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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九章 怪異誠服

  瞬時之際,胃中猶如翻江倒海,難受之至,那種噁心乾嘔之感全然衝撞著神經,彷彿要將他整個人都撕碎一般。 

  他眉頭緊皺,臉色陡然發白,整個人抑制不住的瑟瑟顫抖,瞳色也頓時發紅。 

  然而便是如此,東臨蒼卻如無事人一般,懶散從容的朝柳襄望著,那清俊儒雅的面容上,卷著幾分不曾掩飾的戲謔與譏誚,則是片刻后,他輕笑一聲,慢悠悠的道:「在下這人,最是不喜旁人威脅於我。在下雖佩服柳公子,但自然也是不喜柳公子爬到在下頭上肆意威脅,作威作福呢。再者,柳公子對長公主的心思,在下也是了如指掌,柳公子對長公主忠心耿耿,在下自然不對你插手什麼,但柳公子若趁著顏墨白不在,從而對長公主大肆靠近與獻好,如此一來,便是顏墨白不懲處與你,便是在下,也要為顏墨白打抱不平呢。」 

  他嗓音極是懶散,語氣中交織的威脅之氣也分毫不掩,那落在柳襄身上的目光,也如看螻蟻一般,戲謔淡漠。 

  層層威脅之言入得耳里,也不知是胃太痛還是其它,柳襄只覺渾身發緊發痛,抑制不得,甚至,一種莫名的撕裂感仍是極為濃烈,彷彿要食人心智,啃人骨血,猙獰劇痛。 

  他早已站立不得,猶如牲畜似的在地上翻滾,他甚至想抑制不得的大吼,奈何殘餘的理智仍再提醒著他,提醒者他不能發出太大聲響,不能讓長公主發現,若是不然,一旦激怒這東臨蒼,萬一他也要對付長公主該如何。 

  心有壓力,到嘴的尖吼也被痛強行咬牙忍住。他臉色青白交加,滿身的劇痛與蠶食之烈,一遍一遍得提醒這他消失得殘酷與陰狠,甚至於,他的卑微與渺小。 

  是的,渺小,猶如當年被容傾收入平樂坊時的卑微與渺小。 

  「東臨公子便是要威脅我,盡可提醒,你如今這般對待我,究竟何意?我柳襄自始自終,都不曾想過要與你為敵!」 

  待得片刻之後,他陰沉斷續的出了聲,嗓音著實太過的猙獰斷續,全然是從牙關一點一點的擠出。 

  東臨蒼輕笑一聲,慢騰騰的道:「柳公子雖不曾想過要與在下為敵,蛋柳公子對在下滿身戒備,且直言威脅,就憑這些,在下自然也要給柳公子一個下馬威的。」 

  說著,神色微動,那漆黑深沉的瞳孔慢悠悠的從柳襄面上挪開,薄唇一啟,繼續道:「說來,在下並無顏墨白那等心思委婉,而是行事都喜直白。柳公子如今既是到了在下面前,只要柳公子聽話,不做出些讓在下瞧不慣之事,在下自不會為難你分毫,但若柳公子膽敢冒犯亦或是行在下不喜之事,在下自然有千百種法子對付你。」 

  柳襄心聲猛跳,那種緊痛感層層濃烈,使得他全然平息松然不得。 

  從不曾料到,這東臨蒼的手段竟是比顏墨白還來得厲害,便是他曾經也得罪過顏墨白,但都不曾遭得如此待遇,而這東臨蒼…… 

  心思太過起伏,一道道突然油然而生的畏懼,也在心底肆意得作祟。 

  「你給我吃的是什麼?」待沉默片刻,他全然將東臨蒼的話忽視壓下,僅是陰沉斷續的問。 

  東臨蒼輕笑一聲,平緩溫潤的道:「不過是平常的蠱毒罷了,中得此蠱,僅需疼痛半刻,身子便能全數緩解了呢。呵,柳公子,你看在下對你可是不薄的?畢竟,在下身上攜的烈毒上百種,但在下卻獨獨給柳公子下了最是溫和毒一種,如常,柳公子可該好生感激在下,畢竟啊,在下可是留了柳公子一命呢。」 

  冗長的一席話,染著幾分高高在上的戲謔甚至調侃。 

  柳襄眉頭大皺,無疑是恨透了這種不被人放入眼裡的調侃甚至忽視,他著實未料東臨蒼會如此狠,且下手如此之重,甚至於,縱是這東臨蒼口口聲聲說著那蠱毒只會讓他疼痛半刻,但他卻獨獨不曾提及,這蠱毒是否會全然在他身上紮根,從而,隨時都能危及他性命。 

  思緒層層浮動,越想越遠,只是不知何時,身子的劇烈疼痛已是鬆懈了開來。 

  待得全然回神,他只覺渾身上下早已被冷汗濕透。 

  他猶如一條死狗般癱在地上,渾身乏力,一動不動,卻是正這時,不遠之處,突然揚來一道略微懷疑挑高的嗓音,「柳襄,你二人還需多久?」 

  本是清脆的嗓音,但卻因語氣太過厚重,是以連帶這脫口的語氣也變得厚重與清冷。 

  柳襄心口一顫,下意識循聲轉動眼珠,則是片刻之際,東臨蒼已踏步朝他行來,眨眼便朝他嘴裡丟了枚苦澀之至的丹藥。那丹藥,依舊是入口即化,濃郁的藥味令人作嘔,他有意將那化開的葯吐出,奈何那葯早已順著口水抑制不住的噎了下去。 

  他心有懊惱,情緒莫名上浮,隨即惡狠狠的從地上躥了起來,兩手成爪,癲狂陰沉的要朝東臨蒼襲去,卻也正這時,東臨蒼突然勾唇而笑,慢悠悠的出聲道:「在下好意給柳公子一枚丹藥緩解身子的疲乏與精神,柳公子這才剛一恢復精力,難不成又要對在下恩將仇報?」 

  平緩悠然的嗓音,卷著幾分戲謔,然而這話卻莫名入了柳襄的耳里,瞬時間牽動了理智,從而領他下意識的停了動作,漆黑的瞳孔,也這般起伏厚重的凝他。 

  他終是未再動作,也突然反應過來,他身上的疲乏似是的確緩解,連帶此番站立,也似如精神百倍,哪兒還有方才那猶如死狗般一動不動的猙獰與無力。 

  意識到這點,心底對東臨蒼的感覺,越發抵觸戒備。遙想曾經也懼過容傾,懼過顏墨白,但曾經即便是害怕,也不曾如此際這般懼之骨。不得不說,這東臨蒼行事毫無規律可尋,且喜按照心境隨意行事,他出手的手段,也是乾脆狠烈,不僅讓人防不勝防,還要讓人跌入他掌心,無論如何掙扎,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往日也僅是聽說,大英的四大家族勢力磅礴,卻不知四大家族之中的世家公子,竟有這等過人的手段。也遙想當初那顏墨白便已是行事雷厲風行,不得不懼,不得不畏,但如今遇上這東臨蒼,才知這東臨蒼比顏墨白還要來得心狠手辣。 

  本是翩躚脫塵的公子,動起手來,可是比閻羅王還狠!且這大英的世家公子都已有如此手段,而那大英的皇帝,又該是陰狠甚至精明到了何等地步? 

  思緒至此,柳襄瞳孔一顫,突然就不敢往下多想了。 

  「時辰已是不早,此際自然該出去與長公主匯合了。只不過,柳公子是聰明人,是以等會兒到了長公主面前,該如何圓場,柳公子可是知曉?」 

  正這時,一道悠然隨意的嗓音緩緩而來。 

  柳襄驀地應聲回神,滿目起伏森然的凝他,東臨蒼似如未覺,朝他笑得悠然自若,薄唇一啟,繼續道:「柳公子,先請吧。」 

  柳襄一言不發,深黑起伏的瞳孔靜靜朝他凝望。 

  東臨蒼也不急,整個人懶散而立,任由柳襄肆意朝他掃望。 

  二人再度沉默了下來,神情各異,無聲對峙,誰也不曾再言話。 

  則是不久,不遠處再度揚來鳳瑤的催促聲。柳襄這才強行斂神一番,故作自然的將目光從東臨蒼身上收回,低沉道:「柳襄技不如人,對東臨公子自是服氣。此番得東臨公子饒得一命,日後柳襄對東臨公子,定馬首是瞻,絕不違逆。」 

  他嗓音極是低沉,這話也說得極為認真。 

  大抵是不曾料到柳襄會突然這般妥協,一時之間,東臨蒼面上也頓時閃過半縷疑惑,卻又是眨眼之際,他便勾唇朝柳襄笑道:「柳公子果然是精明之人,能識時務,也能能屈能伸。也難怪啊,難怪大周皇上會選中柳公子跟隨在大旭長公主身邊,就憑柳公子這滿身的武功與圓滑啊,也是著實可受重用呢。」 

  「東臨公子過獎。不過是大周皇上看得起柳襄罷了,是以才吩咐柳襄行事,但若說重用,柳襄這等卑微之人,自是配不上重用二字。」他漫不經心的出了聲,說完,目光再度朝鳳瑤所在方向落去,無心再耽擱,僅待尾音剛剛一落,他便神色微動,繼續道:「長公主已在喚了,東臨公子與我還是早些過去,免得長公主生疑。」 

  東臨蒼眼角微挑,懶散朝柳襄點頭。 

  柳襄再不耽擱,挺直了脊背,舉步便朝鳳瑤所在的方向行去。 

  他的確不知東臨蒼給他吃的是什麼蠱毒,也不知這廝後面塞給他的丹藥是何丹藥,他就這麼雲里霧裡的被東臨蒼強行塞了兩枚丹藥,此際身子雖無其它之礙,但唯獨渾身的經歷與勁兒,似是用不完似的,便是此番行走的雙腿,也是極為有力,穩穩而起,穩穩而落,竟是比尋常走動時還要來的有勁兒。 

  無疑,身子此番反應著實異樣,只是東臨蒼雖懶散跟隨在後,但他卻毫無心思詢問。 

  只是待從林子中走出,並全然站定在鳳瑤面前,才見鳳瑤正滿目起伏的凝他,那雙深邃複雜的瞳孔,也正一點一點的將他滿身的塵屑打量。 

  他瞳孔微縮,默了片刻,便開始朝鳳瑤咧嘴而笑,「方才路太黑,一腳踩空摔了兩個跟頭,倒讓長公主見笑了。」 

  他說得極為自然,不待尾音全數落下,便開始伸手稍稍彈起衣袍上的塵屑來。 

  「柳公子雖看似伶俐,實則倒也是粗心之人。方才那般大的坑,柳公子就這麼一腳踩下去了呢,隨即身子不穩大摔跟頭,那陣狀著實滑稽了些。且也不知大旭京中的女子們得知柳襄公子如此摔著,指不準要如何擔憂了呢,畢竟,柳公子在大旭京中的名聲,可是響亮得緊。」 

  東臨蒼也駐足站定在鳳瑤面前,溫潤平和的出了聲。 

  這話依舊夾雜幾許調侃,柳襄卻未怒,奈何彈動身上塵屑的指尖則稍稍一頓,卻又僅是片刻之後,他指尖便迅速恢復平靜,繼續開始探起身上的塵屑來。 

  整個過程,鳳瑤未言話,目光僅在柳襄與東臨蒼身上來回掃視,面色也無太大起伏。只不過,如此平靜的外表之下,實則,卻是掩藏著一顆跳動起伏的心。 

  她看得出來的,這柳襄面色發白,且額頭碎發盡數被冷汗濕透,如此模樣,可並非摔了兩個跟頭這般簡單。畢竟,如柳襄這等滿身武功的練家子,不過是摔兩個跟頭罷了,無疑如磨拳擦癢般尋常,又如何會有白了臉色甚至汗濕了額發這般稍稍過頭的反應? 

  思緒至此,她下意識轉眸朝東臨蒼望去,則見他面色如常,瞳色如常,整個人淡定自若,毫無任何異樣,又許是察覺到了她的打量,他慢悠悠的轉頭過來,那雙漆黑溫潤的瞳孔徑直迎上了鳳瑤的雙眼,而後便勾唇笑了,「長公主這般盯著在下作何?摔著的是柳公子,長公主便是要打量,自然也該朝柳公子打量才是。」 

  柳襄瞳孔微縮,垂頭下來,便柔聲認真而道:「柳襄並無大礙,長公主無需打量與上眼。且方才自地上爬起,也還多虧了東臨公子幫襯與拉著,若不然,柳襄許是會在地上摔滾得更厲害。」 

  是嗎? 

  這些話入得耳里,便也是越來越離譜。 

  此際也已全然篤定,柳襄在說謊,東臨蒼在做戲,至於這二人在林中究竟做了些什麼,此際便是不曾親眼一見,也能猜得出個所以然來了。 

  若不是打了架,憑柳襄這般敏感與武功,又如何能讓自己摔得這般狼狽?甚至於,他連顏墨白都未全然誠服,又如何能對這突然一見的東臨蒼客氣與誠服?且這柳襄,還要在她面前為東臨蒼說好話? 

  鳳瑤並未言話,面色也逐漸染了半縷幽遠。 

  則是不久,她終是緩緩站起身來,不再就此多言,僅是故作自然的轉移話題道:「今夜,東臨公子可要連夜趕路?」 

  東臨蒼微微一笑,從容溫潤的道:「自然是要連夜趕路的。時間緊迫,若不趕路的話,許是後日抵不了大英國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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