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第144章 夢境
午夜,李諾剛剛進入夢鄉,忽然被一陣溫柔的海浪聲驚醒,張開眼睛,發現自己睡在一個橙紅色的野營帳篷里,空氣里瀰漫著淡淡的海腥味。
海邊?我怎麼會在海邊?李諾迷迷糊糊地爬起身來,驚訝地發現自己變小了,個子還沒有帳篷高,似乎只有四五歲的樣子。
搖搖晃晃地拉開帳篷的門,清冷的海風立刻撲面而來,李諾輕輕哆嗦了一下,腳下一絆摔倒了,發出一聲小小的「咚」!
「小諾?這麼早就醒啦?」一雙有力的大手將他抱起,「摔疼了嗎?來讓爸爸看看。」
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竟然真的是爸爸,李諾頓時驚訝萬分。爸爸親了一下他的小臉蛋,贊道:「小諾真勇敢,都沒有哭呢!馬上天就要亮了,來和爸爸一起看日出吧。」
李諾牽著爸爸的手爬上了一塊礁石,凌晨時分,海平線上隱隱露出几絲淡淡的光線,天空卻還是黛青色的,碎金般的星河橫灑天際。李諾仰望天穹,似夢似醒,依稀記得自己四五歲的時候曾經和爸爸有過這麼一次露營,但又完全記不清當時的細節了,更想不懂自己為什麼會回到這一刻。
虛空之中忽然傳來一個悠遠的聲音,像風,像海浪,但又全不一樣。李諾凝神靜聽,那聲音越來越大,漸漸凝成一個極為震撼的旋律,如驚雷般在耳邊怒吼著,讓他頭痛欲裂,幾欲作嘔!
「小諾怎麼了?」爸爸發現他神色不對,一把將他抱了起來,緊張地問,「又聽見那聲音了嗎?頭痛了嗎?」
為什麼要說「又」?李諾心臟突突直跳,隱約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但那聲音太弘大,太可怕,令他完全無法正常思考。
「沒事了,沒事了,很快就過去了……」爸爸緊緊將他摟在懷裡,柔聲安慰著,「不要怕,不要怕,小諾要勇敢。」
隆隆的巨響漸漸消失,化作徐徐輕風,李諾大口喘息著,虛脫地靠在爸爸肩頭,看到一顆橙紅色的火球正從海平線上升起。爸爸的臉逆著光,像剪影一樣看不清面目,只聽到溫柔的聲音:「好了么?這次結束得很快呢,情況越來越好了,等小諾長大了,就再也不會聽到它了。」
什麼意思?李諾伏在爸爸肩上,大腦越發混沌,完全記不起自己小時候有沒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只覺得有什麼壓抑已久的東西在意識深處隱隱跳動著,似要破殼而出。
「啵——」一聲輕響,李諾一低頭,看到礁石下的海水裡飄著一個淡淡的白影。白影在潛水裡打了個旋兒,發出一聲歡樂的叫聲:「啊嗚!」
李諾掙扎著從爸爸懷裡跳下來,趴在石岸上仔細看,發現那竟然是一隻小小的白鯨,頭頂和背部泛著幽幽的淺藍色。
「在看什麼?」爸爸好奇地蹲下身來,問道。
「白鯨。」李諾招了招手,它立刻游近了,在水裡快活地小聲叫著。
「白鯨?這裡怎麼會有白鯨?我還是很小的時候在這一片海域看見過遷徙的白鯨,不過最近十幾年污染越來越嚴重,水質越來越差,它們再也沒來過了。」爸爸好笑地摸了摸他的頭,順著他的視線看向水裡,神色有些困惑,「你到底在看什麼?水裡什麼也沒有啊。」
李諾忽然覺得一股強大的吸力迎面而來,不由自主撲向水中,耳畔傳來爸爸的驚呼:「小諾!」隨即是白鯨歡快的叫聲:「啊嗷!」
冰冷的海水淹沒頭頂,李諾在水中睜開眼睛,看到一隻年幼的白鯨在前面打了個旋兒,往深海處游去,發出悠長的召喚之聲。李諾被那聲音蠱惑了,跟著它越游越遠,越游越深……
陽光逐漸退去,海水的顏色變得分外暗沉,李諾再次聽到了那個神秘而弘大的聲音,像暴風捲起巨浪,像驚雷在地心炸開,震得他頭腦發暈,胸口劇痛……
「啊!」李諾猛地醒來,大口喘息著,發現自己回到了家裡,躺在自己的小床上。
那個聲音還在耳邊縈繞,像某種回聲的餘韻一般飄忽不定。李諾跳下地,赤著腳跑出房間,看到對面書房的門半掩著,一道明亮的光從門縫裡透出來。他輕輕推開門,書房裡沒有人,鋼琴的琴蓋卻開著,一張被撕了一半的樂譜就放在譜架上,空氣里彷彿還震顫著殘留的音符。
半張琴譜?李諾的心莫名其妙咚咚跳了起來,他爬上琴凳,拿下那半張樂譜,看到一個簡筆畫就印在樂譜上面,兩股開叉的樹枝扭曲向天,像兩隻古老的山羊角。
「原來是它!」李諾腦中彷彿被驚雷劈過,整個人劇烈地哆嗦了一下,終於徹底醒了過來。
空氣中瀰漫著潮濕的水汽,外面下雨了,他睡前忘記了關窗,一小灘雨水漫進來**了窗帘。李諾坐起身來,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夢中的情景還歷歷在目,他仔細回想自己小時候有沒有耳鳴和頭痛的毛病,然而也許是年代太過久遠,完全沒有什麼印象了。
不過他終於記起自己是在哪裡看到過那枚鈐印在火漆上的圖騰了——那應該是在去年十月的事情,那天他和傅焓收到消息趕回老家看望昏迷的爸媽,從醫院回來的當晚曾經做過一樣的夢。夢裡他也是四五歲的樣子,從爸爸的譜架上看到了那半張琴譜。
而那個圖騰,就畫在琴譜上。
連續兩次夢到同樣的情景,是不是意味著那是曾經發生過的真實的事情?他小時候確實看見過半張琴譜,也確實看到過那個圖騰?
汗流浹背,口乾舌燥,李諾關了窗戶去客廳倒水喝,忽然聽到樓上傳來輕微的響動。
閣樓里亮著燈,傅焓站在木梯上,正在書架中翻檢著什麼,見他進來停了手:「怎麼起這麼早?才不到六點。」
「你在找什麼?深更半夜的。」
傅焓坐在木梯上,皺著眉頭揉了揉太陽穴:「我也不知道……昨晚你給我看了那個信封之後我一直心神不寧的,半夜也不知道做了什麼夢,一下子驚醒了,什麼夢境都不記得,只記得看到了半張樂譜,譜子上好像就畫著那麼一個圖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