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七面墓碑
瞧著牆角處那若有若無的黑色身影,何維輕聲一應緩慢的放開腳步朝那方向遲走去。只要往那方向靠近一尺,嗅覺中就會感到一種腐臭屍體的味道,且隱約能聽見那有幾隻蒼蠅在嗡嗡的吱叫。
何維將手中的蠟燭舉高了一點,盡量讓四周都充斥著亮光。當他往前走到第七步的時候,視線中能模模糊糊看見前方有個圓潤的球形物體,里裡外外都是紅色的,就固定在牆角的斜下方絲毫未動。
就在這一刻,之前那老者聲音再次從那牆角處傳來:「來……救救我,小夥子。」
何維停頓了一會,抬頭望向那角落裡反問道:」老伯伯,你在哪呢?能出來嗎?「
那老者又道:」來,我就在裡面,聽得到,聽得到。「可那老者始終沒有從牆角走出來,不停得在重複著剛剛那句話,聲音也越是迷糊。
何維左思右想,遲疑了片刻,才繼續往前走去。可他越是往前走,就越是感到十分不妥,甚至能在渾身四處聞到一股臭味,著種味道像是停屍間里的味道,逼面而來時會感覺有些反胃噁心,使得不敢在繼續往前走。
手裡的火燭顏色開始轉變,剛開始的時候還是紅色的,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那外焰擴散的金色光芒不斷開始轉換成一種綠油油的形態,洶湧的燃燒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當中。
如此一來,方圓圍繞著何維的四處牆面變得更鮮艷,更明亮了。每一層牆上都倒映著自己的身影,背靠著背,肩搭著肩,排成了好長一串的人形圖案。
何維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紅蠟燭,已經快燃燒殆盡,好幾滴蠟油滴落在手背上染紅了他自己都還沒意識到,雙眼目不轉睛的緊盯著那角落裡,似乎在擔心下一刻會發生怪異的事情。
何維每往前輕輕地邁開一步,手中火光便越來越小。而角落那球形物體遠看還沒覺得什麼,走近一觀察就越覺得像個血紅的人頭掛在牆面上。此刻面對面距離那方向已經不足三米的距離,只要在胯下一大步,那球形物體便觸手可及。
那老者沒有在回復任何一句話,導致何維的心裡都有些惶惶不安,大腦中突然間產生了一種自我保護的意識,邁開右腳的同時,左腿跟著停頓了下來,緊接著對著那牆角再次問道:」老伯伯,我已經在你面前了,您要是聽到了,就在說句話。「
忽然,一陣冰涼涼的寒風迎面吹到何維的臉龐上,眼睛微微有些睜不開,雙頰也有些刺痛刺痛的感覺,不得已而停止了前進。
更為怪異的是,這塔內的四面石牆都無任何能通風的管道,或者是縫隙,分別在兩側的六扇紙窗戶也關得嚴嚴實實。別說是一陣風了,就連一隻螞蟻或是蒼蠅恐怕都進不來。
但何維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甚至沒有心情去仔細的觀察周邊的情況,視線一直沒有從那狹隘的牆角處轉移,直到手中的燭光緩緩暗淡下來,他才恍然發現附近各處每一寸變得更加漆黑了。
就在這寒芒刺骨的短短一秒鐘內,之前那道冷氣逼人的微風再次朝何維正面刮來,這一次直接將他手中的那紅色火燭直接吹滅在空氣中,視野中頓時一片黑暗,眼前那隱約可見的球形物體也隨之消失在漆黑中。
何維無意中顫抖了一陣,迅速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可摸來摸去什麼也沒摸出來,也許是在尋找打火機將熄滅的蠟燭再次點燃。
「火機呢?我的打火機呢,怎麼不見了。」何維摸著摸著,即可把目光掃向地面,儘管什麼也看不見,也分不清東南西北,可他依然趴在地上用兩隻手摸來摸去。
就這樣順著地面一直摸到了牆角處,他的兩隻手忽然摸到了一個濕淋淋的東西,圓溜溜的,硬邦邦的,甚至還有些黏糊,那液體沾在手心裡怎麼扯也扯不開。
而且還種是能感覺到有一個人站在他身後,可由於太黑,他根本就看不清楚周邊的一切。
何維很快把正個身軀往後一退,兩隻收用力將那球形態的物體給拉扯下來,可還是無濟於事,那個圓丟丟的球直接就沾在了他的雙手心裡,跟著身體一塊往後摔了一跤,球便順著倒地那一刻的阻力飛進了他的懷中。
何維一時間亂了方寸,迅速搖搖晃晃站起來后,將兩隻手放在地面,用一隻腳不停得踩踏在手背上,試圖將那球給踩碎。
連續踩了好幾腳,那硬邦邦的園球依然固若金湯,就像岩石一樣堅硬。可心慌之下又找不到鋒利的利器,霎時心一狠,兩條腿用力的往手背上蹬了過去。
那圓球便在這一刻間從手裡脫落而出,滾在地上還發出」咯咯「不斷的聲響。
何維立即從地上快速的爬起來,憑藉著感覺順著樓上的閣樓爬了過去。他一直跑到了閣樓下的梯子中間,忽然腳一踩滑,整個身體又滾了下去,這重重的一摔,渾身都被擦破了青一塊紫一塊的傷痕。
也許是太過於緊張,他並沒有感到疼痛,而是用膝蓋支撐著木板,再次爬了起來,又轉身朝著那木梯飛快的沖了過去。
這一次速度比上一次的還快,才短短几秒便三五步跨到了梯子頂層,來到了第五層閣樓。眼前依舊是黑暗一片,並沒有燭光的照亮,只能用兩隻手摸著牆壁緩緩的靠邊前行著。
何維一步一步的慢慢前進著,其中一腳踏下去的時候,像是踩到了一團黏糊糊的東西,怎麼抬也抬不起來。就在他剛反應過來的時候,地面上也不知道是從什麼位置又伸出來一隻手,死死的拉扯住了他的另一隻腳,將腳腕固定在了木板上。
何維一時間慌亂得手無所錯,甚至都快忘了雙腿被纏繞碾成了一團,腦海里只回蕩著一個字:」跑「,往上跑。剛轉身準備逃走,不料身體快速失去了平衡,一下就摔倒在了地面。
頃刻間,他感到無數雙手都在觸摸他的背部,那手心上就像裹滿了一層薄薄的冰塊,也數不清到底有多少雙手,只感覺到呼吸非常困難。
何維拚命的擺動著身體往前爬行,雙手甚至朝地到處摸來摸去,嘴裡一直在顫顫抖抖的念著:」火……火機,打火機快給我。「
然而他身後那無數雙手掌越來越瘋狂,冰冷的指尖幾乎都快要」刺穿「了他的心臟。
何維一聲慘叫,帶著絕望不斷的向前爬動,他能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的四肢都已經被撕出了一道道紫紅紫紅的傷口,背部也被劃開了好長一條的口子。這些魔手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刀刃,寒山中的一塊冰石,又冷又利。導致從頭到尾猶如刀絞一般。
何維掙扎了好幾分鐘,呼吸變得非常薄弱,絕望之中。眼角劃過一道晶瑩淚水的同時,合上了上下兩片薄薄的眼皮,睫毛中還溢出了一層透明的水花。
這樣靜靜等待著死亡的到來,意識便得越是薄弱,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在也感覺不到疼痛,身體變得輕飄飄的,就好似冬天裡的一片枯葉,把風輕輕一吹,飄過金色麥田。
不過這樣的感覺持續的並不長久,很快他又感覺到了身體襲來的一陣酸痛,關節處感到都快脫節了,拚命的想從木板上抬起腰板,卻怎麼也使不上力。
就在睜開眼的一刻,臉上方忽地呈現出了數道一閃一閃的紅色光線,環繞著四周徑直射向雙瞳中。左右扭頭看了看周圍,才看見牆壁上掛滿了一盞盞紙糊的燈籠,而又回頭看向塔樑上時,驚訝的看到就在那橫豎兩排木樑上懸挂著一個老婆婆的屍體,脖子上纏繞著一根白色的繩子,雙腿發直僵硬的挺立在梁下。
那老婆婆嘴角邊還流淌著血液,順著下巴滴落在地板上,看似剛死不久,身體還在抽動。
何維忍著受傷的四肢,彎起腰桿后,低頭看了看渾身,已是遍體鱗傷,到處都是傷痕。雙腿使不上半點餘力,只得癱坐在地,順著牆邊拖著身體緩慢的爬了過去。
四面都很平靜,之前那些奇怪的物體也消失不見,僅剩下那些紙糊燈籠在燃燒,而之前來的時候並沒有發現它們。
何維把手放在腳下,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頭盡量的去往下埋,不敢去抬頭看著高高懸挂在那上面的屍體。這時候,何維把兩隻手放在膝蓋下,掌心中突然觸碰到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把兩膝張開,雙手一放,才發現是個打火機。
立即撿起來呈在眼前看了看,前後兩邊都是玫瑰圖案,立馬反應過來這是自己之前失落的打火機,不過上面的圖案之前根本就沒有,不知什麼時候多出來的圖案,上面還有些墨水,像是用羊毛畫上去的,用手一擦便能抹去。
此刻,何維的正上方忽然發出了一個老婆婆的怪笑聲,連續笑了三下。但何維並不敢抬頭去看,而是拖著遍體鱗傷的身體往梯子下爬了過去。
」我的脖子,我的脖子斷了,誰來幫我接回來呀。「
何維剛轉過身,後面那老婆婆的話聲便突然響起。不得已朝著那樓梯的下方拖著雙腿梭了過去。
單手攙扶在牆便,順勢取走了一盞燈籠,拿在手中,一步一步的朝著梯子下面滑了下去。
當他爬到第四層閣樓的時候,之前那紅木桌上取走的紅色蠟燭歸於原位,並且在燃燒著,旁邊擺著台錄音機。看起來像是沒有人來動過使得。
那但紅木桌上忽地多出了一樣東西,四四方方的像是一個盒子。何維一直爬到了桌邊,伸手將那盒子拿到了手中,打開一看,裡面是一封紅色的信件,信件上面還有一個唇印,用一個紅色的紙桃心封住了信上的口子。
何維將口子上的桃心給撕下,取出裡面早已經存放好的紙條,這是一張白色的摺疊紙條,總共有三頁,而封面的那一處,面寫了密密麻麻的好幾個字:」何少俠,這是給你的一封預言信,數年之後你便會打開它。「
而信上的這些黑字看起來墨色都已經褪了不少,的確是很久以前寫下來的一封信。何維很好奇的打開了第一頁,上面用血水寫著:」其實著並非是一座魔塔,而是一個墓穴,五層有個老太婆,她是第五個墓碑,早在三千年前就已經死了,你之前遇見的那些都是只慾望中的靈魂,你之所以能遇見靈魂,是因為你本身就歸於靈魂。「
何維翻開了第二頁,上面依然是用血水寫下的字跡,橫豎兩排感覺怎麼念都能通順:「這座看似像塔一樣的墓穴,一但從棺材底層進入,那必須從頂層走出,每進入一層都不能往回走,這裡總共埋葬了七具屍體,你之前看到的一切靈魂,就是它們屍體的化身。當數年之後,少俠再回到塔內時,看到的就是它的真實面目。」
第二頁總共就記載了這麼多,而當何維翻到第三頁的時候,上面只寫了簡單的一句話,「燭光不可滅,黑暗不能移。「
何維頓時不能理解這最後一句話的含義到底是什麼,但卻能感覺到寫下這封信的人,就是自己的一個好朋友,而且是經常在一起相聚,語句裡面透露著一種很溫暖的感覺。
何維將信紙收回,將手裡的燈籠放在一邊,心裡牢牢記著最後一頁的第一句話,燭光不可滅。也就是說,手裡的蠟燭不能被熄滅,否則就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何維將紅木桌上的蠟燭取下,吹熄之後放進了自己的口袋,又去四周的牆壁上將那些紙糊燈籠都撕開,取走了裡面的蠟燭,同樣吹熄之後放進了自己的口袋裡。僅剩手裡的那盞燈籠沒有吹滅,他這麼坐也僅僅是為了讓自己周圍的光芒持續得更久。
何維口袋裡被塞得滿滿的,蠟燭都快把荷包給漲破了。他將手裡的燈籠舉起,試圖從地上站起來。一隻手扶著石牆,用力一蹬腿,搖搖晃晃的站起后,走起來都還是一瘸一拐的。
但何維還是繼續前進著順著五層的閣樓爬了上去,當他爬到上面的時候,之前懸挂在橫樑上的老婆婆一下不見了,地面上僅殘留下一團血跡。
何維沒有回頭看左右的情況,繼續用手扶著牆壁往上爬去,一直爬到了第六層,當他來到第六層的時候,才感覺到上下兩層完全不相連,根本就看不出是同一個地方。
閣樓變得更窄小,腳下已經不在是木板,而是石板。身前的三米處聳立著一個十字架,上面吊著一塊金光閃閃的寶石,一個五角形的狀態呈現在視野中。
何維走上前,取下了十字架上的紅色寶石,握在手裡都還感覺到有些冰冰的。放進口袋后,用手裡的燈籠照向眼前,著時候,他終於看見了,看見了一塊塊堅硬的墓碑排成了七座墳墓。
這七座墳墓就剛好堵在通往第七層的道路,每一塊墓碑上都有一張褪色的黑白照片。
何維吞了吞口水,屏住呼吸扶著牆順著邊緣走了過去,來到了第一座墳墓邊,上面黑白照里的那個人是一個老婆婆,滿頭的白髮,墓碑後面插滿了無數朵紅色的玫瑰。
墓碑上插紅色玫瑰這是令何維想不明白的,而看到這般熟悉的一幕,立即想到了之前撿到那打火機上面的玫瑰圖案,與墳墓上的玫瑰一模一樣。
何維立即從口袋裡掏出了打火機,拿到眼前一看,突然被嚇了一條。因為火機前後兩面早已經不是玫瑰的圖案,而是貼了一張黑白的照片,照片中整是眼前墓碑上遇見了那老奶**像。
何維臉一下發青了,立即將掌中火機扔得遠遠的,又回頭看向那座墓碑,發現墓碑的下面有蘋果,和葡萄,都用盤子裝起來呈在上面,想必那一定是貢品。
何維看了看,緩過後便走了上去。伸手撿起了盤子里的其中一個蘋果,當他拿在手裡的時候感覺到特別重,根本就不像拿著一個蘋果,而是像一塊沉重的秤砣。
何維兩手一用力,將手裡的蘋果給掰成了兩半,往裡一看,中心暗藏了一個金色的東西,伸手一取,往裡一摳,拿出來一看才發現是一枚金色的元寶。
蘋果裡面為什麼會藏一枚元寶,何維覺得很驚奇,緊握著手裡的元寶,立馬塞進了口袋裡,將切開的兩截蘋果扔到了一邊。
而又看著盤子里裝的那些葡萄,同樣上去蹲下了身子取出了盤中的葡萄,還是感覺到很重,比之前那蘋果至少重好幾倍,拿在手裡沉甸甸的。
當把那葡萄掰開之後,才明白手中拿的根本就不是什麼葡萄,而是一顆顆珍珠,只不過裹了一層葡萄的果皮,看起來就像是人為的。
珍珠大大小小的有十幾顆,將珍珠都串成了一條線,弄好之後便掛在了脖子上。
此刻,眼前那座墳墓中傳來了老婆婆的聲音:」放下,都給我放下,那是我的元寶,我的珍珠,你不可以拿走。「
何維被那聲音嚇得鼻子都通氣了,慌亂丟了手裡的燈籠,回頭看向那塊墓碑,潛意識的回道:」你……有人嗎?「
過了幾秒,墳墓里沒有在發出聲音。何維壓著聲音又問了一句:」請問有人嗎?有人的話就出來,別在這裝神弄鬼的。「
又過了一陣子,周圍依然安靜得可怕。何維似乎認為之前聽到的那些都是自己的錯覺,搖了搖頭,便起身走到了第二座墳墓前。
這第二座墳墓上照片里還是一個女子,不過頭髮很長,面色看起來蒼白得可怕,二十七八歲左右的一個女子,兩隻眼睛從照片里直直的瞪著蹲在墓前的何維,使得何維都不敢去與那照片對視。
這女子何維之前也是見過的,就是塔樓第二層那凶神惡煞的藍袍女鬼。何維看了看墓碑下,沒有擺放任何貢品,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何維頓時一下心軟了起來,想到這女子雖然殺人不眨眼,但畢竟挺可憐的,也許是之前被那個男的無情給拋棄了,導致她心中留下了影印,一看到男的便會認為是負心漢。
何維哀聲一嘆,回身起來跑到了第一座墳墓上伸手去準備采一朵玫瑰花,這手剛一伸出去,墳墓里再次發出老婆婆的詭異聲:」那是我的玫瑰,我的玫瑰,鬆手!你給我鬆手!「
何維情緒一轉,立馬摘下一朵玫瑰,轉身跑回了墓碑前,這時候,聲音還在不斷傳來:」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把給還給我。「
何維雖然心很慌,可花已經摘到了手中,回頭看過去的時候卻什麼也沒發生。只好將手裡的花插在了那藍袍女子的墳墓上,並且對她說道:」哎,給你一朵吧,太可憐了。「
何維說完,便轉身走到第三個墳墓去看看,可第二座墳墓突然發出那女子的答謝聲:」謝謝你!「
何維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急忙轉身向後看去,因為之前這女子對她可是兇狠至極,幾乎都要了他的性命,可這一次突然跟自己答謝,心中還是感到有些彆扭。
何維走到第二座墓碑前,將她的周圍的泥土都拋開,來來回回打掃得乾乾淨淨,像是一座新墳似的,連墓碑都上下擦了好幾便。
這時候,何維才站了起來,對著那墓碑開口說了句:」現在好了,你總應該知道不是所有男人都是負心漢了吧,也許你之前只是太憤怒,說出來的氣話,不過這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完全可以理解的嗎,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走了。「
何維說完,轉身就朝著第三個墓碑走去一看究竟,剛一抬腿,身後那墓碑聲音再次傳來:」別走,來陪陪我!「
何維聽到這一句話的時候,整個人都愣住了,幾乎都忘了周邊地面上的那燈籠已經把裹上的白紙都燒毀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