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曖昧伊始
想到這裡，林姍窈不自覺地用力捏皺了那張合約。
「喂喂，你幹什麼？你想把它捏成紙團丟掉嗎？」繆司看到了她的異常，不悅地大聲阻止。
「哦，不是的。」林姍窈終於從夢魘般的回憶里回過神來，趕緊把合約小心地鋪整平。
「你剛剛是沒睡醒嗎？怎麼跟夢遊一樣恍恍惚惚的？」繆司用他修長的手在她眼前不停地晃。
「是啊，沒睡醒，啊呼呼——」林姍窈順著他的話走，裝模作樣地打了個哈欠。
「瞌睡蟲！趕緊把合約簽了，快點！」繆司沒心沒肺地拍了下她的頭。
這回輪到林姍窈「喂」了，她摸著腦袋叫：「喂，很疼啊。你幹什麼？」
「這就叫疼了？我還根本就沒使力呢。你這小腦袋瓜子是什麼做的啊？紙做的？不堪一擊！」繆司又惡作劇般拍了下她的頭。
「不準再拍了！」林姍窈嗖地躲得遠遠的，漂亮的眼睛瞪得很大，「我的腦袋又不是皮球！而且，你沒聽人說過嗎？人的腦袋是不能亂拍的，拍多了會變笨的。」
「哈哈哈，」繆司聽到林姍窈這麼煞有架勢地說，笑得花枝亂顫的，「那看來你的腦袋經常被別人拍，所以你才會變得這麼笨的咯。哈哈哈哈……」
林姍窈氣得臉都白了：「我再笨也沒你笨！」然後她飛快地在私人陪護合約上籤完字，扔下筆就往病房外面走。
「喂，你要到哪裡去？」繆司趕緊叫住她。
「到外面去舒緩下情緒。」林姍窈背對著他說，胸前還一起一伏的。
「哈哈哈，你還真是小氣，開不得一點玩笑。」繆司從病床上下來，走到她面前，俊美的雙目笑得彎成了月亮，臉頰兩邊的小梨渦深深地陷了進去，又可愛，又俏皮，又魅惑。讓人感覺，世界上只要有他在，就沒有難過的事。
林姍窈看著如此動人的繆司，真的生氣不起來了。她無奈地笑笑：「好了，我沒事了，你趕緊吃早餐吧，都快涼了。」
「ok。」繆司將餐箱提到特級病房才有的餐桌上，坐下來狼吞虎咽地吃。看樣子，他挺餓了。
他一邊吃一邊對林姍窈說：「對了，你吃了早餐沒有？沒有的話，一起吃吧，反正這麼多我也根本吃不完。」
「謝謝你的關心，我已經吃了。」林姍窈撒謊了，其實她還沒吃，但她想待會回學校食堂吃，才不願意跟這個傢伙一起用餐，感覺會很彆扭，挺不自在的。
「那好吧，那你現在給我反覆地念那個『私人陪護道德規範』，念到我吃完早餐為止。那個道德規範就寫在合約上。」繆司說。
「啥？」林姍窈目瞪口呆。這個繆司，簡直是不整死人不罷休啊。
「你幹嘛做出這樣一副表情？我這是為你好呢，因為從明天開始，那個『私人陪護道德規範』你就要背給我聽了，不是『念』，是『背』，而且嚴禁舞弊！今天我讓你多念，就是讓你多熟悉多練習，以便於記憶。」繆司雲淡風輕地說著，可聽到林姍窈耳朵里，卻是雷鳴電閃般的重。
這個混蛋！他又不是教書的老師，要我背什麼背？沒聽到當個私人陪護還要背東西的。真變態！
「林姍窈，記住了：從明天開始你每天早上要背十遍給我聽，一直到合約終止。」繆司繼續強調，林姍窈要倒了……
「什麼呀？還十遍？阿司，你口味好特別哦，喜歡聽重播。」林姍窈面上笑容滿滿，心裡卻在咬牙切齒。
「阿司，重播很膩味的，很讓人疲倦的，我為你的耳朵著想，每天一遍就可以了，好不好？」林姍窈好聲好氣地跟繆司打商量。
「小妞，你還沒念呢，你念完之後就會愛上它的！現在開始念吧。」繆司還是一臉玩世不恭地笑，但裡面開始夾雜一些不容抗拒的東西。
「好吧。」林姍窈只得認栽，無奈垂頭。
她拿起那紙私人陪護合約，開始有氣無力地念那個「私人陪護道德規範」：
「忠於職守，熱愛本職。
一視同仁，滿腔熱忱。
文明禮貌，文明服務。
遵紀守法，不謀私利。
保守秘密，尊重人格。
搞好團結，密切合作。
掌握技術，精益求精。
嚴謹求實，積極向上。」
「你沒吃飯啊？給我好好念！」繆司邊抓著一隻龍蝦吃，邊對林姍窈說。
「是，阿司。」林姍窈挺胸收腹，端正站姿，鼓起勇氣，開始加大聲音的分貝念：
「忠於職守，熱愛本職。一視同仁，滿腔熱忱……」
病房外的幾個護士，將耳朵覆在門板上，隔著虛掩的門聽著裡面傳出的這樣的念書聲音，都「噗嗤」「噗嗤」地笑了，捂著嘴，偷偷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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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早餐吃得格外的漫長，當林姍窈的嘴都快念幹了的時候，繆司終於悠長地打一個飽嗝，放下了筷子。
「好了，我吃飽了，你去洗碗吧。」繆司將自己的一雙長腿齊齊搭到另一張椅子上，毫無形象地剔著牙，對林姍窈說道。
林姍窈收拾好飯碗，把餐桌整理好、抹乾凈，把剩飯剩菜倒掉，然後去水房洗碗。
洗完回來，她看到繆司已經躺到了病床上，他一個人在無聊地按著電視遙控器看電視。至於那位叫嚴和的司機，早就已經走了八百年了。
看到她回來了，繆司朝著床頭櫃邊的體溫計努努嘴：「看到沒？剛剛護士送過來的體溫計，那個醜女護士要幫我量體溫，被我拒絕了，我討厭醜人碰我！」
「你別這麼嘴上不留德好不好？人家哪裡丑啦？我看這個醫院的護士長得都挺漂亮的。」林姍窈沒好氣地白他一眼。切，以為自己長得帥，就可以隨意貶損別人嗎？做人怎麼能這樣？
「挺漂亮？哈哈哈，我們倆的審美觀果然不是在一個級別的！」繆司不屑地大笑，一臉的鄙視。
「是，就你級別高，我們都是你腳下的塵土。那你自己量體溫吧，級別高的人，塵土是不敢碰的。」林姍窈說這些話的時候，沒有看繆司。
她正用白色餐布將飯碗一個一個擦乾淨水，然後將它們小心翼翼地裝進餐箱，蓋好箱蓋，鎖緊，端正地平放於病房餐桌上。
「你可以碰啊，你又不是醜女，來吧，你幫我量體溫。」繆司拿起體溫計，伸向林姍窈。
林姍窈想到要把體溫計放到繆司的胳肢窩下，而繆司畢竟是個男生，男女有別，她就退縮了，連連擺手，笑著委婉拒絕：
「呵呵，不了，還是你自己量吧，我不會量體溫，從來沒量過，都放不正位置，我以前自己量過一次，結果根本量不準，因為放不對位置，而且更加不會讀數，根本不知道體溫計從何讀起。」
「天啊，量體溫都要我自己量的話，那我還要你這個私人陪護做什麼呀？你別忘了，我現在之所以躺在醫院裡，要受量體溫的虐刑，全是拜你所賜。」繆司咬牙切齒地看著她。
「可是我真的不會量啊。」林姍窈很無辜地攤手。
「沒事，你不會量的話我教你，幸好我還沒你這麼笨。如果我們倆笨到一塊兒去的話，那就完了。」繆司說。
「既然你自己知道量，那你就直接自己量了不得了，這樣多方便，教人很麻煩的，何況是教一個像我這麼笨的人。」林姍窈試圖打消繆司的這個念頭。
「哈哈，你終於承認你自己笨了，很好！」繆司拍掌大笑，笑容異常的燦爛光潔，「那我也得承認我很有耐心，我很樂意教像你這麼笨的人，如果把笨蛋教會了，我會非常有成就感的。」
接著，繆司繼續喋喋不休：
「而且，我就算自己量了今天這一次，那明天誰來量呢？還是要你來的，你總不可能每天要我自己量，所以你早晚都得學會量體溫的。晚學還不如早學。」
「我倒！」林姍窈在心裡叫。她徹底敗了。她不想跟繆司再爭辯下去，頭痛。
「好吧，你教我。」林姍窈無奈地走過去，接過體溫計。
霎時，成功的笑容浮上繆司的臉，那笑宛如春風蕩漾，就差沒開出滿地的花來。
他坐端正，認真地教起林姍窈來：
「首先，你甩動幾下體溫計，以使體溫計上的溫度甩到低於正常體溫一段距離。」
林姍窈用力甩了幾下體溫計，然後伸給繆司看：「這樣應該可以了吧？」
繆司湊近體溫計看看，然後點頭：「ok，可以了。」
「接著，你需將體溫計的銀色部分，也就是細的那一端，夾到我的腋下。」繆司說。
林姍窈看看病號服穿戴格外整齊的繆司，再看看繆司上衣上扣至脖頸的紐扣，她拿著體溫計隔空比來劃去，犯難地說：「這……該怎麼夾到你的腋下去啊？」
「笨蛋。我衣服當然要解開兩粒扣子，要不體溫計怎麼好夾進去？你見過體溫計能直接穿透衣服的嗎？」繆司看著林姍窈說。
「好，知道了，你自己解開兩粒扣子吧。」林姍窈抓著體溫計，一直將體溫計的銀色部分認真地對準著繆司。
「暈，哪有叫病人自己解紐扣的啊？你這個私人陪護站在這裡是做什麼的呀？當然是你幫我解。」繆司說著，將自己的身子往林姍窈前面湊。
林姍窈的小臉頓時染上了一抹紅霞。天，她活到這麼大，哪有跟男人解過紐扣的？在她看來，這是非常曖昧的舉動，是只有很親密的情侶或者夫妻之間才能做的事情好不好。
她捂著自己的臉轉過身，背對著繆司：
「你、你自己的手又沒受傷，你自己解兩粒紐扣會死啊？」
這時，繆司卻突然大叫起來：「啊！不行！我的手抽筋了，抽筋了……」
聽到他的叫聲，林姍窈慌忙轉過身，看到的是繆司的兩隻手在不停地抽啊抽、抖啊抖的，繆司的臉部表情很痛苦，可把林姍窈嚇壞了。
「你沒事吧？」她趕緊放下體溫計，伸開手掌想去幫他按摩手，但是想到男女授受不親又退縮了，趕緊跑出去叫護士。
「護士，護士，8號病房的病人手抽筋了！請快點過來！」
「笨蛋！」繆司看著她跑出的背影砸出這兩個字，然後他將手恢復常態，躺靠到病床上，一臉奸計未得逞的沮喪。本來是想耍計要她幫他按摩一下的，沒想到她這麼保守。如果她是叫護士來幫他按摩，那他寧願沒抽筋。
等林姍窈火速將護士帶過來，繆司沒好氣地說：
「現在沒事了，手抽筋已經抽完了，只是抽得有點沒力氣了，請護士姐姐休息去吧。」
「真的沒事了嗎？」林姍窈還有點擔心地問。
「真的沒事了。」繆司回答。
護士便走了，林姍窈仔細觀察繆司，看他平靜了下來，手也不抽不抖了，但是兩隻手耷拉著垂了下來，看起來很沒力氣的樣子。
「你看，我抽筋抽得手都沒力了，現在，根本連抬起的力氣都沒有了，何況還要去解紐扣呢。」繆司求救地看著她，絕美的黑色雙眸里泛著滿滿的無辜和無奈。
「這樣啊，那……好……吧，我幫你解……紐扣……」林姍窈的聲音像被門夾住的蚊子發出的叫聲，細小又艱難，然後，裡面還有很多的無可奈何和羞澀窘迫。
她長長地深呼吸一口氣，緩緩靠近繆司。
一股淡淡的青草香傳進林姍窈的鼻端，乾淨而清爽，柔軟而微甜，那是繆司身上散發出的香味。
那晶亮烏黑的眼眸，挺拔精緻的鼻子，優雅潤澤的嘴唇，輪廓分明的下巴，寬闊偉岸的肩膀，健美精壯的胸膛，都近在咫尺，林姍窈不得不承認，他是如此好看的男生，在外表上無懈可擊。
因為身材和氣質太好了，那麼普通的病號服穿在他身上，都穿出了別具風味的時尚、陽光和美。
林姍窈終於有點顫抖地抬起自己白皙纖細的小手，伸向繆司脖頸處的那粒紐扣。
當她溫熱的一雙小手觸到那粒紐扣，隔著薄薄的夏季衣服，繆司脖頸處的皮膚微妙地感受到了那雙小手的柔軟和美好，猶如珍珠的觸感。
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戶照射在林姍窈身上，柔和的光暈將她纖弱修長的身體包裹於其中，清麗秀美得如同光的精靈，而林姍窈身上散發出的淡淡花香瞬間變得濃烈，變成了讓人把持不住的誘惑。
觸覺、視覺和嗅覺的三重襲擊，讓繆司開始心浮氣躁起來，他覺得自己的心跳在加快，身體在升溫，他不想再這麼繼續下去，於是，他猛地抬起手抓住了林姍窈正欲解扣的手。
那雙小手突然被男生的手掌包裹，那麼滾燙寬闊的大手掌，讓手的主人無所適從，如同驚弓之鳥，她迅速抽離了出來。
「你不用這麼恐慌，我抓你手只是想阻止你幫我解紐扣，因為你實在是太慢了。」繆司裝作鎮定地解釋。
「哦。」林姍窈低低回應，擠出一抹笑，「沒事兒，我確實是太慢了。」
「哎呀，果真笨的女人是怎麼教都教不會的，我放棄了，還是我自己來解紐扣量體溫吧，你去學校上課吧，快遲到了。」繆司恢復他玩世不恭的姿態，揮揮手，將林姍窈遣出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