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不喜歡與選擇
吳悅爾來到學校的時候一切如往常一樣，走進教室上早自習，讓人意外的是玫曦徊今天早上竟然沒有來。
雷雲看見吳悅爾來了頓時鬆了一口氣，靠近吳悅爾細細打量，「悅爾，你昨天跑哪去了？叔叔阿姨可急壞了！你沒事吧？快讓我看看。」
「我沒事，快借我手機，我給家裡打電話！」吳悅爾用雷雲的手機撥通了家裡的電話，很快她聽到了媽媽的哭聲，還有爸爸的追問。「女兒，發生了什麼你告訴爸爸，別委屈自己！」
原本預想的怒罵與責備並沒有傳來，吳悅爾心裡暖暖的也越來越自責。明明拿著手機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一個勁的流淚，她想大聲哭，卻又怕父母誤會什麼，她的心裡是笑著的，那是被愛的幸福感。
「爸爸媽媽我沒事，謝謝你們！」
「別哭，女兒你別哭，我們馬上來學校！」
玫曦徊在得知吳悅爾到學校后匆忙跑到教室，是一夜未見，他似乎蒼老了些，站在講台邊吳悅爾的課桌前，微微一笑，像初遇時那般模樣。
「回來就好！」
……
玫曦徊的辦公室內玫曦徊，吳悅爾，還有吳悅爾的父母，安靜至極，只有楚昇陽詢問女兒的聲音不斷傳來，「悅爾，你昨天去哪了？打雷的時候有沒有人陪你？你可急死媽媽了！」。明媚的陽光，淡淡的玫瑰花香，一切都很平和，很舒適。
「對不起媽媽，讓你們擔心了，打雷的時候崔仙路過把我帶回她家的，我本來想給你們打電話，可手機被雨淋壞了。」吳悅爾平靜的訴說著，她知道此刻她什麼也不需要做，媽媽會護著自己，爸爸也會護著自己。至於玫曦徊，她也只是平靜的面對。
「你這孩子，手機壞了也不借同學家的手機給我們報和平安。」
「……」
「你昨天……還痛嗎？」
吳悅爾點點頭。
「現在還痛嗎？」
吳悅爾不知道，昨天打雷時心臟的位置萬箭穿心般的痛，而今天，還痛嗎？當她看見陽光的時候疼痛的痕迹就消失了，當她看見玫曦徊對自己微笑並說回來就好時，似乎所有的一切都不曾發生，當她聞到這滿屋子的玫瑰花香時，彷彿自己一直都不曾離開這裡，不曾置身雷雨中。可她一想起昨天發生的事，一想起那一場只有自己的雷雨，心就隱隱作痛，還好，還好爸爸媽媽都在，還好陽光明媚，還好玫瑰花香依舊。
見吳悅爾沒有回答楚昇陽也猜了個大概，她對吳月海說：「還是帶孩子回去休息一天吧。」這是一個陳述句，沒有商量，她已經做好了決定。
吳月海點點頭微笑著對玫曦徊說：「玫老師，孩子的事給您添麻煩了！」
「不麻煩，回來就好！」玫曦徊臉上仍掛著那抹淡淡的微笑。「這樣也好，不過……」他的目光看向吳悅爾，「我想和悅爾談談。」
吳月海和楚昇陽也都看向了吳悅爾，見吳悅爾點頭，他們才微笑著走出辦公室。
「你昨天心情不好？」
「啊？」聽到玫曦徊真的問悅爾愣了一下，也不知道說什麼。
「是因為成績排名嗎？」
吳悅爾仍舊沒有回答，眼睛卻直直的與玫曦徊對視著，沒想到玫曦徊竟能猜到此處。
「你覺得你努力了這麼久就應該有進步，你覺得自己這麼久的努力只是徒勞，你那學與不學都永遠在第25名的成績讓你覺得自己不需要學習。」
「難道不是嗎？」吳悅爾用的仍舊是那種平靜的語調，平靜的沒有一絲情感。玫曦徊說的很對，那就是她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你認真到什麼程度？」
吳悅爾：「……」
「你沒有睡覺，對，這麼久的時間你都沒有睡覺，這就是你的努力。」吳悅爾想反駁卻無從反駁。
「你沒有睡覺又做了些什麼？你什麼也沒做！」
吳悅爾：「我……」
「你喜歡語文，所以你語文學的很好，甚至連作文也能得滿分。」
其實吳悅爾很想說那個滿分是自己給的，那樣的滿分又有多真實呢？但她沒有說。
「你的英語成績很差，是因為你不喜歡英語？還是說你對英語老師有意見？」
「我只是不喜歡英語，沒有對任何人有意見。」是的，吳悅爾不喜歡英語，小學到初中她都不喜歡，這些和英語老師一點關係都沒有。只是上了高中卜通性格古怪，極其刁鑽，更有一個勤勤勞勞盡職盡責的英語課代表崔仙，英語向她的生活鋪天蓋地席捲而來，每天光聽寫英語單詞錯的一個罰抄50遍就壓得她喘不過氣來，高一第一學期的時候她就受不了了，開始厭惡英語，開始針對性的對待英語，不記單詞，不上英語早早自習，英語課上睡覺，甚至刻意與崔仙為敵……她不知道自己的學習之路還有多遠，但她知道此生與英語無緣。
「你喜歡睡覺你就時常睡覺，你不喜歡英語你就極力排斥，還真是敢愛敢恨！」
吳悅爾當然不會認為這是在誇自己，但她很認同這句話，自己的一切在玫曦徊的一句句話中被層層撥開。
「英語老師脾氣是差了一點，但你未免太任性！」
吳悅爾覺得自己似乎被罵的有點慘，她想反駁，「您有不喜歡的東西嗎？或者說厭惡的東西。有嗎？您對待它的感情就像我對待英語的感情。」
「沒有。」
「哦。」屋子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良久，「對不起。」吳悅爾還是說出了這三個字。
「你沒有錯。」玫曦徊的回答很讓吳悅爾有些吃驚，沒有錯？這不像是出自一個老師之口。玫曦徊繼續說：「不喜歡不是你的錯，但你要同時承擔不喜歡帶來的後果，名次的停滯不前，聽不懂帶來的痛苦，同學的嘲笑與打擊，以及你以後的前程，這些不喜歡的後果都將由你一人承擔，你能做到嗎？」
你又如何以為我做不到呢？你又不是我，你才比我大多少？我所經歷的你不也經歷過嗎？曾經的你是如何選擇的？我希望永遠活成自己喜歡的樣子，自由自在，不被外界的一切束縛，更不被自己束縛。「謝謝您可以這樣說，不管我怎麼選擇您都不會幹預嗎？」
「不會，其實這句話也是我高中時的一位老師說的。」
「那她真是一位不錯的老師。」
「現在的她很不受歡迎。」
「也差不到哪去吧。」
玫曦徊笑了，歲月不饒人哪，曾經那位美麗溫柔而平易近人的老師，如今已變得蒼老，變了性格，讓人生厭。曾經那個小小的學生，已經變成了一位帥帥的老師，傳道授業解惑。而眼前這個像曾經的自己一樣充滿青春活力的女孩，將來又會如何呢？
「我會為自己的選擇負責的，玫老師，謝謝您。不過我還是要說一聲對不起，昨天是我太衝動了，您打吧。」吳悅爾把她的小手伸出來做出乖乖挨打的樣子。玫曦徊將百戒從腰間取下，緩緩放入吳悅爾手中。吳悅爾愣了一下，緊接著將其握在手中，冰冰涼涼的，雅緻的紋路晶瑩潔白透露出神聖而不可侵犯的氣息，一經握住就不願再放下。
「尺者，量長短，戒者，正德行。」
聽到玫曦徊的話吳悅爾覺得熟悉，覺得親切，覺得很有道理。
「昨天你誤會了，我只是想讓你感受一下而已，我怎麼會用它來打人呢？不會，不會。」
「就像現在一樣？」是了，就像現在一樣。
「它叫百戒，於我而言比玫瑰還要重要。」他為什麼會說這些呢？吳悅爾根本不會明白，何為重要？何為喜歡？百戒只是一物，壞了，可以修，可以補，還可以換，而玫瑰枯了，也便永遠枯了，世上再也沒有一棵同樣的玫瑰。
「哦。」吳悅爾聞言立即把百戒交還玫曦徊手中，生怕碰壞了似的。「玫老師，沒事的話我先走了，您今天的話我會記得的，我會給自己一個很好的選擇。」吳悅爾向玫曦徊深深的鞠了一躬，她是一個高傲的女孩子，極少有這樣謙卑的一面，也許玫曦徊讓她覺得真正值得敬佩吧。
「哦，對了，玫老師，雷雲抄的那十遍就別讓她抄了，一人做事一人當，我會抄的，明天給您。」玫曦徊沒有回答，一個微笑已足以表達一切。
……
一路上一家三口都在沉默，車向前行駛，無數車輛在這街道穿行，嘈雜的聲音，來往的人群……這樣的場景倘若是一個人定是很孤獨，還好有一家人。
前面的車都慢了下來，前面出了車禍，吳月海開著車從那不知是死是活的人的血跡旁駛過。吳悅爾看見了那血，那紅，有點頭暈，有點想吐。她想起了那個夢，那個紅衣女人，那滿身的紅色，那充滿幽怨的眼神以及那句「好黑呀，只有血才有一絲絲色彩」，那衣服上的紅是血嗎？她的血嗎？她，又是誰？
越是這樣想，眩暈的感覺就越強烈，心臟的陣陣刺痛席捲而來，那血跡似乎又多了一層魔鬼的氣息，
真的只是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