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卷：變小記（十三）
「為什麼沒有？」林映空這般說道，他的話既是對富葵說的，也是對懷裡的小小部長說的，「在工作上，我的地位是僅次於各部部長和副部長的，在知名度上，我每次都代表部長出席各種公開場合，整個靈異學界認識我的人比認識部長本人的人還多，可以說最火的明星都沒有我這張臉的辨識度那麼高，這樣的榮耀還不夠高嗎？而在生活上……」
說到這裡，林映空露出一個溫柔的笑意，眼裡的深情是夜色都擋不住的，「我收穫了一個幾乎完美的愛人，我的暗戀得到了回應，我的餘生有他的參與，我愛他，他也愛我，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事是比這件事更讓人覺得滿足的？」
富葵看著林映空臉上的笑容，好一會兒沒說出話來。
林映空低頭，又不動聲色碰了一下自己的心口。
封容在他兜里動了動，表示自己聽到了。
林映空的眼神更加溫柔，但是當他抬眼去看富葵的時候，眼神就冷了下去，「富葵。」
富葵猛地回神，看向他，「我……」
林映空淡淡地道：「我一直覺得你不是這種是非不分的人，我也不知道你為什麼要說這些話，但我現在說這麼多，不是想給你解釋什麼，只是不希望部長再聽到類似的話覺得心裡不舒服而已。」
富葵微愣，「部長……？」
林映空道：「具體為什麼我就不說了，反正部長聽得到我們之間的對話。」
說到這裡，他有些刻意扶了一下自己被圍巾擋住的耳朵，那裡頭戴著一個迷你藍牙耳機。
其實林映空經常戴著這個耳機，因為找部長大人的電話基本上都是打到他辦公室和手機上的，這幾天也特別事兒多，為了在忙的時候能有空騰出手接電話，所以他一出辦公室就會順手把藍牙耳機戴上去了，實際上這會兒並沒有用上。
但是在富葵的角度看來，那就是林映空從下樓開始就一直在和部長大人打電話，連和她走在一起都沒有掛斷，把他們之間的對話直接直播給了這位靈執法部大佬……
富葵這一刻的表情真的是相當一言難盡。
封容坐在林映空的衣服內兜里，大概也猜到了他在做什麼，嘴角也不免抽了一下。
他家助手這騙人不眨眼的……難怪白叢丘老說他是只披著羊皮的大灰狼了。
富葵的臉色五花八門變了一輪，最後定格在了一個微妙的表情上。
此時此刻，富葵和剛才那種一副任性妄為挑撥離間的痴情女的樣子截然不同，整個人都彷彿變得沉穩起來，在冰天雪地之中透著一種刀鋒凌冽的意味——
這才像是那個曾經駐守Y9分區二十多年、瀟洒自在的女強人。
林映空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睛，「富葵？」
富葵嘖了一聲，做了個聳肩無奈的表情，「我跟部長打聲招呼？」
封容戳了一下林映空的心口，讓他自己解決，林映空很鎮定地道：「部長聽得見，他說打電話也不夠正式，過兩天見面的話再跟你好好敘舊。」
富葵笑了，看著林映空的耳機道：「那就希望部長原諒我剛才的冒犯了，我一定等你親自來教訓我！」
「……」林映空默默地想——富葵這是在對他家部長挑釁呢，還是在撩他家部長呢？
富葵抬頭看向林映空，「我們單獨聊聊，不帶部長的那種？」
林映空一愣。
封容在自己反應過來之前，手已經不受控制地又戳了戳林映空。
林映空下意識地道：「部長？」
富葵揚起眉頭。
林映空輕咳一聲，做了個摁住藍牙耳機的動作，又喚了一聲：「部長？」
封容想了想，又拍了拍林映空，表示他自己決定就好。
林映空Get到了封容的意思，他想了想，便點了點頭，「走吧。」
然後林映空就揣著封容在路邊隨便找了個奶茶店走了進去，叫了兩杯熱飲，示意富葵坐下來和他聊聊。
富葵的目光全程都若有所思地跟著林映空，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林映空有些心不在焉的，他擔心封容在他兜里覺得悶了，還特意把大衣的扣子解開了一點。
封容動了一下，示意他沒什麼問題。
林映空這才定下心來。
富葵盯著林映空，半開玩笑道：「林助手該不會是假裝掛了電話，其實是一直讓部長在電話那頭聽著吧？」
林映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怎麼可能？」
只不過部長大人就在他懷裡而已……咳咳！
富葵也沒有揪著這個問題不放，只是捧著手裡的熱飲，道：「我也得對你道個歉，林助手，剛才冒犯了。」
林映空已經收起了剛才冰冷的眼神，整個人看起來一切如常，微笑的樣子都沒有什麼瑕疵，只是難免讓人覺得太過客套了，「沒什麼的，我沒放在心上。」
「對啊，你什麼都不放在心上……」富葵嘆了一口氣，「我不那麼說，你應該就不會說出那些真心話，而是直接用這種客客氣氣的方式離我遠點。」
林映空也不否認，半真半假道：「我要是對你態度太好，你也會覺得我這個人人品不行，不是嗎？」
富葵想了想，「也對，你是真的很好，不然我也不會那麼多年都放不下你。」
在林映空兜里的封容一下子豎起了耳朵。
——原來情敵真的不死心啊……
林映空倒是不怎麼慌張，大概是因為封容就在身邊，知道他在說什麼做什麼，不會產生什麼誤會，所以他只是在盡量想辦法把富葵給解決掉。
「其實我挺相信一見鍾情的，」林映空的嘴角彎了彎，「至少我第一眼看到部長的時候，雖然說不至於一眼萬年，但我唯一的想法就是想離他近點，直到今天都沒有變過。」
他突然說起自己的暗戀經歷，富葵怔了一怔，「啊？」
「所以我可以理解你這些年一直在堅持什麼，不過僅僅只是理解而已，」林映空認真地道，「除了那次一起執行任務，我們私下沒有任何聯繫，我也一直喜歡部長，現在和部長也準備結婚了，你這個時候來說這些話，我覺得挺沒有意義的。」
林映空當時喜歡了封容那麼多年，可是他知道封容喜歡百里夢鄢，所以他寧願一直暗戀也沒有說出口。
這不是林映空太傻，只是他知道那時候自己的告白是毫無意義的，甚至有可能會讓封容把他徹底推出他的圈子。
於是乎，一直等到封容對百里夢鄢那邊死心了，他自己決定不執著於這份過於複雜糾結的執念了，林映空便看準時機出手，一擊就中，抱得美人歸。
在林映空看來，感情是可以爭取的，但也是要看情況的——在不可以爭取的情況下還不懂得放手，這樣的人一般都活得很痛苦。
富葵卻道：「我不來試一試，怎麼知道你們的感情是真的那麼固若金湯？」
林映空微微蹙起眉頭，「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是你的做法我不贊同，攻擊我和部長的感情，這就是你試探的方式嗎？」
富葵注視著他，「至少大部分問題都是我想問的……你和部長的這份感情，真的是你想要的嗎？」
「是。」林映空毫不猶豫地道。
富葵的目光暗了暗。
林映空迎著她的視線，一點躲閃的意思都沒有，「我剛才就說了，和部長在一起，我什麼都不缺，名聲，財富，權力，愛情……而且我的家人也很喜歡部長，我想不到我的人生還有什麼不圓滿的。」
封容在他兜里仔細地聽著，聞言就無意識地抿了一下唇，然後才發現自己是在笑。
富葵沉默一瞬，「哪怕你可能會瞎了？」
封容和林映空同時一愣。
林映空意識到什麼，問：「你是知道了什麼，還是有人跟你說了什麼？」
富葵打量著他的神態，「看來這件事是真的。」
林映空嚴肅地道：「富葵……」
富葵搖頭道：「你和部長加在一起都沒有我在靈安全局那麼老的資歷，自然有熟悉的人在總部這邊，我這些年沒來打擾你，但是也多少會聽他們說起你的事情。」
林映空心想富葵的朋友一定是在醫療組那邊的，除此之外，就只有總辦外勤組的組員知道他的眼睛惡化這件事了。
戴著眼鏡的林映空看起來斯文有型，富葵看著他，神色卻很複雜，「我承認我爭不過部長，他比我厲害，你喜歡他，他也喜歡你，但是……你的喜歡會不會代價太大了？」
林映空搖了頭，「我的眼睛這件事和部長無關，就算有關，那也是我心甘情願，沒什麼好打抱不平的。」
富葵聽得用力收緊下頷，好半晌才自嘲地道：「倒是我多事了。」
林映空沉吟，道：「謝謝你的關心，但我還是不太明白你這麼做到底是為什麼……富葵，你不是這種扭扭捏捏的人。」
富葵扯起嘴角，「怎麼，再厲害的女人也是女性，妖族也是一樣的，我那麼喜歡你，還不准我發一下小女人的脾氣？」
「也不是不可以……」林映空摸了摸鼻子，「那對你來說是難得一見了，真是我的榮幸。」
富葵問：「你能走點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