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章 插翅難飛
封魔狸落回小院之內，一眾老幼婦孺見其神勇，短時間內就解決了天上異象，紛紛拖著鼻涕眼淚想要簇擁過來，卻被雙翅魔人展開雙翅隔絕在門外。那些老幼婦孺無法，只得繼續在門外跪地祈求。
「求族長救救山下的族人。」
「求族長救救我爹爹，救救我哥哥，救救……」
「求族長……」
封魔狸充耳不聞，只是靜靜看向了抱著女嬰的阿惹。
阿惹並不清楚山上發生的事情，也並不知道諸多事情的前因後果，封魔狸回來她本來還挺驚喜的，以為封魔狸回心轉意，卻見封魔狸這麼直勾勾地看著她，不由有些不知所措。
「狸，你的眼睛怎麼……這麼看，看我作甚？」
封魔狸微微一笑，心中已經是有了判斷，道：「沒事，只是有點捨不得你們。」
阿惹聞言臉色一紅，大著膽子走上前去拉住封魔狸的一隻手，眼中帶著期盼道：「狸，我們離開這裡，什麼都不管了，就我們三個，我們遠走高飛好不好？」
「對不起，怕是要令你失望了。有些事情……無論如何都要有人去做。」封魔狸輕輕鬆開了阿惹的手。
不想阿惹卻倔強得很，她猜到了封魔狸的想法，卻依舊無法接受，一頭闖入了封魔狸的懷中。
「我不管，為什麼是你？狸，我什麼都不要，就要你，帶我走好不好？」
「……對不起。」
……
「師傅，大陣起變化了。」陣外，司空突然道。
盤坐著的天算道人睜開眼，卻見巨大陣法之中似有人在鬥法，一會兒黑暗之中傳來奇異聲響，頻頻閃過白光與血色，一會兒整個大陣都變形下壓，復又被頂起。
但是很快，這巨大陣法之中起了更大的變化，黑暗消失了，現出了之中的漫漫白霧，且白霧也呈現出消失之態。
看來是大陣之中的爭鬥分了勝負。
只是不知這變化是好是壞，畢竟這大陣還在，里中情景外人並不可知。
念及此處，天算道人咬破手指，將鮮血在眼皮上一抹，雙眼竟是發出淡淡紫氣，屏氣凝神向著大陣的無形屏障窺探。
過了片刻，卻是無奈地搖頭道：「不行，距離太遠了，為師的天眼神通只能勉強看到三十里開外的事物，再遠就是無法了。」
而後天算道人踩著大陣的無形屏障向上攀登，很快就攀登到了數十里的高度。由於角度的原因，天算道人借著天眼神通終於看到了一些東西。
血氣，無邊的血氣升騰而起。
匯聚在依舊看不清晰的山海城上空，似要化作一頭絕世魔物脫困而出。
「情況十分不妙啊。」
……
「死啊。」
「給我去死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頭鼠妖紅著眼睛撲來，被相六一拳打在腦門上「吱吱」痛叫著退走。
左邊右邊又各有兩頭不知名的妖物撲來，一頭妖物啃掉了田不惑的半條小腿全身而退。另一頭妖物就沒那麼走運了，還沒咬到陳素珠，就被相六含恨一擊的拳頭直接從眼窩裡穿過，腦中事物被攪成了一坨。
相六喘著粗氣將妖物屍體堆在面前形成一道牆，他的面前已經有好幾道牆了，可惜妖物屍體做成的牆並不能使得其它妖物畏懼，反而是引來了更多的妖物。
對於它們而言，死去的同伴也不過是食物罷了。
相六已經沒什麼力氣了，他靠在身後的青石牆上，獨輪板車上的田不惑和陳素珠的身體已經被不時偷襲得手的妖物給啃得殘缺不全了。
相六知道的，他早就知道了的，田不惑和陳素珠已經死了。
並不是被這些妖物咬死，而是在路上已經毒發身亡了。
包括田思思……
只是他還不願意相信。
為了不讓妖物傷害田思思的身體，相六隻能把田思思牢牢地綁在背上。
然而隨著力氣的消耗，相六已然是被妖物給團團圍住了，自身能否全身而退都是兩說。
他懷著最後的希望向狸山的方向望去，狸山方向頻頻傳來奇異響動，黑暗被驅逐了，濃霧亦在消退，這一切都說明了封魔氏在反擊，甚至是初步扭轉了局勢。但是……
相六心中恨吶。
恨這個世界殘酷。
恨妖族肆虐無法。
恨自身弱小無力。
恨封魔氏，更恨封魔狸無情無義。
以封魔氏之能，以封魔狸之能，不說能很快擊退妖族，但若單單是為了救人的話，特別是只救一兩人的話定能輕易做到的吧。
呵呵，狸公子先前不是很喜歡思思的嗎？
為什麼不派人過來援救，為什麼不派人過來保護，為什麼不……
為什麼啊？
是因為思思喜歡上了他這個窮小子，不再苦苦單戀對方了嗎？
是的，一定是這樣的。
呵呵，所謂的封魔氏啊，所謂的封魔狸公子，不過如此罷了。
虛偽、狹隘、善妒、自私、嬌縱……
相六感覺自己快瘋了，要不是最後的一絲執念還在，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情來。也許會不管不顧衝進妖怪堆里同歸於盡，也許會瘋狂報復封魔氏，也許會變成一個瘋瘋癲癲的癩子。
但是不管如何，他現在只想著一件事情，那就是保護好身後的田思思。
哪怕田思思的身體已經開始逐漸冰冷了。
眼看相六不支，越來越多的妖物大著膽子衝上前來搶食同類屍體和撕扯田不惑、陳素珠兩人的屍身，相六知道自己護不住了，只能狠心拋下二人，背著田思思快速往身後的青石牆爬去。
身後的屍堆瞬間被搶佔，傳來瘋狂的「咔哧咔哧」啃食聲響。
他沒有留意到，在瘋狂搶食同類屍體的妖群後方，一隻流淌著油脂和黏液的爛肉狀怪異生物出現了。
這生物劇烈抖動身體發出無人可聞的聲響，緊接著，一隻又一隻一模一樣的怪異生物緊隨而至，像一片腐爛的肉質與脂肪混合而成的海洋，悄悄地包圍了妖群。
「伯父伯母，原諒我，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丟下你們的，對不住。」
他是真的累壞了，沿著牆面爬到了一棟還算完好的高樓上，從三樓位置撞破窗戶闖入樓中，用狗吃屎的姿勢趴在那裡喘著粗氣，腹中傳來雷鳴般的叫聲。
餓啊，好餓啊，好像吃東西……
相六腦子都有些不清醒了，他在此處掃視了一眼，發現此處本應是一處酒樓，本該笙歌燕舞才子佳人，奈何隨著妖族的突然入侵，此時只剩下了遍地狼藉，酒水吃食撒了一地，連繡花鞋和白紙扇掉在地上都無人去撿。
相六爬起來，也顧不得臟與不髒了，將桌上和撒落在地的吃食全都塞進了嘴裡，其實主要是糕點之類，肉食極少，滋味如何相六是品不出來的，只覺得還不如包子實在。將吃食全都吃完，相六連酒水都沒有放過，拎起漂亮的小酒壺就往嘴裡灌，卻是一壺都喝不到兩口。
好在腹中的飢餓感終於消除了一些，身體也恢復了一點力氣，便背著田思思向著樓上跑去。
如今城中遍地妖物，不知還剩下多少活人，相六是不敢再大大咧咧地跑到大街上去了，而且外面那些妖族估計也不會就此放過他，爭搶完屍體之後定然會鑽入樓中來尋他，只能拖延一時是一時。
樓上隱隱傳來血腥味，五樓的拐角處躺著一具肚腹被掏空的青年公子屍體，裡間隱隱傳來女人的哭泣聲。
相六隻覺得頭皮發麻，他無法確定裡間藏著的是活人，還是妖物吃完人之後假扮聲響來引誘倖存者。若是活人也就罷了，他雖然沒有能力去幫助對方，卻也能夠多少有些慰藉，好曉得如今的山海城還不是一座死城，始終有人還活著。
但若是陰險的妖物……
他繼續向上爬去，很快就去到了頂樓，去無可去了。
黑暗已經消散，他爬樓的功夫濃霧也完全消失了，久違的陽光斜斜地撒了下來，照耀在這個血色的世間帶來些許的溫暖，讓相六生出了一種恍如隔世逃出生天的錯覺。
只是當他從憑欄探出半個身子向下望去的時候，他的內心如墜冰窟。
樓下數以百計的妖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怪異的、噁心的，看起來不知道是什麼玩意變成的怪物，數量多得鋪滿了附近的幾條街道。
怎麼說呢，相六想起了鼻涕蟲，還是肉色的煮熟了的那種鼻涕蟲。
別問，問就是相六煮過，還煮過整整一鍋，那顏色和味道迄今令相六難以忘懷，屁股還差點被老爸打開了花。
就倆字。
噁心。
忒噁心。
相六絕望地癱坐在那裡，他不曉得這個這些噁心的「鼻涕蟲」是哪裡冒出來的，更不曉得這些「鼻涕蟲」是什麼玩意，總不能是小時候被他煮熟的鼻涕蟲來找他索命吧。
他只曉得一件事情，完蛋了。
特別是當他眼睜睜地看著一頭巨大的半人半魚妖物被這群「鼻涕蟲」圍追堵截爬滿全身，活生生被一點點地扯碎吃掉之後，相六徹底絕望了。
若是說面對之前數以百計的妖群相六還多少有一絲機會逃脫的話，如今面對這些成千上萬鋪滿每一處地面的「鼻涕蟲」，相六卻是連逃脫的想法都沒有了。
如何逃？
飛嗎？
可惜相六不會。
「咔咔咔……」
街面上除了「鼻涕蟲」外已經沒有了任何活物，連屍體都沒有了，連磚縫處的血液都被舔食乾淨。
見吃無可吃了，無數的「鼻涕蟲」便聯合起來開始啃咬兩邊那些還算保留完好的房屋，連木頭都咬碎了分而食之。
不僅如此，隨著一棟棟房屋的轟然倒塌，原本躲藏在房屋之中的人類也好，妖族也罷，都沒有了藏身之地，連聲響都沒能發出便被呼嘯而來的「鼻涕蟲海」給吞沒了。
接下來，就輪到相六所在的這棟酒樓了。
「咔咔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