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怒入滿園劍拔弩張
暮色籠罩的皇宮屋頂,兩道身影一前一後的追逐,追了幾座宮殿的距離,展初煌臉色漸冷,黑衣人的輕功不在他之下,而整個皇宮裡能與不相上下的就只有四人,九弟和奚雲不在宮裡,郁風是他的親信,自不可能是他,那便只剩下他了——
猛地停下追逐的腳步,展初煌鐵拳捏的咯咯響,眸中森冷迸出,轉身幾個起落,朝那座最偏僻殘舊的宮殿飛身而去。
展初煌頎長的身影在滿園前落下,看守滿園的侍衛看清他的長相后,齊整的跪下高喊道,「屬下參見皇上。」
「都起來吧!」展初煌冷眸淡掃左右,嗓音輕輕揚起,不經意的將眸光投向裡面的一片陰暗之中,沉聲問道,「他今日狀況如何?你們有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領頭的侍衛向前邁了半步,拱手回道,「回皇上,廢太子今日並無異樣,只是要屬下們送進去幾壇好酒,以及文房四寶一套,屬下們寸步不離的守在殿外,也並未發覺有任何的異常!」
「嗯!」展初煌攏著俊眉,眸光掃視一圈,方才他追逐黑衣人的方向是相反的,他又極快的趕到了這裡,如果那黑衣人是他,斷不可能比他更快一步趕回的。
「你們守在外面,朕進去看看!」
丟下一句話,展初煌已經邁開修長雙腿,跨過高高的門檻,步了進去。
穿過一條雜草叢生的鵝暖石小徑,就是滿園的正殿,另還有兩間荒廢了的偏殿左右而立。
大門緊閉的正殿內,透出淡淡的浮影燭光,此處,正是廢太子展初晏的囚禁之所。
伸出手,稍一用力,便推開了虛掩的門,頓時,一股濃烈的酒氣撲面而來,嗆得展初煌蹙起的眉又緊了一分,站在門口並未踏入,冷眸掃了一圈,陳設簡單的房間,一目了然,一張雕花大床,垂墜著綉著蘭花的藍色帷幔,一張書案兩張圓椅,臨窗的牆角放置著幾盆名貴的蘭花,這是他從前悉心種植的,即使被囚禁於此,他仍盡心儘力的照顧著這幾盆蘭花,細長的綠葉間零星的幾點花蕊,恬淡盛放,為寂寥的房間增添了幾許生氣。
展初煌皺了皺眉,一眼看過去,滿屋凌亂的散著東倒西歪的空酒罈,以及隨處可見的寫著字的宣紙。
驀然,房內飄出一聲低沉的笑聲,透著深濃的自嘲。
「七弟,你來啦!」
循聲望去,只見一道修羸弱的身影悠哉自在的席地而坐,慵懶的倚著牆壁,一條腿伸直著,另一條腿半曲起,視線向上,墨黑的髮絲凌亂在額前,一雙星眸醉眼朦朧的半眯著,原本儒雅俊逸的面容已變得滄桑不堪,眉宇間流露出淡淡的頹廢,左手邊一隻空酒罈,右手上悠著一壇酒,偶爾抬起灌一口,透明的酒水自嘴角溢出,浸濕了胸前的鵝黃色蘇錦袍子。
廢太子,展初晏,曾經高高在上,尊貴非凡,盈盈淺笑,儒雅若仙,如今,卻落得如此下場,令人無限感慨,世事變遷……
手撐著牆壁,緩緩站起,展初晏醉眼迷濛的看著門外身影,勾唇笑道,「聽侍衛們說妤兒中毒了,你……咯……」他打著酒嗝,口齒不清的說著,「你該不會為了保住你的小皇后,就,就將這禍事賴在我頭上吧……」
說完,他又灌了口酒,而後又呵呵的笑著,「不過,不過這個小皇后,原先,原先可是屬於我的,現在被你搶了去,怎麼,怎麼你還真心疼上了……」
言語輕佻的胡言亂語,激得展初煌青筋暴起,身形一晃,下一刻他的大掌便掐住了展初晏的脖子,並且在不斷的收緊。
展初晏後背撞倒生冷的牆壁,臉上笑容卻未減分毫,蒼白的俊臉漸漸漲紅,他眉頭皺起半分,艱難的喘著氣,「你……你不能殺我……就算你囚禁……囚禁我一輩子……你也不能殺我……哈哈……哈哈……」他的聲音越來越弱,卻面目猙獰的癲笑著。
展初煌深邃的眸光,狠狠的看著他,而後深吸了一口氣,終是緩緩鬆開了手,展初晏急促的喘著氣,身子順著牆壁緩緩滑落,跌坐在冰冷的地上。
抬眸看了一眼,展初晏盯著他轉身的背影,勾起薄唇邪狎的笑,「妤兒中毒,你的心裡,咳咳……很不好受吧,沒救了,她中得是生長在南詔密林里的天仙子,無葯可解無葯可解……」
展初煌倏地轉身,眸中劃出道道冰寒,直直射向展初晏,森冷道,「你是如何知道的?毒是你下的?」
展初晏隨意的往地上一躺,慢條斯理的低喃道,「天下間,就沒有我不知道的毒物,毒是不是我下的又有什麼重要,重要的是,妤兒的死,能讓你痛苦,而看著你痛苦,我就會開心!」
「瘋子!」展初煌憤怒低咒,「妤兒是你嫡親的妹妹,你竟然眼睜睜看著她死!」
展初晏眸光一冷,咬牙切齒道,「那種膽小沒用又背叛我的妹妹,我就當她已經死了,若不是她騙了我,我豈會被囚禁在這,該登基稱皇的人是我才對,我恨不得親眼看著她死,又怎麼會出手救她呢,哈哈,哈哈……」權力熏心,他已經失了人性。
展初煌雙拳攥緊,極力隱忍的想殺了他的衝動,「朕不會讓妤兒死的。」
音落,他拂袖轉身,不再看他一眼,奪門而出,身後,仍斷斷續續的傳來,他瘋狂痴癲的笑聲……
翌日。
展初煌無心早朝,拖著一夜未睡的疲憊,便匆匆的趕至了煙雨閣。
前腳剛邁進去,就聽見暖閣內傳來心蓮的一聲驚呼,「啊!公主……」
俊眉蹙起,他大步繞過屏風,奔至床前,只見,原本就瘦弱的展初妤,氣若遊絲的趴在床沿,一口一口吐著黑色的鮮血,蒼白如紙的臉色又白了幾分。
「妤兒怎麼了?」展初煌坐在床沿,動作輕柔的將展初妤抱正,自心蓮手中接過絲帕,仔細拭去她嘴角的血絲。
「公主她……」心蓮淚如雨下,瞧著公主越來越憔悴,她的心猶如撕裂了一般疼痛,「公主她今天,這已經是第四次吐血了,胡太醫開的葯,喂進去又吐了出來,皇上,公主她,她會不會,會不會……」
「不會!」展初煌心痛低吼,眸光緊緊盯著床上緊閉雙眼的人兒,低沉的嗓音隱約有著一絲哀慟,「葯端來,朕親自喂她。」
「是。」心蓮啜泣著,轉身從桌上端起琥珀葯碗,雙手捧著立在床前。
展初煌動作極輕的將展初妤扶起來,讓她靠在自己肩膀上,而後騰出一隻手舀起一勺藥汁,送至她的唇邊,低沉嗓音在她耳邊命令,「妤兒,張口,吃藥,朕是七皇兄啊,七哥來看你了,你乖乖的吃藥,養好了身子,七哥就帶你出宮去玩,妤兒,你聽見沒有,張開嘴巴!」
用另一隻輕捏開她的嘴,強行將葯汁灌了進去,豈料,展初妤眉頭一擰,頭一偏,將方才灌下的葯汁全數又吐了出來,如此反覆了幾次,她一口都喝不進去,反而吐了展初煌一身。
展初煌抿唇,心中如一團烈火灼燒著,發飆的用力摔碎葯汁,他嗓音冷冽的吼道,「徐海英,去給朕把太醫通通找來,快去!」
「是是是,奴才這就去……」徐海英惶恐的一抖,連滾帶爬的奔出門去。
片刻之後,六七名太醫跌跌撞撞的快步走了進來,在屏風外跪了一地,忐忑不安的冒著冷汗,「微臣等參見皇上。」
「一群廢物!」
展初煌如困獸般低吼的聲音陡然響起,驚得太醫們跪得更低,一個個瑟瑟發抖,惶恐的求饒,「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息怒?你們讓朕如何息怒!朕給你們一天的時間,再想不出辦法,朕就拆了太醫院,要你們一群廢物有何用!」
怒吼間,一道身影急急的從門外闖了進來,一腳踢開擋路的太醫,徑直繞過屏風,奔至床前。
也顧不得行君臣之禮了,風塵僕僕連夜趕回來的展初麟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直接進了宮,如今親眼看見最疼愛的妹妹毫無生息的躺在那裡,一顆心都揪痛了,「妤兒,妤兒,九哥回來了,你睜開眼睛看看九哥,九哥答應你,只要好起來,九哥就帶你出宮去玩,好不好!」
然而,任憑他如何呼喚,展初妤卷翹的睫羽始終緊閉著,遮住了明珠般透亮的美目,失去了所有的靈動光彩。
展初煌輕嘆一聲,拍了拍他的肩膀,難過道,「九弟,你別再喚了,妤兒她聽不見的,妤兒她中得是天仙子,朕懷疑是他下的手。」
展初麟面色一沉,猛然站起身就欲往外沖,幸而展初煌眼明手快的拉住了他。
展初麟掙扎著,猩紅了雙眸的低吼,「七哥,你放開我,我要去找他要解藥。」
「沒用的,朕早就去過了,他不會給的!」展初煌深蹙著眉。
「不給,不給我就殺了他!」展初麟默了一瞬,眸中迸出冰冷的殺氣。
展初煌無奈的抿唇,淡淡的提醒道,「九弟,別忘了父皇臨去前,留下的最後一道旨意,不管何時,都不得傷及他的性命,若我們殺了他,又和他有什麼分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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