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9章 兩全之法
我……
死了嗎……
思思……
餓……
好餓……
好餓呀……
一個人形沉淪在無際的黏液之中，無數彷彿是腐爛油脂又彷彿是腐爛肉質聚合而成的怪異生物流淌著黏液向他爬來，張開腹部的大口露出細小而尖利的牙齒，欲要將這人形撕碎吞噬。
然而沒有一頭怪異生物成功，甚至沒有一頭怪異生物能夠破開這人形的表皮。
怪異生物：「？？？」
面對這種分明是食物卻咬不動的情況，怪異生物們也不是沒有辦法，本著絕不浪費的原則，其中幾頭怪異生物竟是身軀融合在了一起，體型變大許多的同時張開腹部大嘴，竟是直接將人形包入了嘴中，並在其他數十幾頭怪異生物的協助下帶著這個無法咬動的人形向著本體的方向蠕動而去。
頗有種螞類分工合作將食物帶回巢穴的樣子。
卻不想，那本早已經沒了生息的人形突然睜開了眼。
那眼中人類的瞳孔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如蛇類般的冰冷豎瞳。
嘴裡也發出了「嘶嘶」的聲響，吐出一條細長而分叉的猩紅舌頭來，大嘴張開，臉上的皮肉開始撕裂，竟是直接裂開到耳際，整個頭部都開始脫離人形，從內部開始反向吞噬怪異生物來。
餓啊……餓……
怪異生物哪裡受過這種待遇，急忙將人形從體內吐了出來，
人形一落地身上就發出「劈哩啪啦」一陣亂響，腰脊拉伸至一倍長度，屁股後邊還「噗」地一下飛長出一條粗大的血淋淋的尾巴，卻是和身體一般粗長。
不到片刻，這人形渾身上下就布滿了墨綠色的鱗片，整個人四肢著地趴在那裡，上身微微仰起，眯著眼，從頭部到尾巴都有規律地左右擺動著，如同一個優雅的獵食者。
怪異生物被人形激怒了，數十個怪異生物的身軀全部融合在了一起，差不多有房屋大小，身體一陣蠕動，從身前伸出一大團組織就當作是「拳頭」，朝著人形面門打去。
人形動作極快，怪異生物的攻擊打不著，反而被咬了一口，「拳頭」都缺失了一部分。
怪異生物並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受傷，它的身體幾乎是半流質，也並不存在所謂的肢體和器官，損失的只有質量，並不會如正常生物般傷及要害。只見它將缺失了一部分的「拳頭」收回體內，體型一時間看不出有什麼變化來，又鼓動軀體，從身上發出一根根細長的觸手來，想要將人形纏繞住。
人形靈活地左衝右突，躲開了所有觸手，又在怪異生物的身上留下十多個海碗大的缺口。
怪異生物有些怕了，短短一會兒功夫，它的體型就縮小了一圈，再這樣下去的話它早晚會被人形給吃掉。
這是不對的，這是不好的，這個食物怎麼這麼不聽話呢，竟然反過來吃自己，所以怪異生物本能地做了一個決定。
它巨大的體型劇烈蕩漾起來，重新化成一個個小型的怪異生物，拖著黏液向著各個方向艱難地逃去。
那速度，在人形看來就和蝸牛移動沒有多大區別。
人形自然不會放過這些到手的美食，只見它的身軀扭成一條曲線，速度快如電光，一口一個眨眼之間就將剩餘的怪異生物全部吞吃殆盡。
神奇的是吞吃了如此多東西，人形的肚子卻不見有一絲鼓起。
餓啊……
還是餓啊……
「嘶嘶~」
人形吐著舌頭，循著氣味快速向前游去。
不到半刻鐘，人形就和數以萬計的怪異生物相遇了。
怪異生物們抖動身體發出奇異的嗡鳴從四面八方匯聚在一起，層層疊疊向著人形撲去，高度不斷拔高，一丈，兩丈，三丈……如同血肉脂肪混合的海嘯一般。
人形四肢直接插入地面將自己固定住，一張已經裂到耳邊的怪嘴再次拚命張開，血肉寸寸爆裂，脖子裂開，胸腔裂開，一直開裂到腹部……幾乎裂開成兩半，呈倒圓規狀。
何止脫離了人形，簡直是已經脫離了正常生命的範疇。
那人形便如此張著「嘴」，怪異生物組成的「海浪」打了過來，瞬間將其「嘴」填滿，而後將其吞沒。
人形拚命想要將「嘴」合上，奈何無數的怪異生物前赴後繼湧來，一個又一個主動撞入其嘴中，人形的「嘴」不僅無法合上，甚至被衝擊得折了過去，無力地貼在尾巴上，任由怪異生物們踐踏啃咬。
過了一個呼吸時間，殘破的人形掙扎著從怪異生物之中爬了起來，復又陷了進去。
又過了一個呼吸時間，無數的怪異生物平靜了下來，似乎人形已經不復存在了。
然而就在層層疊疊的怪異生物中間，本該沒了生息的人形再次睜開了眼睛。
我……
到底是什麼啊……
「嘶嘶~」
只見無數的怪異生物中間突然凹陷下去一大塊，還沒等怪異生物們做出反應來，中間再次凹陷出一大塊，露出一個燈籠般巨大的豎眼，以及一個龐大的蛇頭。
僅有一個蛇頭，蛇頭之後連接的是一個光溜溜的人形軀幹。
蛇頭張開血口猛然吞下一片怪異生物，其後連接的人形軀幹就吹羊皮般變得巨大起來，卻不是變成巨人，而是雙手萎縮入體，雙腿併攏融合，皮膚長出鱗片來，赫然是化作了蛇軀，不復一絲人類模樣。
蛇頭不停吞吃，蛇軀不停變長變大，難以計數的怪異生物們悍不畏死湧來，化作了一道新的海浪。
那蛇不懼反喜，張開巨口直接迎上了海浪，竟是被它一口給咬穿了。不僅如此，那蛇還直接躍入了海浪之中，巨口不停開合，和無數的怪異生物糾纏在一起。
當然，所謂的糾纏是那蛇對怪異生物群體一邊倒的吞噬，怪異生物雖多，手段卻極其有限，除了啃咬就是衝撞，且還是依託於數量。面對那蛇這般的巨大且滑不溜秋的對手，怪異生物們無往不利的手段失效了。
遠方，無底的深坑之中，怪異生物的本體發出了陣陣奇異嘶吼，散布在城中各處覓食的怪異生物們收到指令，齊齊向著那蛇的方向移動，化作一片海洋，將那蛇及路上的一切都裹挾其中向著無底深坑移動。
那蛇還尤不自知，最終被裹挾著墜入無底深坑之中，而無底深坑底部卻兀地張開一張巨口，將一切下墜之物吞噬。
然而未過多久，無底深坑底部再次傳來動靜，似有兩個龐然大物慘烈廝殺。
……
時隔多年，封魔狸再次來到了這裡。
巨大幽暗的空間之內，血光已經濃郁得滴出鮮紅的液體，地下不斷傳來震動，地上的凹槽已經大部分斷裂位移，整個陣法卻淹沒在小腿深的鮮紅液體中自行啟動了。
周遭八座高達百丈的黑色雕像只剩下了三座還算完整，剩下的五座已經坍塌成了一堆碎石，不復往日形象。
詭異的是那三座尚且完好的石像似乎活過來了一般，眼裡閃爍著紅光，臉上帶著誇張的笑容，竟是扭過頭來，直勾勾地盯著封魔狸，場面甚是瘮人。
四周傳來竊竊私語之聲，聽不清內容，看不到來物，直叫人心中發寒。
雙翅魔人依舊將封魔狸捧在手心，同時巨大的羽翼往前一攬，將迷惑人心的紅光隔開，一步步向著陣法中央的祭台走去。
順利來到祭台之上，雙翅魔人將封魔狸放下。
只見封魔狸雙腳落在祭台上，並順勢解散了雙翅魔人，三個瞳孔化作了雙瞳。失去了雙翅魔人的保護，迷惑人心的紅光頃刻之間湧來，封魔狸的臉色一白，卻是依靠強大的意志力撐住了。
祭台之中的深井不住傳來沉穩的心跳聲，封魔狸的內心多少有了些安慰。
還好，最糟糕的情況並未出現，邪魔還在。
這處陣法名為「血脈連枝封印大陣」，傳說是上古人族中的聖人立下，為的就是封印這尊大魔，也就是封魔狸的先祖。
至於為何是封印？
只因為所謂的上古人族聖人也殺之不死罷了，所以才行了封印鎮壓的下策。
而維持封印的關鍵，並非是刻印在地面的陣法本身，也並非是八座鎮壓邪祟力量外泄的神像，而是……
血脈啊。
越是精純強大之血脈，越是能夠取悅那邪魔，唯有這般，才能讓那邪魔安心在此沉睡。
手段不可謂不歹毒。
進而從某種意義上而言，所謂的封印只是某種程度的相互妥協罷了。
也唯有這般，當初的聖人們才能保住了臉面，許了人族一個盛世太平。而邪魔……雖然有諸多猜測，但無人知道其在謀划什麼。
總不可能是良心發現。
封魔狸知道狸婆婆和夫諸的打算，利用人族和妖族的廝殺產生血氣怨氣從而強行喚醒邪魔，此是光明正大之陽謀。若封魔狸選擇救人，則屠殺大量妖族的後果便是邪魔破封而出。若封魔狸選擇行封魔之事，則封魔氏與山海城無一倖存，日後再無阻攔邪魔脫困的可能。
可謂是毒計。
封魔狸的手中出現了一本書，眼中的瞳孔也化成了三個。
這本書同樣是一個魔人，只見這書呈皮色，封面是一張長著濃密鬍子的扁平人臉，卻沒有四肢軀幹，或者說這書本身即是魔人的臉，也是其頭，亦是其四肢軀幹。
封魔狸隨意翻開書來，只見紙張上面布滿了細小血管，這些細小血管蠕動著組成了一幅圖畫，卻是包括了山海城和狸山在內的地圖。
封魔狸的手指連點，就見這些細小血管又是一陣蠕動，一小部分組成了很多小人，被封魔狸撥到了一邊，剩下的絕大部分組成了許多奇奇怪怪的生物，如蛇魚鳥蟹蝦蟲鼠蟻等，又被封魔狸撥到了另一邊。
然後封魔狸咬破手指，書魔人發出一聲歡呼，竟是一口叼住了封魔狸的手指大口吮吸起來。吸了片刻，見封魔狸臉色不好了，這才依依不捨鬆開，自行漂浮到了半空，書頁快速翻動發出獵獵響聲。
同一時間，狸山之內，山海城之內，封山大陣之內。
所有被封魔狸認為是威脅的生物頭頂都出現了一張和書魔人一模一樣的怪臉虛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