明人物，日後若不能遠著，便要好生拉攏才是。忽然想起之前說得話來，便關心道：「咱們都說得遠了，正經你該小心些。今兒得了北靜王囑咐，只怕吳祭酒看你，更加不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