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魂窟洞
隨著白色的縫隙亮光越來越窄,白肅簫攬過杳之的腰如同一道七彩的劍虹般橫穿過了最後的一點光亮。隙縫驟然而合,光點急速而收,二人將「哐當」一聲石門合上的巨響聲留給了門內的獄卒們,駕著七珠寶劍飛踏而上!
「他老子的!給跑了!你們等著一個個被處死吧!」為首的一個獄卒急得將手中的酒壺袋狠狠地摔在了牢獄的鐵門之前,倒豎著粗獷的眉毛顫抖著手指著其餘的幾個獄卒便是一陣驚恐的唾沫星子亂飛的唾罵!
而酒壺袋子里的酒「撲突撲突」地往外歡脫地噴洒而出,肚子一鼓一收,顯得甚為嘲笑和滑稽。
顧不得喝醉了酒獄卒在石門那頭瘋狂地在罵罵咧咧,白肅簫和杳之的身影早已掠過了層層屋檐,最後一記飛掠,掠過了蒼雷派的正門屋檐!
身後皆是一群雞飛狗跳的呼喊聲,隱約聽到有人在喊著「劫獄了劫獄了!」,片刻后,又有人更為驚叫道——「魂窟洞被打開了!不好了!不好了!」
耳邊是呼嘯而過的沙漠熱風,杳之半躺在白肅簫的懷裡,眼帘最後一眼掛上了白肅簫的熟悉劍眉,終究無力沉沉而又安穩地睡了過去……
白肅簫回頭望了一眼身後的異動,遲疑了一下,皺了皺眉還是駕馭著七珠寶劍飛向了茫茫的金色的大漠之中……
而此時,在蒼雷派的魂窟洞口,一片畫著張毛的獅子的石門已被打開,張著火紅色的血盆大口,似吞進去了無限的生機……
***
「主人,好像有人擅自闖入了魂窟洞。」
絕殺本不忍心叫醒背上的皇甫傾嵐,想來她必定最近是心力交瘁了,何況下次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能再這樣背起她。
但,他知道,魂窟洞,對主人而言,意味著什麼,所以,儘管不忍心,儘管貪戀,絕殺還是叫醒了她。
「恩?魂窟洞?去看看吧。」
皇甫傾嵐一向有點覺淺,竟沒想到這一覺睡得有些沉,醒過來時,甚至覺得恍若隔世一般地迷茫。
當她意識到自己還在絕殺的背上之時,心中莫名地湧現了一絲暖意,久違的熟悉感。
「絕殺,我自己可以去,放我下來吧。」
絕殺粗獷的眉眼中閃現過了一抹難以訴說的情愫,厚厚的唇乾裂著開了又合,終究溫吐出了一句:「主人,你累了。還是我送你去吧。」
說完,絕殺並未放下皇甫傾嵐,而是輕飛踏上了搖曳著的竹葉,一點而過,掠向了更高的天際。
眼中帶著倔強的心疼。
皇甫傾嵐微微怔了怔——她第一次聽到絕殺反抗她的命令。
稍許的不適應后,她還是選擇了默許,趴在絕殺的背上她看倒了初日滿圓如火般鋪向了滾燙的大漠。
好美的初日。好艷的陽。
有點刺眼的疼。
***
魂窟洞內。
周圍的光線忽明忽暗,「刷——」的一下彷彿感應到了什麼一般,一盞巨大的燈盞懸於洞內中心,匯聚而下的光芒將齊楚手中的長劍的血漬照得刺目而妖艷的紅。
劍,已嗜血。
齊楚一襲白衣,發半遮,長劍點地,未凝固的血,順著劍鋒,粘稠滑下,厚重地滴落在了地面的玄色石階之上,瞬間,便被吸食了進去,只剩下了一縷薄煙。
在燈光齊聚的正下方,兩座冰床之上靜默地躺著兩個人的身影,不是他人,正是他的妻——凝香,他的女兒——芍藥。
隨著冰床的一絲絲的薄霧升騰而起,照得二人面若桃花,生機勃勃,卻無法開口與他言語一句。
他如同蟻咬的煩躁內心。
手中的劍柄,被齊楚緊緊地嵌握在了手心的肉里,低沉著聲音,他盡量地剋制著自己的憤怒咬著牙問向了此時站在冰床中間的大巫師:「淡竹,你想要做什麼?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是在毀天滅地!你這樣!不僅會毀了一切,也會毀了凝香和芍藥!你怎麼這麼自私!」
「我自私?哈哈哈……」
大巫師張開了雙臂,仰天發出了一陣譏諷而凄厲的大笑,驟然而停后,他的目光凌厲地看向了眼前的齊楚,字字扣心咬牙切齒地問道:「齊楚,你自詡正道之士,為天下蒼生謀福祉,現在,我在替你的妻兒謀福祉,你倒在說我自私,說我毀天滅地!哈哈哈……」
又是一陣幾近瘋狂的振臂而變態的大笑,大巫師的臉色變得猙獰而恐怖,望向的齊楚的眼神之中滿是嫉妒和厭惡。
還有,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的畏懼。
齊楚剛毅的嘴角邊閃現過了一絲緊蹙的殺意,他一步一步地緩步向前,劍尖在玄色的玉石地上剛劃出了一道血痕便被吸食進去消失成一縷煙霧。
齊楚的眼中,滿是失望的憤怒,他,對淡竹,終究,還是下了殺心。
既是佛法渡不了你,那就只能以魔的法則,來結束你。
劍,已嗜血。心,滿怒狂。
鋒利鞘中起。蒼雲周動。
滿目瘡痍。
帶著血的銀劍鋒利如飛葉摘花的力度,流光般帶著齊楚筆直地離弦刺向了大巫師的心臟之處!
蛇紋法杖懸空護於大巫師之前,散發著血紅色的耀眼光芒!
一股捉摸不透的陰險笑意浮上了大巫師的左嘴角旁。
齊楚的心中突然感到一陣不妙!
倘若當論修為和能力,齊楚固然是不懼他的,但若!
果不其然!
一個曼妙女子如紙薄般的身影從大巫師的血珠之中緩升而出!
竟與旁邊躺下的凝香一模一樣!
只是顯得縹緲了些。
卑鄙!喪心病狂!
大巫師知道齊楚對凝香下不了手,竟然不顧凝香魂魄正在冰封沉睡,釋放出了魂魄!
齊楚雖集中了注意力催使著自己不去受凝香魂魄的干擾,卻無法對凝香下手,手中的劍幾近要刺進凝香的心臟之時又無奈地急速撤回!
而此時,血紅色的光芒大作,化成蛇紋木杖頂端的一團火焰沖著齊楚的胸口而來!
「砰——」
蛇紋木杖狠狠地撞擊上了齊楚的胸口!
「噗——」
齊楚難以忍住地噴出了丹田之處的一口鮮血!
沉悶的一聲撞擊倒在地的聲響,齊楚捂住傷口,脖頸要害處被蛇紋木杖死死地抵住!
「淡竹。你是故意讓我知道魂窟洞的。為的就是此刻了結了我的性命是嗎?」齊楚的臉上劃過了一絲苦笑。
這麼多年了,他還是不能釋懷,並且,還越陷越深。
苦海無邊。
「齊楚!你以為十五年前的事情是你想忘就能忘的!確實,你也做到了!你也忘了!可我!做不到!」
蛇紋木杖又向前抵進了一寸,已經陷進了齊楚的咽喉!可以看見的是,大巫師淡竹早已因過往的恩怨而深陷得難以自拔猙獰的臉龐!
他袖口露出的手臂,已然青筋根根暴起!
突兀地顯示著曾經發生過的那件事,以及對他的刻骨銘心的傷害!
「淡竹,你錯了。我一日也沒有忘記。那日凝香的死去,無論於我而言,還是於你而言,傷害是一樣的。無論你相不相信,我的痛苦,至今,不亞於你。」
齊楚的眼中晃過了往昔的痛楚,往事,真的,不願再提起。
「不亞於我?哈哈哈……齊楚!你若有我對凝香一半的憐惜,凝香便不至於到此番地步!」
凝香的魂魄早已被淡竹收入了法杖的血珠之中,回頭望向凝香一動不動的身體,他的眼中是冰冷的絕望和瘋狂的炙熱。
「淡竹。我倘若對凝香沒有憐惜,方才你便不會這麼輕易地得手了,不是嗎?」齊楚淡淡地苦笑了一下,明明都知道的事實,卻要互相遮掩埋汰,何嘗不辛苦。
「齊楚!休得狡辯!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大巫師見被戳中了痛處,心中一陣惱怒,抬至半空中的蛇紋木杖眼見就要一杖封喉!
齊楚緩慢地閉上了眼。
未嘗,這於他而言,不是另一種的解脫……
「慢著!」
隨著一聲嬌喝,一記玉帶將蛇紋木杖輕而易舉地撞擊落在了地!
隨之,百花香溢滿了整個魂窟洞,皇甫傾嵐輕紗拂過了玄色石階面,整座石窟洞黯然失色般地俯首稱臣。
「聖主!」大巫師見是皇甫傾嵐到來,連忙半彎腰行李,顧不得要將一旁的齊楚置於死地。
皇甫傾嵐瞥了大巫師一眼,拂過了自己的衣袖,似乎淺描淡寫地問道:「看來我不在的時候,這魂窟洞倒是熱鬧的緊嘛……」
「今日有孽障私自闖入神聖的魂窟洞,被我偶然間撞見,正要處置他之時聖主來到,還望聖主勿怪屬下的私自行事。」
大巫師倒是字字誅人,將所有的責任推得一乾二淨,反而變成了自己是個功臣。
齊楚帶血的唇邊泛出了一絲絕斷的苦笑。
——已經沒有必要以後再維護淡竹了。心死了的人,沒辦法去喚醒。
「哦?是嗎?竟然有人擅自闖魂窟洞?莫非就是這位名動天下的俠義之士——齊楚大俠?」
皇甫傾嵐莞爾一笑,顛倒眾生。
淡淡的笑聲卻像根根銀針一般穿透著大巫師的胸膛,好不難受。
「聖主。正是。」
大巫師忍著劇痛,恨恨地從牙縫裡咬出了這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