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九爪騰蛟
喜樂一下子頹然了下去,跌坐在船上,被曉宇一把扶住,許久,小姑娘才抬起頭,看向遠方那划船少女的方向。
戰鬥還在進行著。
與其說是戰鬥,倒不如說是一場無邊無際的僵持。
那黑白兩股氣流似乎並不打算有所動作,圍而不攻,只是在那少女身前身後旋轉翻湧,借著波濤與水流,與她保持著一種微妙的平衡,嘲弄之意更是明顯。
海面之上,霧氣逐漸的加重加厚,獨獨這一處紅光籠罩的中心地帶,卻是晴空如洗,情景雖不清晰,仍可辨得大概。
水面遼闊,瞠目遠眺幾與天穹連為一體,而那黑白氣流像那海天之間的兩股紐帶,巨大,恢宏。與之相比,那小船與其上的少女便如滄海一粟。
這樣鮮明的對比構成了一副絕美的圖畫,殘酷而美麗。
「嗡嚶」一陣刺耳的蜂鳴之聲忽然貼著水面傳來,紅光也隨之劇烈的波動起來,韓澈三人具是一驚,抬眼細看,遠處的情境已是有了變化。
只見此前祭在空中的那一截彩帶已經碎裂成了無數碎片,滿天飄飛,金紅粉綠,猶如天女撒花。
那少女站立船舷,立目橫眉,一臉的嗔怒,正手持一柄奇異的短劍向天對恃,那短劍長約尺余,劍身劍柄通體火紅,盈盈剔透,不含一絲雜質,不知是何材料鑄造而成,寶器雖已刻意收斂但仍舊逼人,一看便知不凡。
那空中的黑白兩色氣流對著寶物也是頗多顧忌,並不似先前哪般放肆戲謔,只是遠遠的騰起,居高臨下的漂浮著,時而翻騰時而遊走,卻是不甘心離去。
三人中韓澈的神識最強最廣,隱約可以感到那女子的靈力更是不平靜,身體幾乎已經油盡燈枯,調動這強大的法器已是勉強,自身靈力控制不住,紛紛逸散,應是消耗不小,多半已經傷及了本源。
韓澈心道不好,知那少女怒急,恐要拼了性命。
果不其然,正待韓澈束手無策,少女手中寶劍向天一拋,陡然一聲嬌喝,也不知用了什麼法術,那寶劍凌空爆出數團斗大火焰,朝向那兩團氣流囫圇砸去,那寶劍也化作一道赤練火光,狂猛劈下,卻是帶了十足十的氣勢。
寶物畢竟是寶物,即使運用之人法力淺薄,但一旦發動,即使千中有一的威力也非這氣流中之物可以抵擋的,熒火之光又怎與日月爭輝。
那黑色氣流嚇得魂飛天外,險險避過一道火團,急急閃身向天空逃竄;那白色氣流避得兩道火焰,又見那劍氣勢驚人,也欲抽身,卻已是慢了半步,被那火焰劍鋒硬生生的披在尾部。
「刺啦啦!」如同熔鐵,隨之「嗷」的一聲慘叫,從劍鋒下面騰起大團的白煙,那白色氣流一瞬間被蒸幹了大半,露出一截披麟戴角的白色蛟身!
那劍去勢卻是不減分毫,從那蛟尾橫斷而過,后又直切向海面!
沒有一滴的水花,白霧哄然隆起,下方海水如同有了生命,紛紛向兩側避讓,水面生生被劈出一道旱路!寬有一轅,縱深百丈,久久不曾恢復。
一劍之威,竟至如斯!
再看那白色蛟龍,劍過之處,連血液都瞬間蒸發個乾乾淨淨,直徑丈余的巨大埠平滑整齊,如集火燒灼,一截蛟尾翻著筋斗落入海中,激起磅礴駭人的巨浪!
那蛟龍未再發出一聲,身軀逐漸的變小,縮成泥鰍似的一小團,急速落下。
那黑色氣流中之物呆了片刻,忽然及時的醒轉過來,已是不及幻化,憑著本體一爪探出,將那小泥鰍提在爪中,小心放在趾間,亦是一隻龍爪,黑亮如漆。
那蛟已是不住的痙攣顫抖,尾部受損,不得幻化,法力不得運用,生死不知。
時間如同靜止了一般,沒有了一絲生氣。海水似是凍結了一樣,平靜得沒有半點波瀾,天空也受到了感染,沉寂得似乎隨時可能垮塌下來,空氣也越發粘稠,讓人透不過氣。
這種感覺急劇的蔓延,偌大的一方海天之間,竟然不見一隻海鳥魚鱉……
突然,天空中一聲長嘶,響徹蒼穹!忽然間狂風四起,滾滾黑雲席捲而來,遮天蔽日,海水如同煮沸了一般,劇烈的攢動起來。
「不好!」韓澈心中猛的一緊,血液都瞬間冷了大半。
只見疾風巨浪之中,那遠處的小船隨波逐流,失去了控制……
但凡法器,無論先天后天,強弱高下,皆都為載體,自身不具靈智,要憑人祭煉方可催動,這祭煉之法或是真元、念力也或是靈力、妖力等等,不勝枚舉,但皆是殊途同歸。
無此過程,那法器便形同廢物,這也正是為何世俗人即使法器在手也不能發揮出萬中之一的原因,那些憑空臆想凡人到了神仙洞府,得了一件厲害法寶便從此逆天弒神的傳奇,不過是痴心意淫,看過一笑了之也就罷了。
越是厲害越是頂級的法器往往受到祭煉者的影響便越大,沾染了主人的氣息,自然的生出了三分通靈妙用,便可稱之為法寶,靈器。
這通靈與主人意識相合,互為補充,自是妙用多多;然而法寶強大逆天,也自然要受天道約束,產生了另一面,便是噬主!
法力強大,法器法寶便是外物,自身修為高深自可鎮壓其戾氣,不使噬主;
但如若法力修為不夠,人弱於寶,又還要強行祭煉,那便是凶吉未測,這場人寶的博弈中,人也就多半不再為主導了,成了寶物的傀儡,到底是誰運使誰卻也難說了。
剛剛那少女拼力的一劍,強則強已,卻實在力不從心。
一來修為不高,二來連番消耗,油盡燈枯,意識迷亂,一劍揮出,已經無法控制力道,靈力一股腦的湧出匯入劍氣,全然不受控制。通身靈力已然被那火紅短劍揮霍一空,已是昏死過去!
海面上風浪一陣高過一陣,巨浪滔天,如一座座山嶽悚然拔起,越推越高,越行越猛!
終於,一道巨浪拍擊在了少女的小船之上,船身泛起一層紅色的光罩,將浪花阻隔在光罩之外,但是小船還是被強大的水勢推出了百丈遠。
天空又是一聲淅瀝的長嘶,黑雲間,一隻碩大的蛟首猛的探出。
這蛟,獨角,赤目,長須,齒床寬大,獠牙森然,油黑泛光,已是七分像龍。
世俗說虺五百年為蛟,蛟千年為龍,講的就是走蛟化龍,但數字也只是虛數,遠遠低估了這化蛟為龍的難度。
修行無歲月,如若曲曲千年就可化形,那傳說中神乎其神的化龍池也便稱不得稀奇了。眼前此蛟生獨角現龍相,可想修行年月之長,已近化龍。
此時這蛟滿面的猙獰,瘋狂的扭動著身軀,黑雲幾乎遮他不住,紛紛的逸散,黑色蛟身便愈加的清晰,透過黑雲黑霧的繚繞,韓澈留意觀瞧,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九爪四趾!」
曉宇也注意到了這一細節,他生在魏摩隆仁,自小所接觸的便是神贊龍三界神靈,自然對龍並不陌生,龍的爪數和每爪上的趾數並不代表修行的時日或是法力,而往往是一種先天地位的象徵。
西方八部天龍本體、黃帝坐下應龍相傳皆都是是六爪六趾,地位尊崇無比。而巫族創世龍神更是九爪九趾,至高無上。
而這條還未化龍的黑蛟,竟然也生有九爪!
韓澈曉宇二人相顧無言,心中同時畫著魂。
那黑蛟怒目圓睜,忿恨溢於言表。身形更是在雲間起起伏伏,時隱時現,隨著他的翻騰,那海水似乎也受到了強力的感召,愈加的躁動,海面之上,狂風肆虐,風卷積著海水,像一隻巨型的怪獸,大口大口的吞噬著整個海洋。
漸漸的,龍捲風終於攢成了一束數丈高,三四人合抱的龐大水柱。
這水柱成,便直直的向著那少女所在的小船衝撞了過去,只呼吸之間,便已硬生生撞擊在小船的船舷之上,再次將小船推出數百丈,如是一葉浮萍,飄飄然,已靠近了韓澈三人被困的海域。
韓澈只覺眼前一花,這一方世界似乎也隨著那水柱恍惚了一下,不很真切,讓人以為僅僅是個錯覺。
沉重的炸裂聲隔空傳來,那包圍小船的粉色光圈再次亮起,卻明顯黯淡了幾份,隱隱有著一種潰散的跡象。
「轟!」又是一道水柱形成,拍擊下來,龍捲風也賣力的撕扯著小船,而那小船就在這樣的輪番轟擊中隨波逐流,被推著飄飄蕩蕩。
每一次轟擊,那光圈就要黯淡上一點,模糊上一點,漸漸的就已經變成了薄薄的一層,肉眼幾不可見,而那少女,卻依然安靜的沉睡在船中……
動不了,還是動不了,韓澈三人的小船就像一顆睡蓮,在水面上生了根,無論怎樣的划動,賣力的支應,都是一動不動。
司曉宇曾經跳下船,試圖游過去救那少女,可是身體一沾水,卻像落在了沼澤中,那下面有著極大的吸力,司曉宇整個身體都不受控制,瘋狂的下沉。
虧得韓澈早有防備,急出一手把他拉住,險險的拖將上來,把個熟識水性的武道小子也嚇得臉色慘白。
喜樂早在那少女一劍揮出力竭倒下之時就已經暈了過去,韓澈嚇得半死,仔細的替她檢查過,發現小姑娘只是驚嚇過度陷入了深度睡眠,也就慢慢的放了心,平復了心情,依舊焦急的關注著情勢的發展。
此時那圍繞小船的光圈再也無力抵擋那龍捲風和水柱的雙重攻擊,紛紛潰散,星光般灑滿了河面,隨即消失不見。
那黑蛟仰天一聲長吼,竟然在天空中挺直了身子,那樣子如同一支巨大的旗杆,隨後大口一張,一枚黑色的圓球從蛟嘴中噴吐出來,這圓球磐石大小,油漆瓦亮。
韓澈、曉宇皆是認得,不覺都是驚呼出聲,那分明正是這黑蛟性命交修的元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