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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紅塵道場10

  夕陽西下,天漸漸黑了。 

  秦延找了個休息站停下來吃晚餐。晚餐吃的是面,就著一疊酸蘿蔔,很清淡。溫茗還不怎麼餓,吃了幾口就放了筷子。 

  吃完晚餐,秦延去旁邊的小賣部買了包煙,然後上車繼續趕路。 

  夜色瀰漫,兩邊的景都模糊了。 

  車裡安安靜靜的,溫茗一上車就睡著了。 

  等她一覺醒來,車已經停了,空調的溫度不知什麼時候被調高了,所以即使睡著了也不覺得冷。 

  車打著雙跳,秦延並不在車裡。 

  溫茗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四下找了一圈,看到秦延正立在路邊抽煙。 

  她看了一眼儀錶台的時間,已經半夜了,難怪,他需要停下來解解乏。 

  溫茗推門下了車。 

  秦延聽到聲音,扭頭看了一眼,順勢掐滅了手裡的煙。 

  「怎麼不抽了?」溫茗站到他的邊上,「是怕我向你討煙抽嗎?」 

  「你要嗎?」他把煙盒往她面前一遞。 

  溫茗沒接。 

  秦延無聲地看著她。 

  「早戒了。」她說。 

  秦延有點意外。 

  溫茗挑了挑眉,借著冷的由頭,往他身邊蹭過去。 

  「沒想到我能戒煙嗎?」她自嘲一笑,「我也沒想到。我更沒想到的是,我連煙都戒了,可是偏偏戒不掉你。」 

  秦延垂了下眸。 

  安靜的原野,繁星滿天。 

  乾淨浩瀚的星空下,風溫柔地走著。 

  兩人一動不動地站著,心在悄悄靠近。 

  秦延又點了一根煙,熟悉的煙味縈繞著,儘管煙癮又上來了,但是,溫茗忍住了。 

  「威林很遠嗎?」她問。 

  「嗯,那是北疆最東邊的一個鎮。」 

  「他們為什麼要去那兒?」 

  秦延知道她問的是木強和蔣瑩,但是,他沒有回答。一來,他不確定腦海中的答案到底正不正確,二來,他也不希望溫茗真的卷進這件事情里。 

  「上車吧。」秦延碾滅了煙頭。 

  溫茗點點頭。 

  車廂里依然很暖和,溫茗扣上安全帶,摸了摸肚子,忽然覺得自己有點餓了,她有點後悔,晚飯沒有多吃點。 

  「啪。」 

  駕駛座方向扔過來一袋餅乾。 

  溫茗低頭看了一眼,看清楚包裝袋的時候,嘴角不由地揚起來。 

  她沒注意這餅乾是什麼時候在車上的,大概是他去小賣部買煙的時候帶的吧。 

  「吃吧。」他說。 

  溫茗拆開了包裝袋,拿出一塊餅乾,卻先遞向了他。 

  「我不餓。」 

  溫茗不聽,執意要把餅乾塞進他的嘴裡。 

  秦延開著車,不好有太大的反抗,只能順了她的意,溫茗更開懷地笑了。這一幕,兩年前也曾有過,那是他們為數不多的親昵時光,因為不多,所以深刻。 

  「還要嗎?」她一邊吃一邊意味深長地問。 

  「不要。」他回答的很乾脆,絲毫沒有給她留遐想的空間。 

  溫茗輕「嘁」了聲,但也沒有很失望,她知道他不會吻她,至少,今晚不會。 

  「放點音樂吧,不然大晚上開車,容易打瞌睡。」她說著,在儀錶台上一陣摸索,「開關在哪兒?」 

  「不知道。」秦延說。 

  「這車不是你的吧?」 

  「搶來的。」他一本正經的,「你不是看到了嗎?」 

  溫茗不出聲了。 

  是的,那天在車站門口,她什麼都看到了,看到秦延如何奪車而去,看到墨鏡男如何被打的血肉模糊。 

  「秦延,你是個好人吧。」這是一句陳述句。 

  「你覺得我像個好人嗎?」 

  「那我不知道,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她垂眸,「我又看不到你的心。」 

  秦延忽然有點難受。 

  「我不是好人。」他說。 

  一陣沉默。 

  秦延的目光筆直地看著前方:「如果怕了,就下車。這附近有車站,你可以回去找你朋友。」 

  「我為什麼要怕?」溫茗故作輕鬆地繼續吃著餅乾,夾心的甜味細膩地融化在她口腔里,她的話也有點甜,「你又不會傷害我,你只會救我,一次又一次地救我,所以,無論你是跑運輸的也好,土匪強盜也好,亡命之徒也好,我都喜歡你。」 

  起霧了,夜色詭怖,前方迷茫。 

  秦延覺得,溫茗就像是此時車頭前那一截光芒,短小微弱,無法照亮世界,卻是他的全部。 ——

  到威林時,天剛亮。 

  溫茗後半夜沒有睡覺,一路插科打諢與秦延聊天,就是為了給他解乏。 

  到威林之後,秦延把車開到一家旅館門口。 

  「你下車。」他把錢包遞給溫茗:「去開個房睡覺。」 

  溫茗覺得好笑:「這段時間,你對我說的最多的話,就是去開fang。」 

  秦延解鎖了兩邊車門。 

  「下車。」 

  「那你呢?」 

  「我有事。」 

  「我的意思是,那你呢,要不要給你也開一個房?」 

  秦延:「……」 

  「你不說話我就只開一間了。」溫茗說罷,推門下車。 

  秦延看著她對自己揮了揮手,走進了旅館大廳,他不是沒機會說話,而是他知道,就算他表達了抗議,她也不會聽進去。 

  車在旅館門口掉了個頭,往青山街的方向去了。 

  青山街后,有一個紙箱廠,去年,紙箱廠生意不景氣倒閉了,但是,裡面卻一直有人住著。 

  秦延把車停在紙箱廠外面,他下了車,推開破敗的門。 

  空曠的倉庫,窗檯和地面都落了厚厚一層灰,人踩在上面,就像踩在簡山滑雪場的粉雪上,只是一個純白,一個骯髒。 

  秦延大步穿過過道,過道兩旁,堆滿了大大小小尺寸不一的紙箱。這些紙箱,像是一座座小山一樣,讓原本空曠的倉庫變得曲徑交織,幽處難尋,成了一個藏身的好地方。 

  越往裡,陰潮的味道越難忍。 

  秦延捂著口鼻前行。 

  忽然,不遠處冒出幾顆鬼祟的腦袋,他們盯著秦延,充滿了戒備,好像下一秒就會動起手來。 

  秦延停住了腳步。 

  「老龜!」他喊了聲。 

  這一聲,算是表明了他來這裡的目的。 

  幾個男人跳上紙箱,一邊揮舞著手裡的棍子,一邊居高臨下地看著秦延。 

  為首的是個黃毛,他用棍子指著秦延問:「幹嘛的?」 

  「你說幹嘛的?」 

  黃毛動了動眉毛:「調貨的?要肉還是要水啊?」 

  這是涉毒隱語,也就是行話。 

  調貨,是指一次性從毒販處購買5g以上的毒品。 

  肉,是冰毒。 

  水,是「止咳水」,一種以甲基丙苯胺或氯胺酮等為成分的毒品。 

  「我什麼都不要。」秦延說:「我找人,老龜呢?」 

  「找我們老大?」黃毛狐疑地打量著秦延:「你是誰啊?」 

  「歐翰。」秦延答。 

  話音剛落,一個瘦骨嶙峋的男人從紙箱後走了出來,他衣著不怎麼張揚,但脖子里的大金鏈子特別惹眼。 

  那就是老龜。 

  老龜這一登場,就像是花果山水簾洞的美猴王,一時間,紙箱上揚著棍子的幾個男人都紛紛跳了下來,像小猴崽一樣跟在他的身後。 

  「哎呀哎呀,大水沖了龍王廟,不知道翰哥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有失遠迎。」老龜俯首作揖,臉上洋溢著討好又做作的笑容。 

  「老龜,好久不見。」秦延一邊說一邊打量著這個破舊的倉庫,「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是啊。」老龜摸了摸後腦勺,「沒了二哥和翰哥的照料,我老龜只能窩在這樣暗無天日的地方過日子,慚愧慚愧。」 

  秦延又掃了一眼老龜身後的那幫小崽子,冷冷嘲道:「不過陣仗排場倒是挺大的,誰出門都比不上你有氣派。」 

  「哪裡哪裡,不敢不敢。」老龜對身後的那些人使了個眼色,厲聲道:「都跟著我幹什麼?還不快滾出去幹活?」 

  一群人立馬散開了。 

  老龜一轉臉,繼續彎腰諂媚地對秦延笑:「翰哥,您裡面坐,裡面坐。」 

  他說的裡面,是這個貨倉原本的辦公室,位置靠里,再加上紙箱的遮掩,顯得格外隱蔽。辦公室的門用一把厚實的大鎖鎖著,鑰匙在老龜身上,他掏了半天,才捨得掏出來。 

  打開門,老龜比了個「請」的手勢,讓秦延先進,秦延也不同他客氣,徑直走了進去。辦公室很寬敞,但不通風,一盞清明的燈火,也無法將那些晦暗的角落都照亮。 

  辦公室的最東邊,有一個三層高的貨架,原本應該是擺放工作用具的,但此時堆滿了各種各樣顏色絢麗的紙盒,這些紙盒的大小如同煙盒。 

  「這是什麼?」秦延拿起一個紙盒,放在手心裡掂了掂,很輕,沒什麼重量。 

  「這是彩虹煙。」 

  「彩虹煙?新貨?」 

  「是的,這是我讓人研發的新產品,前兩天剛投了一批進市場。」老龜比了個吞雲吐霧的姿勢,「這煙人吸食的時候,吐出來的煙霧像彩虹一樣顏色斑斕,還自帶香氣,特別炫酷。」 

  「是嘛?」秦延拆了一盒,拿出一支煙,放到鼻尖嗅了嗅。 

  老龜看出秦延感興趣的樣子,繼續道:「這是二三級毒品混合而成的,比一般的毒品具有更強的迷惑性。」 

  「市場反響怎麼樣?」 

  「反響還不錯,流通特別快。我猜,這貨到時候一定會供不應求。」 

  「這麼有自信?」 

  「那是。」老龜洋洋得意,「翰哥,這款貨最主要的受眾是平均年齡不足十八歲的青少年,那個年紀的小傢伙們知道什麼呀?他們只曉得盲目從眾,叛逆,裝酷,什麼新鮮玩什麼,我這貨這麼有意思,他們能抗拒的了嘛?」 

  秦延不動聲色地凜了下臉。 

  「這貨受眾是平均年齡不足十八歲的青少年?」 

  老龜看著秦延的臉色,小心翼翼地點點頭。 

  秦延將指間的煙一轉手,朝著老龜的嘴塞進去,隨手掏出打火機要給他點。 

  「翰……翰哥。」老龜抿著煙,嚇得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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