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8 荀爽非常爽
清晨。
皇宮大殿。
百官上朝，唯獨漢靈帝沒有臨朝聽政。
太傅袁愧、司徒王允等一眾士族代表紛紛以禍國亂民為由向宦官發起攻擊，而張讓、趙忠則是寸步不讓、唇槍舌劍。
大將軍一黨隔岸觀火，坐山觀虎鬥，不時找准機會對宦官落井下石。
唯有保皇派的馬日磾、盧植、朱儁等人無聲嘆息，朝堂混亂，一眾大漢忠臣無用武之地，只能看著小人霍亂朝廷，卻無可奈何。
冰凍千尺，非一日之寒。大漢王朝的腐朽已經病如骨髓，皮肉都開始慢慢腐爛，就算是漢靈帝陛下本人也只能徒嘆奈何。
朝會結束，荀爽正準備回家，又被人攔住了。
這樣的事情已經不是一日、兩日了，自從宦官中有人提出讓荀彧迎娶中常侍唐衡的女兒以來，不知道多少宦官集團的實權人物給荀爽上過眼藥水。
不是好言相勸，就是權勢欺壓，就連其他公卿也是習以為常。
每天看一次荀爽被逼，倒是沒人出言相助，反而人人都是看好戲的心態，畢竟潁川荀家受到欺辱也是難得一見的事情，反正被逼迫的又不是自己家的人。
只是今天攔住荀爽的不是別人，而是中常侍中的領頭人，趙忠。
這讓各位公卿眼前一亮，宦官已經忍不住派出這樣的人物來給荀爽施壓了，今天可有好戲看了。
荀爽可以不給其他宦官面子，但是絕對不敢輕慢了趙忠，他可是靈帝陛下的「阿母」，就算是靈帝本人對著趙忠都要給三分面子。
「都鄉侯（趙忠曾經參與誅殺大將軍梁冀，因功被封都鄉侯），可是有事指教？」果然，荀爽雖然心中不屑，但還是做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樣子。
「荀郎中客氣了，我怎麼可能指教你呢？只是關心你荀家後生的人生大事罷了。」趙忠不急不慢，陰陽怪氣，一臉怪笑。
圍觀的眾人早就心知肚明，趙忠肯定是為了荀彧和中常侍唐衡女兒唐心的親事，他們倒是想看看今天荀爽無奈的樣子。
「哦，都鄉侯此言何意，慈明不查，還請都鄉侯指教。」很明顯荀爽是在拖延了。
周圍的眾人一陣不屑，你荀慈明用這招對付其他宦官就罷了，用來對付趙忠？呵呵.……真是笑話，趙忠會吃你這一招？
果然，趙忠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仍然是一臉笑容，就那麼靜靜地看著荀爽。
若是平時，荀爽被這麼一盯，必然有些尷尬，但是今天卻是一副穩如泰山的樣子，絲毫不慌。
趙忠心裡暗暗驚奇，這荀爽今天居然一點都不怕自己？這還真是奇怪了。
但趙忠也不是個輕易放棄地人，見到這招無效，趙忠乾脆開門見山，不再拐彎抹角了。
「荀郎中，我好友唐衡的女兒知書達理，溫婉賢淑，乃是真正的大家閨秀。而你侄兒荀文若也是學富五車，王佐之才，可謂青年俊傑。前些日子有人提出讓兩人成就喜事，不知你怎麼想啊？」
趙忠這一句話挑明，就等於是斷了荀爽所有的退路了，你只能回答行或者不行，再想拖延是絕對不行的了。
可荀爽敢直接拒絕宦官集團的意思嗎？顯然不敢，就憑潁川荀家還不夠資格。那荀爽能輕易答應宦官集團的要求嗎？肯定不行，在場的哪一個人都不會輕易答應，這可是事關家族榮辱啊。
所有圍觀的公卿紛紛陰笑起來，看你荀家如何應付。
「唐衡公公的女兒我也是見過，確如都鄉侯所說，知書達理，溫婉賢淑，有大家閨秀之風，若是能嫁入我荀家，實在是家門之幸。只是我家文若如今只是一個小小的守宮令，功不成，名不就，我怕他配不上唐心小姐啊。」
荀爽不卑不亢，婉婉到來，說得也是在情在理。
然而這話卻讓周圍圍觀的公卿全都冷笑起來，你荀爽是瞎了眼了，居然敢這樣和趙忠打馬虎眼，自尋侮辱嗎？
果然，聽完這話之後，趙忠的臉色立刻變了。
他臉上的笑容還在，但是此刻卻讓人感覺不到一絲和善，反而隱藏著絲絲陰狠。
「荀慈明，這麼說你是要拒絕這門親事了？是不是我等太給你顏面，讓你覺得荀家高人一等，連我們也不放在眼裡了？我告訴你，在洛陽，就算是大將軍也不敢拒絕我等的要求。你荀家.……」
「慢著！慢著！都鄉侯！」就在趙忠要把最難聽的話說出來之前，荀爽趕緊出聲打斷了他。
「荀慈明！你竟然敢阻我說話？」
趙忠白面無須的臉上，慢慢升騰起慍怒，開始漲紅起來，大家都能看得出他出離憤怒了，連荀爽的官位都不叫了，而是直呼其名，這是要發難了。
這荀爽不是一向膽小的嗎？怎麼敢直接觸怒趙忠？大家都有些傻眼了。他們本來也只是想看一場好戲，但沒想到卻發展成這樣，這荀家是不想活了嗎？
「都鄉侯，勿怒。我沒有說不答應啊。我打斷你只是因為你理解錯了。」
荀爽依然不慌不忙，但這句話卻把所有人說得更蒙了。
「答應？答應什麼？」就連趙忠自己都有些糊塗了。
「都鄉侯，你剛才說的不是讓我家文若迎娶唐心小姐嗎？我答應了，難道不對嗎？」
「你答應了？」趙忠潛意識裡還是有些不信，荀爽答應了了？怎麼可能？我還什麼手段都沒使呢，這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樣啊！
周圍圍觀的公卿也是一陣嘩然。
「啊，你們聽到沒有？莫不是我聽錯了？荀慈明直接答應了？」
「我也聽到了，該不是我們都聽錯了吧，怎麼可能？」
「是啊，怎麼可能？前些天荀慈明不是還因為這事苦惱不已，怎麼會這麼爽快地答應了？」
……
「荀郎中，你答應了？」趙忠出言確認，其他人也都伸長耳朵要聽個究竟，這事可不尋常啊。
「都鄉侯，昨日我家文若已經想通，他說唐心小姐乃是天女下凡，人間難得，得此佳人，夫復何求，若是能娶到唐心小姐，死而無憾。怎麼，難道都鄉侯反悔了？」
這些話自然是荀爽拿來撐場面的，就算唐心再不濟，他也得說的天花亂墜、美如天仙。
「我……我.……我怎麼可能反悔？只是既然你荀家答應了，剛才你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趙忠還有些迷糊。
「我說了什麼？」荀爽裝作一臉疑惑，瞪大眼睛看著趙忠。他說了什麼自然是知道的，這些話只不過是為了在趙忠面前掙些顏面。看到趙忠糊塗的樣子豈止能讓他舒服十天半個月？
「就是配不上什麼的。」趙忠也沒看出荀爽是假裝的，順著荀爽就把自己的疑惑說出來了。
「奧，這個啊。都鄉侯，你想想看，唐心小姐是唐衡大人的女兒，可以說是大家閨秀，而我荀家即使再不濟，也是潁川大族，兩人的婚事怎麼可以隨意就定下？昨日我已與家裡商量完畢，要帶著文若、公達親自前往黃大人府上，重禮求親，只是怕黃大人不答應啊。」
「啊！原來如此。」
趙忠恍然大悟，臉上頗為平靜，但心裡卻樂開了花，這個荀慈明還真是會做人，此舉可是給足了我們宦官一黨的面子，不錯！很好！
「荀郎中，你也不用擔心。你家文若的才華遠近皆知，可謂謙謙君子。黃衡也是早有此意，再加上我和張大人為你荀家說項，此事必成。」
趙忠連忙裝出熱絡的樣子，安慰起荀爽來。只要這件事成了，荀家就綁到宦官一黨了，到時候宦官在士族的名聲必然有所提升。
「如此，就可以解了我心頭憂患了。慈明在這裡多謝都鄉侯與列侯（張讓被封列侯）的恩德了。」
荀爽表面上做出謙虛恭敬的樣子，但心裡卻爽得不行。郭嘉這一招真棒！只是幾句話就讓趙忠如此親熱，還讓旁邊一群幸災樂禍的傢伙大跌眼鏡，被自己牽著鼻子走，他心裡爽啊！
「沒事，沒事，慈明。這些都是小事，那我們一起商量商量文若賢侄與唐心的婚事吧。」
荀郎中變成了慈明，荀彧變成了文若賢侄，趙忠的口氣一下子變得不知親熱了多少，就差和荀爽勾肩搭背，同車同床了。
兩人翩翩離去，只留下一眾看熱鬧的人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而在他們都看不到的暗處，許多黑影快速地移動，不知朝著什麼地方一躍，就完全消失了。
過不了多久，荀爽和趙忠在朝下的對話就會傳遍所有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