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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誰的後台(上)

  且說韓承澤侃侃而談,周遭的諸多學子都聽得點頭,頓覺合情合理,再看賈寶玉時更添幾分不屑。賈寶玉何曾遇過這樣情境,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竟呆在了那裡。台上吳祭酒略掃他一眼,見他渾沒有什麼動靜,不免心裡暗罵一聲,不得不親自上陣。哼了一聲才道:「荒繆!難道你是自己做不得主的?總是你自己願意去,方才和他去的。再說,賈寶玉當日可傷了額頭,也不過是回家診治一日,次日又來上學。你這個用力護著他的,不但沒事不說,小小暈了過去,也在家中歇了三日才來。可見你是嬌弱的了,國子監這樣地方,實在不是你該來的。」


  這便是赤裸裸的想攆他出去了,韓承澤也冷笑一聲,索性也不扮演那畢恭畢敬的樣子,直視著吳祭酒道:「大人所言差矣。學生說話,向來都是有根有據,再不會胡說的。賈寶玉拉我一事,當日尚有許多同窗親見,至於當時情境,我也都一一告訴周助教了,大人一問便知。我雖回了家中,卻是昨日才醒,乃是太醫院中院判親診,也有脈案為證。」


  說完便行了一禮,徑自安然落座。吳祭酒臉色越發不好,他原想著不過小小孩童,說上兩句訓斥一番,平平心中抑鬱也就是了,再不想這居然是個刺頭,小小年紀如此鋒利口齒,教人說不出話。韓承澤也不出言,只是面色坦然瞧著他。心中冷笑一聲:難怪這人與姑父同科中舉,到如今還是個小小祭酒,也實在是忒沒眼色。連我出身來歷都不肯打聽清楚,就要耍威風的,也是少見了。


  兩人正大眼對小眼暗自較量,忽然門口處進來一人,附在杜司業耳旁說了兩句,杜司業眉頭一皺,片刻便遣他下去,對吳祭酒略施一禮道:「大人,禮部來人,請大人說話。」


  吳祭酒面色一緩,借著這台階便起身道:「不論如何,爾等要好生進學,不可有負聖恩。」又看了韓承澤一眼,見他毫不迴避與自己對視,更覺心中不滿,甩甩袖子便與杜司業等人一併去了。


  陳助教此人有些執拗性子,倒頗得吳祭酒賞識。他見韓承澤這樣行事,先就是幾分不喜,知道他三日不曾來上課,便專挑了他起來背誦,眼巴巴的盯著,生怕他不出錯兒。韓承澤一面背著一面心裡無聊的要打哈欠,這國子監里的人,難道都是讀傻了書的不成?這整治人的手段,比之他先生,簡直差到天涯海角里去。將將背完,忽然聽見一個聲音道:「好,國子監中果然處處是良才美玉。」


  韓承澤回頭一望,便見北靜王一身雲錦常服,戴著羊脂白玉嵌翡翠玉冠,面上笑如春風,再加上周遭幾個老夫子陪襯,越發如眾星拱月,風采傲人。此時見他望來,北靜王便點頭笑道:「原來是你。實在是極多日子不見,你可還好?」


  這話一出,眾人便知這韓承澤與北靜王是有些淵源的了。韓承澤落落大方的行了個禮,口中道:「小子何德何能,不過一面之緣,不想王爺還記得小子。小子實在受寵若驚。」


  北靜王伸指點他,又對身旁吳祭酒等人道:「你們可瞧見了?這孩子是個極好的,最得人喜歡。可惜本王日常實在忙些,你們替本王照看好些才是。」


  吳祭酒抽抽嘴角,僵著臉色應了,余者諸人也都跟著應了。北靜王方道:「本王不過是閑來無事瞧瞧,聖人讓本王辦事,總要親自瞧好才好。你們自忙你們的罷。」說著便負手而去,余者自然都跟著的,陳助教雖有些牛心左性,然卻是個膽小的,眼見北靜王如此,倒不敢再跟韓承澤為難,背完了書,便教他坐了。


  安生坐到下課,大家三三兩兩各自出去,韓承澤大步起來,直奔著賈寶玉去,關切道:「賈兄可好些了?那日實在是嚇到我了。」賈寶玉今日過的極不舒暢,他現在是看見韓承澤就害怕,總覺得手腕處隱隱生痛。如今看見他過來,先就膽怯,支吾道:「我,我並沒有事的,不勞你惦記。」


  韓承澤呵呵一笑,看著很是憨厚:「賈兄不必跟我客氣。」說著竟就一屁股坐在了賈寶玉旁邊,恍如那日開學時賈寶玉對他一般,親密的教人起雞皮疙瘩。聞著賈寶玉身上一股香粉味道,韓承澤心中撇了撇嘴,仍是笑著道:「賈兄,那日回去我跟母親說,她老人家罵了我一通,直說我不該。我細想想也是錯了,我實在是那日正在氣頭上,又不知道和賈兄家中關係實在親近,才莽撞了。還請賈兄念我年紀小,饒兄弟一遭兒罷。」


  韓承澤說完,見賈寶玉仍是一臉猶疑,便咬咬牙,拿出哄著韓林氏撒嬌賣痴的本事來,求了好幾句。賈寶玉這廝慣是個記吃不記打的,韓承澤又著實長得可愛,他便漸漸又軟了心性,猶疑道:「咱們一道兒玩,你可別再動手了。」


  韓承澤便笑起來,道:「這如何能呢,你放心就是。」說著又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小木盒來,推到賈寶玉手中道:「這個是北靜王初見我時候給的見面禮,是大師加持過的,戴在身上最好不過。先時我都捨不得戴,一直放著,如今送給賈兄,便當我賠罪的罷。你打開瞧瞧,看可喜歡?」


  賈寶玉半信半疑,慢慢打開盒子,頓覺一股奇香撲鼻而來。韓承澤自覺胸口處通璧微微發熱,也不在意,只瞧著賈寶玉。這串珠子奇香陣陣,雕工又精細,比之先時北靜王送予賈寶玉的鶺鴒珠串有過之而無不及。賈寶玉早忘了先時受的罪,一心想著這珠子若然送了林妹妹,必然極合適的。歡喜收了盒子,笑道:「你也太小心些,我並不是那愛記仇的,況且你還小呢,我自然不會和你計較。」


  韓承澤見他收了珠子,也不多說,敷衍兩句便回了自家座位。待到下午,趙家次子趙墨軒尋了個空來,一見他便笑道:「怎麼?韓兄弟是回家問明白了,如今來認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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