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擁抱死亡
原以為那次之後便是永別,白書與碎柔各自走各自的道路,那是兩個完全不相同的人生。但冥冥中的緣分讓他們又相見了,離那次分別已有一年之久。
她穿著鮮紅的嫁衣即將走進婚姻的殿堂,她叫碎柔,有親人的碎柔,母親正在為她梳頭,父親正在外面招待親友。歡歡喜喜的怎麼看都是普通人家在嫁女兒,但她早已沒了父母親人,沒有了一心想嫁的愛人。如今這幅景象出現在眼前真有一種錯覺,彷彿曾經的都是假的,是夢,而如今這歡喜才是真的。
浩浩蕩蕩的迎親的隊伍來了,今天很熱鬧,是的,很熱鬧,她要嫁的是當朝的帝王,她即將成為帝國最尊貴的女人。隔著一層薄薄的紅蓋頭,她看見了心心念念的那個人,他穿的是紅衣吧?那是喜服嗎?他真的來了嗎?他是來娶她的嗎?這是在做夢嗎?不,她沒有做夢,他真的來了,就站在她眼前。而他穿的紅衣卻並不是喜服,那是他一貫喜歡的紅衣,他也並非來娶她,而是迎親隊伍的一員。他向她下跪,膝蓋還未落地就被她扶了起來,「將軍不必多禮,將軍是陳國的大功臣,我一個婦人怎能受此大禮?」白書呆在那裡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碎柔已經不再理會,上了自己的鳳攆,浩浩蕩蕩的隊伍向皇宮的方向移動。白書也跟著隊伍移動,六神無主就像失了神魄一般,他此刻的神情儼然沒有來時的歡喜了,似乎遇到了什麼煩心事,又似乎受到了沉重的打擊。她是碎柔,他識得她的聲音,想不到一年不見,再見竟是她的婚禮,
碎柔平靜的坐在鳳攆上,與白書在一起的那段時光還歷歷在目。而今,他是將軍,赫赫有名的白將軍,前些天才帶兵平定了前朝餘孽的叛亂,原來你就是白將軍呀,白書你不是說你不喜歡權貴嗎?
白將軍在朝一年雖然年輕,卻是戰功赫赫,深得皇帝青睞。太子即將拜白將軍為師了,民間都是這樣傳的,不是封白將軍為太傅,而是專門的拜師,太傅可以有很多個,而師父只能有一個,這也是代表迎親的不是親王而是將軍的原因,不是不看重,而是格外看重。
「既然不能得到小情小意,那我便去實現自己的家國大義。」這在碎柔下轎后與白書擦肩而過之時輕聲說的一句話,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又似乎是專門說給他的。
白書的心早就亂作了一團,家國大義?她不是不在乎嗎?她個傻子怎麼可能成功?可她已經被禮官帶走了。她一定恨透自己了吧?該怎麼辦呢?舉報她?把她搶回來?為她殺了皇帝?任由她去?放在面前的一邊是私心,另一邊仍舊是私心,有維護碎柔的私心,也有完成任務早日成神的私心。他不是這裡任何一個國家的人,因此他能看得更加全面,他知道只有維護現有的皇帝,這社會才能長久安寧,百姓才能免受戰亂之苦。
靜謐的夜,靜靜的歡喜,這些都是他們的,這個即將洞房的新娘卻是滿腹心事。一年前她還是一個一無所有的小姑娘,一年後的今天她卻成了皇后,這不是偶然,而是處心積慮的謀划。前朝舊臣早就找到了她,希望能夠復國,救故國百姓於水火。曾經的她不問世事,可一個安逸了十幾年的亡國公主總是要做些什麼的,她什麼也沒有了,她對故國沒有任何感情,對親人沒有任何感情,對故國的百姓更是沒有任何感情,你們生了我卻不曾養我。可我總是要做些什麼的,用以對你們的渴望。
交杯酒中下了毒,鞋裡的匕首上抹了毒,甚至她的唇她的每一寸皮膚都抹上了劇毒,她要為素未謀面的父母報仇了。
「柔柔,朕來了!」一身酒味的皇帝推門而入將年輕的新娘撲倒,開始撕扯她的衣服,霸佔她的身體。一陣陣噁心洶湧而來,她不能,就算是死她也不能讓自己最恨的人玷污自己分毫。手悄悄伸向腳拔下匕首,還未向皇帝刺去就被憑空出現的黑衣人打落。
醉醺醺的皇帝瞬間清醒,一個巴掌猛地甩向碎柔的臉,「賤人,乖乖當朕的皇後有什麼不好?來人,把她帶下去,洗乾淨再帶來!」
碎柔怎能如了他的願?她擺脫黑衣人,撿起地上的匕首扔向皇帝,她已和黑衣人廝打了起來,打不過的,她受過訓練,他們卻是受到死亡式訓練的,幾招之下她已經被制服了。
「陛下,白將軍求見!」
「不見!」皇帝捂著被匕首刺傷的手臂,奪過黑衣人手中的劍慢慢向碎柔逼近,「賤人,想死?朕成全你!」語罷一劍刺穿碎柔的身體。
「不要!」白書已經衝進來了,皇帝的劍也已經刺了出去。白書瘋了似的要衝過去抱住碎柔,人擋殺人,這時候的他哪還有什麼溫文爾雅的氣質?快要成神的人活像一個惡魔,手中的劍不停的在血肉間穿梭,他殺光了所有身手不凡暗衛,他殺死了皇帝,他也要死了。
宮殿里燃起了熊熊大火,他要陪她,他再也不要離開她。他緊緊抱著這一具屍體,再也不願放手。他沒有開口解釋,更沒有把多年來的心事說給一具屍體聽,他就要死了,陪她一起共赴黃泉,死亡比空口的解釋更能表達一切。他劃破手指開始在潔白的只寫了碎柔二字的書上寫字,寫的是她曾認為的婚書。只是一紙婚書,沒有婚禮,更沒有祝福。熊熊大火燃燒了一切,燃燒了她的家仇國恨,燃燒了他們的愛情,也燃燒了他的成神之路。
所謂白書,就是在潔白的書卷上寫滿弟子的名字,並幫其讓這個世界和諧美好。
他只寫了一個名字,他讓這個世界重新陷入戰亂,他死了,他的任務失敗了,他即將成為一棵枯死的玫瑰花樹。
在花海重新醒來,他忘了任務中的一切,就像得了老年痴呆症什麼都想不起來,他真的要死了,他是如此的蒼老。但他遇見了花雨默,花雨默怎麼會讓他死呢?花雨默在玫瑰花樹下醒來,她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裡誤入了玫瑰花樹的一世人生,夢裡她叫碎柔,夢外她叫花雨默,做夢以前花雨默血脈還未覺醒,夢醒后她已是一個繼承了前人記憶與神力的花雨默。她忘了,成為花雨默以前的記憶都忘的乾淨。
一個發生在兩個人之間的故事,被兩個人同時遺忘,就好像從未發生過,以至初見向後推遲了很久,好在有了第一次相愛,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