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月色下的黃金
之前遇見的那兩名女侍衛衣服也換了一套，雖然很樸素，但明顯還是一身制服。張起緊跟隨在後面，他順勢回頭望向站在堂門處的何維，笑著沖著他擺了擺手。
何維左右看了看，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抬腿有模有樣搞得像個大人物似的一步步走了過去。
張起匆忙的支開了身旁的兩名女侍衛，偷偷摸摸從衣袖之中取出一支竹簡，又鬼鬼祟祟地將雙目拋向四周觀察了一番，才將手中這支細長的主簡交與了何維。他將嘴皮子湊到其耳邊，悄悄說道：
「名冊里的人都不留活口，全部除掉，統統殺之，殺而焚之。事不宜遲，速帶人去處理！」
何維一聽，並沒有絲毫的猶豫，而是迅速的點了點頭。這種事情一般不用想都能明白，要麼是冤案，要麼是一些存在威脅的證人。雖然這些人並不該死，也罪不至死，但身為鬼差，要麼同流合污，要麼卸甲歸田，除此之外別無選擇。
張起隨後又補了一句：「一會我會讓人送一箱饅頭給你，這是本官特意犒勞你的。」
何維扭頭笑道：「那就多謝了，我這就去。」
「哎，算了算了，今日夜色已晚，明日在行動吧。」張起說完就走向了大堂，而且還不停的在沖他使眼神。
這一個眼神何維便沒有在看懂，心中也有些忐忑，又將那竹簡打開仔細閱了一遍，名冊中大約有三十多人左右，這就意味著他要殺掉三十多條無辜的生命，而報酬則是張起承諾給予他的一箱饅頭。
何維忍不住苦笑一番，站著遲疑了好一會才慢慢朝自己的草廬方向邁腿移去。
當他回到草廬時，裡面已經被打掃得乾乾淨淨。地面的木板被擦得波光粼粼。上上下下被收拾得整整齊齊，連桌子都反光了，簡直像是換了一個全新的裝飾。
卧室里的門忽然被一股嬌氣的力量給推開了，女乞丐從裡面慢步走了出來。她走路的姿勢有些奇怪，像皇宮裡的宮女似的，那凌亂的小圓頭永遠也不願意抬起來。
何維頓時感到萬分的欣慰，想著如此勤勞的一名女子命運不知為何那麼悲慘，有手有腳又不懶惰，可如今卻在街頭淪為了一個落魄的乞丐，著實有些覺得可笑。
女乞丐走到了客廳，又順勢鑽進了一個窄小的角落中，就這樣直挺挺的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連呼吸聲都在刻意的去控制。
何維笑眯眯的看了她一眼，迎上前說：「嗨！你就把這當成自己家好了，這裡沒有主奴之別，更沒有貴賤之分，你也可以把我當成一位親人來看待。」
女乞丐仍然沒有說話，反而身體綳得更緊了，隔著三尺開外都跟感覺到她的身體在瑟瑟顫抖不已。
何維又繼續面朝著她靠近了幾步，一直走到了她的身前。面色突然變得嚴肅起來，認真的觀察了她幾秒后，又道：「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不管你同意不同意，這是我救你的原因，但並不是想利用你。」
女乞丐想也沒想就立刻點頭應了一聲，看似也非常情願。
何維接著道：「這件事本來我是想找那些鬼差去辦的，但之前與他們交流了一番，突然發現這些人根本就靠不住，所以我準備讓你來幫助我。」
「主人儘管吩咐……」
女乞丐這句話說得很快，而且頭抬得也非常迅速。
何維相視而笑踏步極速一轉，走向草廬大門，邊走邊道：「跟我來吧，我帶你去一個地方，記住以後不能叫我主人。」
女乞丐的眉毛和頭髮都快豎起來了，滿面的驚恐，低著腦袋下意識的往前挪動了一小步，身體也是搖搖晃晃的。
「一直跟著我就好，不必回頭四處觀望。」
不久之後，他倆人便來到了一個碼頭邊。這座碼頭何維自然是熟悉的，但女乞丐並不知情，就一直傻傻的跟在後面，從頭到尾一句話也沒有問過。
何維走在前面突然笑了，道：「嘿嘿！你就這麼安心啊，一句話也不問，不怕我把你拐賣了？」
女乞丐忽忽悠悠低頭上前道：「我不後悔！」
何維從口袋裡拿出了一張提前準備好的麻袋，將目光看向遠處的那顆大樹，回頭道：「你看見前面那顆巨樹了嗎，一會我要交給你個任務，你只需要奉命執行就可以了。」
女乞丐突然又不說話了，只是上前點了點頭。
何維將手中的麻袋交給了那女乞丐，又道：「你拿著麻袋去那顆樹下面，一直繞著圈走，目光一直鎖定在草坪上，遇見雜物廢品就拾入麻袋中，佯裝成一個真正的乞丐。」
女乞丐又一次點了點頭，可卻一言不發，不知道的人還會誤以為她是個啞巴。
何維伸手指向樹下的那片厚實的叢林里，道：「嘿，去吧，一直在那繞著圈來來回回走動就行。」
女乞丐應了一聲後轉身就離開了，低頭彎著腰慢悠悠的走向那片叢林，這時候，何維突然大聲叫住了她：
「等一等，快回來！」
女乞丐很聽話，果然又老老實實的轉身走了回來，開口回道：「還有什麼事嗎？」
何維覺得很好奇，便疑惑不解的反問道：「你就這麼走了？」
「不是您叫我去的嗎？」
何維看著她，哭笑不得的回復道：「你就不打算問一問，我讓你去那幹什麼嗎？如果我讓你在那片叢林里來來回回走上三天三夜，你是不是也會毫不猶豫的去執行？」
女乞丐非常乾脆的回應道：「該知道的我已經知道了，不該知道的我不敢問。」
何維突然愣住了，兩隻眼睛瞪得比球還大，頓了好幾秒的時間，才緩緩的對她說：「呃……好吧，你就在那片林子里一直轉悠，等到一個老太婆的出現，仔細觀察她的動向，她一定會來。因為你是乞丐，所以她不會對你有任何的戒心。」
女乞丐低聲回道：「知道了，我這就去。」
「那我就先走了，你遇見她就來找我彙報，如果沒有遇見，到十二點以後你就可以自行離去，我先回去睡覺了。」
何維伸了伸懶腰，打個哈欠，慢慢的轉身往小鎮的方向走了回去。
女乞丐見他離去，同時也回頭走向那片綠色的叢林。她一邊走著一邊拾起地面上那些污穢的垃圾裝進麻袋裡，在加上她那一身行頭，路過的行人都會特意離得他遠遠的。
前方那顆綠色的大樹突然間變枯萎了，樹枝上的葉子頃刻間變得蠟黃一片，時不時的飄落下了幾片枯葉流竄到空氣中。
女乞丐並沒有在意，她走進叢林之後，便圍著眼前那顆巨大的樹木一直繞著圈走動，時不時的將地面雜草裝進麻袋裡。
天空的太陽逐漸從西方落下，璀璨奪目的月光再次冉冉升起。時間就像是一把無情的刻刀飛快的流失而去，一直到了夜晚十一點左右。何維口中所訴的那老太婆遲遲沒有出現在碼頭邊。
但女乞丐並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反而坐到地上打起了盹，腦海緩緩有些神志不清，視野也有些迷迷糊糊。過了幾分鐘，她便躺在草坪上睡著了。
此刻，碼頭邊突然出現了一個小小的身影，不斷往巨樹這方向一直靠近。手裡提著一個不大不小的籃子，搖搖晃晃的走了過來。
而這時候女乞丐早就已經睡著了，完全不知道周圍發生的任何情況，沉睡在夢鄉中的她，耳邊連蒼蠅的呼喊都聽不見。
這個人影一直走到了巨樹下，放下了手中的籃子，雙膝突然跪到了草地上，兩隻手展開高高舉過頭頂上方，嘴裡呼喚著：「來吧，我的金子，我的金子，閃閃發亮的金子。」
這句話她一直重複在嘴邊，反反覆復念的好幾十遍。這時候，那顆枯萎的大樹頓時間盛開了起來，蠟黃的樹葉一下變得綠油油一片。
這時候，一陣劇烈的狂風刮在了草地上，綠色的青草被迎面吹來的涼風蹂躪得東倒西歪，各處角落一片瘡痍。
老太婆突然停止了嘴裡的咒語，將放在身旁的籃子拾起拿在了手中，行為舉止特別誇張，像是在地面挖著什麼東西，兩隻手一直不停的刨呀刨，指甲都發黃了。
「我的金子，嘿嘿嘿嘿！！！閃閃發亮的金子。」
聲音突然驚動了睡在草地上那女乞丐，她頓時從甜蜜的夢鄉中醒了過來。嘴角邊緣還殘留著一絲夢口水，目光緩緩望向那顆巨大的輸下，瞬間整個人都傻了。
但女乞丐的反應並不誇張，像是膽子特別大，她迅速從草坪上爬了起來，一直走到了那老太婆的身後，開口說道：「老媽媽，您在這幹什麼呢？」
老太婆忽然一轉過臉，面孔之上浮現了斑斑魚尾紋，兩隻眼睛瞪得格外驚恐，整個身體霎時往後縮了一大截。
女乞丐並沒有慌亂，反而大膽的上前詢問道：「這麼晚了，您一個人在這幹嘛呢？」
老太婆頓時臉色一變，顯露出了蓮花般的微笑，她不慌不忙的從籃子里拿出了一個熱騰騰的饅頭，塞到了女乞丐手中，滋滋樂道：「嘿嘿，小姑娘，是不是餓了，拿一個去吃吧。」
女乞丐伸手接過了白花花的饅頭，面朝著她又再一次問道：「您需要幫忙嗎？我可以替你分擔一些。」
老太婆神色一轉，急忙擺了擺手，面帶著一絲微弱的笑容說：「嘿！姑娘不用你幫忙，你快走吧。」
老太婆又從籃子里拿出了第二個饅頭，捧在手心裡又遞給了那女乞丐，古里古怪的又回復道：「來，姑娘拿著，趕緊回家去吧啊，這天色太晚了，別遇見了壞人呀。」
女乞丐立刻搖了搖頭，拒絕道：「不用了，謝謝，我已經有一個了。」
老太婆聽到后越笑越歡，即刻推了推她的身體，笑嘻嘻的回道：「姑娘，快走吧，這裡不安全啊，呆的時間長了對你不好呀。」
就在此時此刻，叢林中挺立的那顆巨大樹木，忽然間傳出了一個老人的聲音：「每日一血，每日一金。以血換金，極樂無窮！」
老太婆的神態突然變得緊張起來，她面看向那披頭散髮的女乞丐，兩眼瞪得大大的，驚嘆的問道：「姑娘，你剛剛聽見什麼了嗎？」
女乞丐笑了笑，回道：「老媽媽，我什麼也沒聽見。」
老太婆突然鬆了一口氣，急急忙忙從身旁將那一整個籃子都拾了起來，轉身塞進了女乞丐的手中，道：「姑娘，這籃子都給你，裡面全是熱騰騰的饅頭，好吃極了。」
這一次女乞丐沒有在拒絕，而是爽快的接過了她手中的籃子，並且道了聲「謝謝。」之後便轉身離去，再也沒有回頭看向樹下的那老媽媽。
老太婆見那女乞丐消失后，又繼續轉身伸出那粗糙無比的雙手，使勁的往樹下的草地上刨去，一舉一動像是在挖一個又深又長的巨坑似的，那誇張的動作遲遲停不下來。
她挖了一個洞，又接著挖第二個洞，第三個洞，手指都磨破了皮，掌心都劃出了一道又一道的傷痕。可她卻始終沒有停下，面朝著黃土掌心中到處都染滿了黃色的泥土。
奇怪的是，她將這些洞都挖出來之後，又一個個的給填了回去，很快所有的洞都被她給填平了。這時候，她才緩緩從地面上站了起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轉身走向了碼頭對面。
老太婆走到碼頭邊，岸邊剛好停留了一座木船，她上去之後划動了船槳，一直到了河岸的另一頭，整個身影也消失在了黑暗中。
這時候剛好是十二點整，金黃色的月亮高高掛在了雲層中的上方。整個碼頭都被照得金燦燦一片，四處角落在月光的照射下，越來越清晰。
更不可思議的是，之前那女乞丐並沒有走遠，而是走到百米開外之後，找了一個不顯眼的地方躲了起來。她見老太婆突然離去，又仔細在暗中觀察了好一會，發現她的確走得無影無蹤了，才慢慢從樹林里鑽了出來，又重新跑回了那顆巨大的樹下。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