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解夢
老者哈腰馱著背迂緩地又邁開身子向前走了一小步，那傴僂的腰桿怎麼也直不起來，不過他那瘦小的身軀卻彰顯著一股威風凜凜的氣勢，寧靜的碼頭上只有他的身影最為顯眼。
美男子頓時就跟丟了魂似的，神態慌亂，兩條眉毛擰成一條灰白的弧線，雙腿一軟，「哧溜」一下跪到了地上，淚眼汪汪的憋屈的求道：「閻……閻大人，我也是冥朝之中的一員命官呀，您要是現在殺了我，上面一定會追究下來的。」
「呵呵！」老者獰笑了一聲，低頭樂道：「周邊勁卒皆是本官親信，與老夫同舟共濟，輔車相依。今日即便將你碎屍萬段，也絕對不會有人知曉此事。不過你放心，你的家眷從今往後就由老夫來照料。」
老者聲音一落，便斜視了附近的何管家一眼，又接著說道：「何大人，你還愣著那幹什麼？再不動手，更待何時？」
何管家冷傲的一笑，倉促應了一聲，又把目光鎖定在美男子的身軀之上。立刻從口袋裡掏出了一瓶毒藥，拿到男子的眼前晃了晃，怪聲怪氣的樂乎道：「是你自己飲下去呢？還是我伺候你喝進去呢？」
四面所有圍攏上來的士兵都肅然無聲，神色嚴肅，一一警惕的注意著那美男子的一舉一動，時不時還能隱約聽見人群中那冷嘲熱諷的恥笑聲。
美男子驚慌失色，手忙腳亂地用著雙手支撐地面身體不停的往後挪動，軀幹幾乎都快要癱瘓得失去知覺了。他立即轉身從地上爬起，眼神轉向一旁傻傻發愣的何維，上去抓住了他的胳膊，哀求道：「少俠，快救救我，只要你能救我出去，你要什麼條件我都答應你。」
何維自然是不太清楚眼前究竟發生了些什麼事情，他只知道所有人都鐵了心想除掉這美男子，他雖然於這男子只有一面之緣，但心腸畢竟很軟，他不希望看到有鮮血在自己眼前流淌，更不願意見到有一個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的身旁。
何維立刻伸出雙手將地上那失魂落魄的男子緩緩攙扶起來，並且微笑著對他說：「你先不要緊張，剛剛我給你使了好幾個眼神你都還不明白嗎？我向你保證，就算要死，也是我先死。」
老者輕柔了雙眼，仔細看向那男子的身旁，發現在漆黑之中，竟然還有一名陌生少年站在不遠處，他伸出食指指向那位素不相識的少年，提著嗓門喝道：「你是何人，且快快離去，本官今日不想傷及無辜，若是執迷不悟，休怪老夫無情！」
一旁的何管家笑了笑，面朝老者解釋道：「嗨，沒事，自己人，他是蕭大人的賓客，與此事毫無關聯。」
「呵呵，你胡說八道什麼？誰跟你們是一條船上的？一看你們就不是什麼好人。」何維鬆開了男子的雙手，扭著脖子聚精會神的注視著前方那面孔滄桑的老者，忽然從暗淡的光亮中緩緩走了出來。
老者影影綽綽的視線中望見了他迎面走來的身影，發現居然是一個黃毛小兒，只是穿著和髮型有些怪異。隨後冷漠一笑，道：「怎麼？你想殉葬嗎？」
何維沒有回話，而是繼續向前緩慢走去，一直走到了距離老者不足三尺遠的距離。他的面色非常冷靜，雙手垂直在膝腿之間，明亮的眸子上顯露著一縷異樣的光澤。
周圍聚集的士兵察覺到了何維的舉動，即速舉起了手中的兵刃，一擁而上將其攔截了下來。其中一名極為顯眼的士兵喝道：「站住！」
何維不得已停下了腳步，慢慢抬起頭看著不遠處的老者，開口道：「我今天不想在看到有人死在自己眼前，希望你能放過他一條生路。」
「呵！好呀？這好辦呀，太好辦了，那我讓你先死就行了，如此一來你就看不到之後發生的情況了。」老者咬著呀回道。
何管家臉色一變，急匆匆的從人群中鑽了出來，笑嘻嘻的緩解道：「閻大人，這可萬萬使不得呀，這少俠可是蕭大人請的客人，如果死了，那小人之後可不好交差呀。」
老者斜視了何管家一眼，嘲諷道：「汝個匹夫算什麼東西？本官尊敬你稱呼你一聲何大人，你還真以為你就是個大人了？你不過只是一個府內的雜役罷了，一會領些賞錢趕緊滾蛋，老夫不想在看到你那副噁心的臉。」
何管家頓時有些尷尬，想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老者說的的確沒錯，他本身只是一個府內聽差的，說白了就是個奴才，既無官職，也沒爵位，白身一個，這裡根本就沒有他說話的份。
老者見他低頭一言不發，又將目光轉向何維，道：「你個黃毛小子，本官在給你一次機會，即可從我眼皮底下消失，否則你就是真的活夠了。」
何維無奈一笑，回道：「我既然走到這裡，就沒打算在活下去，我在陽間死的冤屈，到了這裡在冤一些也不為過，你要殺我就殺吧，來這麼多廢話幹什麼？你真以為我會皺一下眉頭嗎？」
這一句話並沒有激怒老者，而是激怒了一旁顯眼的士兵，這士兵身後披著一件戰袍，與其餘的士兵相比起來有些獨特，看起來像是一個軍官，他拔出了手裡的寶劍，架在了何維的脖子上，怒道：「你放肆！居然敢跟咱們大人這麼說話，看來真是不想活了是嗎？」
「對，我就是不想繼續活了，你若要動手，就趁現在吧。」何維閉上了眼睛，深呼吸了一口。
老者突然神態一變，抬頭阻止道：「等一下，你們都給我退下，誰讓你們上來的？」
這一句話起到了極大的震懾力，周邊不少士兵都嚇得回道了之前的位置上，而那名軍官也收起了手中的劍刃，無奈地緩緩退了下去。
老者仔細打量了一下何維的全身，忽然又笑出了聲來，問道：「怎麼？你說你之前是冤死的？怎麼冤死的？能說與我聽聽嗎？本官就是專門負責這些案子，說不定還能替你做主呢？」
老者的聲音比起之前來要客氣了許多，臉上的笑容也添加了幾分色彩。
何維抬起了頭，拍了拍後腦勺，動作看起來有些不自然，過了好一會，他才說：「算了，人都已經死了，你問這麼多幹什麼？你能為我做什麼主？難道還能幫我復活不成嗎？」
「哈哈！那老夫到沒有這本事，但如果你說出你是怎麼冤死的，我可以將你的冤屈給洗白，變成一個無怨的鬼魂。」老者從口袋裡掏出了一盒口香糖，拿出其中一片，塞進了嘴裡，開始嚼了起來。
「口香糖？這地方還有口香糖賣嗎？」何維問道。
「什麼？你剛剛說口香糖？不不不，老夫吃的這是薄荷綠葉，可以清楚嘴裡的口臭，只有名門望族還能吃得起這玩意，怎麼要來一片嗎？」老者微微一笑，樂滋滋的回道。
「不了不了，我知道你手裡這是口香糖，能告訴告訴我這東西是從哪弄來的嗎？」
何維之所以會這麼問，是因為他從來到這城中，看見街邊到處賣得都是一些古老的玩意，就算是糖最多見到的也就是關東糖，根本不可能有口香糖這玩意，除非有神秘人贈送與他的。
老者表情變得有些嚴肅，說：「這的確不是從街邊買來的，是一個陌生男子贈送與老夫的，說這東西只要含在嘴中，便能治除不治之症，還能增加壽命。」
「好了，我們先不說這個了。」何維心中已經猜到，這老者一定是被欺騙了，可他並在乎這件事情，而是又繼續問道：「你剛剛說過會幫我做主，真的嗎？你沒有騙我吧？」
「呵呵，我是這座城的主人，怎麼會欺騙你呢？放心吧，有什麼冤屈儘管開口說，我一定會替你做主的。」老者道。
「可你必須要先告訴告訴我，做一個清白的鬼魂究竟有什麼用？」何維心中非常好奇。
老者繼續解釋道：「恩，做一個清白的鬼魂，就能像我一樣，甚至像他們一樣，就是一個正常的鬼，因為怨氣重的鬼魂，是不可能在陰間里生活下去的。」
何維心中好像明白了些什麼，緊接著又說：「好，那我就告訴你，其實我是被人給打死的，死了之後我就到了冥府里，然後發生了很多不可思議的事情，到現在我都還沒有明白過來。」
老者說：「恩，如果你是被人給打死的話，實際上也算不了含冤而死，頂多只能算個惡鬼，如果是這樣的話，本官就管不了這麼多了。」
何維道：「不，我覺得你還是需要聽我把話說話，我是被人給打死了，但死亡之後來到了冥府，經歷過許多許多事情后，突然又從夢中醒來了，才發現那都只是一場夢，其實自己根本就沒有死，而我現在也是一樣，並不是一隻鬼，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老者搖了搖頭，道：「恩，我懂你的意思了，你的意思是說，你是一個人，但是現在突然道了冥府中，你是想知道你接下來該怎麼辦嗎？還是想知道一些什麼事情？」
何維道：「我只是想知道，我現在是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因為之前有的人說，我不是一個人，也有的人說，我是一隻鬼，還有的人說，我非人非鬼，這是一道怨氣，當心中怨氣消失以後，便會永遠消失在這世界中。」
老者走上前，又仔仔細細的觀察了一下何維的身軀，同時用鼻子聞了聞他體內散發出來的味道，沉默了一會，才說：「恩，那人說的的確對，你非人非鬼，既不是人，也不是鬼，你只是一道怨氣罷了。」
何維有些不能理解，又開口問道：「那既然如此，我會怎麼會突然從睡夢中醒過來呢？自己卻能明顯的感覺到是一場夢。」
老者笑了笑，輕輕一揮手，讓周圍的那些士兵都退遠一些，士兵們都按照他的吩咐行事。這時候，老者才悄悄把嘴湊到了他的耳旁，說：「因為一個人做夢，就相當於靈魂出竅，你的靈魂經歷過的事情，其實就是你整個人遇見的事情。」
「這難道是什麼秘密嗎？為什麼要悄悄告訴我呢？」何維見老伯神態有些古怪，又看向眼前那些士兵。
老者的聲音變得更低沉了，非常小聲的對他說：「因為他們都不知道，這件事情只有我一個人知道，你可千萬別說出去，否則這不就僅僅是一場夢了。」
何維點了點頭，悄聲道：「恩恩，好的，我一定不會說出去的，但是我今天還是要求你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你只管說，只要我辦得到的，都會去辦。」老者笑道。
「恩，好，那這可是你說的，那我就直言相告了，請你把那男子給放了吧，我真的不想在看見有人死了，否則自己神經都會崩潰的，人格也會分裂的。」何維道。
老者皺了皺眉頭，道：「不，這可不行，其它條件我都可以答應你，但唯獨這一個條件是絕對不可以的，那男子可是個十惡不赦的大壞人，我今天可以放了你，但是一定不會放過那名男子。」
何維一驚，道：「他究竟是怎麼得罪你了？你會這樣的恨他？我看他這人除了貪財一些，並沒有什麼的呀。」
老者淺淺一笑，嘲諷其男子道：「哈哈，這男子很壞呀，他不僅強佔了我的妻子，還違背了之前的承諾，我最恨的就是這樣的人，實話告訴你，如果你今天非要幫他的話，我就連你也不放過，一起處決了。」
一旁的何管家急忙勸道：「哎，少俠啊，算了吧，你今天能活下來，已經算是很幸運了。」
「這有你說話的地方嗎？還不趕緊給我閉嘴，惹怒了我，你也要死在這裡。」老者扭頭怒道。
何維立刻打斷了他們之間的話語，接著說道：「你這管家還真是夠壞的，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嗎？」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