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前塵今事
「後來?後來他好不容易爬出了地脈,卻樂極生悲一頭便撞上了雪峰之下的萬仞絕壁,引來了雪崩,二人俱都被埋了個結實,三天之後才將將的醒來,虧得是還有巫修的底子,漣漪也是自幼學道功底深厚,沒受太大的傷害。
漣漪那時……呃,頗為頑皮……見得遠處平原之上,銅岩直樹,血海沸騰,毒蛇巨蟒攀岩,赤鷹翱翔,那雪線下竟然還隱隱有雪蓮初生,便心情大好,要去探險,也就不急著尋路……
那蠢材居然也……咳咳,反正好死不死的通過了紅銅平原……」
「紅銅平原?你們去了魂城堡?難道?!難道在這一界還真有這個東西?」
女子吃驚不小,手中一顫,便有一件五寸大小古樸典雅的沙漏晃了一晃,一層柔和的金光立即從沙漏上散出,瀰漫開來。
頃刻間,金光陣中偌大的空間竟然俱都隨著那沙漏顫了一顫,轟鳴大作,虛空如那水波蕩漾,竟是隱隱的像要化去。
男子皺眉,伸手一指,一道細細的琉璃光華射出,化作一層薄膜縛在那沙漏法器之上,金光立滯,呼吸間便被吸了回來,再不見異象,不聲不響,回歸在女子手中又做那古樸典雅的一方沙漏。
「這法器你剛剛能夠控制,還差火候,運轉不靈,還是凝心靜氣的好,小心一個不留神,把我們都做掉了,害人害己!
這裡的確是有紅銅平原和魂城堡的,只是僅僅是前輩大巫以法力建造的空間,並沒有宗布神、翕茲、桑耶閻王和魯界這些眾神,連那委羽山也不過是個大一點的空殼。」男子看了一眼女子手中的沙漏,淡淡說道。
女子哼了一聲,自知理虧也無法發作,只是翻了一個偌大的白眼,「那裡面有什麼?「
「哈,我是沒有想到那紅銅平原竟然成了妖獸的聚集地,也是當年,開闢空間的大巫存了心思,指望有朝一日這世界真的能夠補全,只是巫族便也無趣,特地捕來眾多靈智未開的珍惜妖獸投於此地……
一路行來,便有乘黃、腓腓、獬豸、鉤蛇、地狼等物,皆有墨竹色青妖神看管,倒也繁盛。」
「墨竹色青?你是說那個由苯入佛的龍女?」
「只是杜撰罷了,那些事我說不清楚,但據我所知,巫門所說的墨竹色青就是一種上古魚蛇妖神,蛇發魚尾,生有九頭,面相或為少女或為夜叉,司管千萬魯界贊神出入魂城堡,與那龍女並無關係。
他們當時通過紅銅平原不久,就見一山洞,低矮潮濕,有寶光閃現,剛剛探身進去,後路便被雪崩阻住,回頭不得,只能前行,竟然就通到了一處巨大的宮殿。一入此地,便有這物攔路,不得通行。」
隨著那男子的娓娓道來,光網組成的圖像里,出現了一處黝黑詭異的大殿,其中血池翻湧,鬼氣森森。
忽然一隻身有丈八,皮膚精亮,形如麒麟的怪物從虛空中幻化出來,九頭六翼,果然是人面蛇發,身在高空俯視下望,那面孔上或作美貌少女,或作猙獰夜叉,細看之下卻皆又覺得不對,連那少女面孔也並不似是人類,便知這物確是妖怪一流,與那男子所說無異,配合那場景更像是實況一般。
女子見那夜叉面上猙獰恐怖,獠牙森森,又見它舉勢欲撲,不禁皺眉,「這妖神見狀便知性情殘暴,兩個小娃子豈不是凶多吉少?你們,是怎麼逃出來的?」
「倒也不盡然,墨竹色青九面,各有性情,雖也好殺,但智慧頗高,能惑人心。
況且那一隻也並非正主,乃是妖神不知多少代的後裔與水中騰蛟所生,年紀尚幼,且被馴化,放養在此地守衛門戶,雖然神通不及原來百中之一,但性情也並不想正主那般殘暴;
只是那蠢材卻不知曉,方一見到就欲爭鬥,被其中一個夜叉頭顱一個噴嚏拍倒在地,踩在腳下,但墨竹色青辨出我的氣息,也加之有求與我,不敢傷害。」
「有求與你?」女孩迷惑,「那墨竹色青雖然不是正主,但聽你的說法畢竟也是妖怪一類吧,你是巫族,巫妖之間,應該勢不兩立才對?怎麼還客套起來?」
「哈,你莫不是還信那些仙佛巫妖的鬼話吧,混沌從來不紀年,哪來的先天四教,又哪有巫妖大戰,騙人的,帝夋大巫合道,卻生了十日,難道那十隻烏鴉就不是妖族了?!」
女子聞言一愣,旋即眼前一亮,像似有所了悟,心中想到:
「是了,那帝夋本為巫族至尊,所生十日本也該是巫族,偏偏卻化形為金烏成就了妖身,與那炎帝部落、后羿部落更是有著扯不清的是是非非,恐怕這其中也是筆糊塗賬,遠不是巫妖恩怨那麼簡單,卻不是我能夠揣度的了。
想那上古的巫、妖之說,也只是分教不同,若論源頭,都是先天所養的生靈,不必聖人捏土所造之人,可不就是一樣。
只是巫族畢竟得天獨厚,靈氣凝聚視為巫,卻是包含了宇宙萬物,只要生就靈智便可修巫道,這魏摩隆仁就是一例,每千年一次湮滅消長,又自有靈氣化出大千萬物,成就靈智,雖然不入輪迴,但也未嘗不為一道,縱是萬年億年總不至滅絕。
這一點,妖、人卻皆都是不能比的,但論及個人,總歸分別不大。」
女孩兒想著,不覺出神,當下也就不再多說,莞爾一笑轉又問道,「那墨竹色青求你何事?」
「墨竹色青本就靈智極高,三分為妖七分似人,又受那建造紅銅平原的高人點化,自然非同一般,他知我來歷不敢傷我,卻也十分狡詐不願輕易放他,便讓我起誓,待我脫劫之後要了其心愿,為其辦三件事,便可放他一馬……」
「不要一會兒『他』,一會兒『我』的,繞得人家頭疼,你們本就是一個人,只不過你多吃了幾年閑飯,有了些許道行罷了,還不是一樣老大不懂事,本性未改,弄的什麼玄虛!」女子終於不耐煩,柳眉一豎,厲言嗔怒道。
男子搖了搖頭,不尷不尬的乾笑兩聲,終於回過頭來,向著女子深施一禮,「公主教訓的是!只是物是人非多年,再要說時難免陌生,此中緣由想必公主也明白,恐怕讓公主聽了不適,既然公主不喜,那便不說即是。」
說罷,那男子抬起頭,那形容面貌與那光網中的男孩極其的相似,赫然正與那成年的韓澈一般無二,只是氣息、神態中多了一縷陰冷,一雙眼睛也不像是本來的黑色,反倒是淡淡的銀灰,便如那冬日的湖水波瀾平靜。
「哦?我又明白什麼?你怎知我聽了不適?又怎知我不喜?難道,你還要做了我的主不成?」聽得男子一口一個公主,女子心中已有怒意,卻又不好發作,只是哂笑,「說起來,我的主你也確實做得,只是……」
「公主說笑了,事情便在那魂城堡有了變化,我們還是看看那坤傑大師耍什麼花樣吧。」
女子說話被打斷,微微皺眉,面上表情更加精彩,但也不再發言,依然與男子並肩站立,默默察看那浮在虛空中的琉璃光網,在那其中,又出現了變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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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嚇死了嚇死了,哪裡冒出來的大貓啊?差一點要被吃掉了,恐怕用不了幾個時辰就變成便便了!」
女孩驚魂未定,不住的拍著胸脯,一顆小心臟撲通撲通的跳著。
「我們跑出來有幾里地了吧,是不是不會追來了?對哦,剛剛大貓和你說了什麼,怎麼一下子就放了你走掉了呢?」
「啊?沒有啊,大概是……餓了吧?」
韓澈尷尬的笑笑,也拍了拍身上,不拍還好,這一拍,便弄得塵土紛飛、臭氣熏天。
他剛才被那巨獸噴了一臉的鼻息,也不知道那怪獸生來到如今刷沒刷過牙齒,自然臭得令人髮指;后又被踩在腳下,灰塵、煞氣弄得滿身滿臉……
「呀,快別拍了別拍了,咳咳咳……」女孩被嗆得咳嗽連連,幾乎要嘔吐出來,連忙站得遠了一些,「要是那大貓餓了,第一個就先把你吃了,難道還會嫌你太臭啊?!一定是有什麼不尋常的事情發生才走掉的,你不知道罷了。」
韓澈傻笑,也不會回答。
「這裡是哪裡啊?好像是一處大殿。」他依然囁嚅的說道,聲音聽來雖仍是滯澀,比之方才卻順暢了許多。
「只顧跑了,誰知道是哪裡,既然大貓不追來,我們自然安全了,先找到雪蓮花再說,我要帶回去給爹爹看。」
女孩神經相當的大條,玩心也重,見得危險消除雖然四周還是岩壁猙獰,血池沸騰,一片末日景像,卻也並不害怕。
「雪蓮花?!你說的可是那個?」
順著韓澈的手指,便見那千仞銅壁之上,正有一捧雪白的蓮花,栲栳大小,色如凝玉,綠葉簇擁中顯出六品,具都是嬌嫩欲滴、晶瑩剔透,尤其是生在那血污之淵紅銅絕壁之上,迎風獨斗,便更襯得聖潔華美,仿若出塵。
忽見這聖物,女孩不禁呆了,片刻后才興奮得手舞足蹈,便要攀岩去摘。韓澈連忙一把拉住,一個勁兒的支支吾吾,可又說不清楚,急得抓耳撓腮。
他知這峭壁皆是紅銅鑄造,高有千仞,表面光滑無比,稜角鋒利若刀,壁山山洞內又常見毒蛇棲息,巨蟒遊走,危險異常。
女孩獵奇心切,心中便如貓爪抓撓,哪裡攔得住。
她天資極聰,是道家的奇才,天生便有氣感,學道三年便有小乘,七八歲上居然就可蹣跚學飛,頂的上尋常修者幾十年的苦功,自然眼高,怎還把這平常的岩壁看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