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武道之道
隨著齊楚的舞蹈,剛剛還略顯獃滯的蝰蛇紛紛響應,齊齊向那黑髮少年撲去。
那蛇身若有似無,獠牙卻清晰非常,連噴出的毒液也顆顆晶瑩。
最另人驚訝的,也不知是受到齊楚的控制,還是這蛇本就具有靈性。
群蛇似乎有意無意的維持著一種陣法,互有配合,進退之間張弛有度,雖兇猛卻不顯得雜亂。
黑髮少年抽刀飛退,攻勢卻漸漸的放緩,甚至那起初行雲流水般的動作也明顯有了一絲滯澀。
只是那少年並不慌忙,防守依然做得滴水不漏,就像能夠洞悉蝰蛇的進攻方向一樣。
那把長刀總是恰到好處的出現在該出現的地方,刀到蛇到,遲一分則恐不急,早一分則可生變。
只見又兩條蝰蛇騰空飛躥,分襲向少年的眉心、喉間。
那少年卻無所動,刀在手中一轉,借著慣勢磕飛身側一條蓄勢欲撲的蝰蛇,又是輕描淡寫的向左手一順一帶,將快速靠近的一圈蝰蛇逼退,身側就自然劃開了一片空當。
少年手腕一轉,順勢一拉,刀身已神出鬼沒的落在了腦後,雙手握住刀柄,長虹貫日就是一劈。
長刀生生砸在兩條騰空的蛇頭之上,直砸得火星四濺,那蛇悶哼一聲,還未及有所反應便已消散在空氣中,轉眼不見。
「咦?」齊楚悶哼了一聲,卻是停止了施法,躍出戰圈,負手而立,滿臉的驚駭。
「你是武道一脈,魏摩隆仁居然還有武道一脈?!小子,你叫什麼?」
齊楚咬牙切齒的說道,那眼中全是憤恨,臉上肌肉也開始上下的抽動,樣子滑稽,不知為什麼,卻總讓人想起那些吐著信子蓄勢待撲的蝰蛇。
四周壓力驟然一減,黑髮少年收招不及,卻被刀勢帶著前沖了兩步方才停了下來,他也不含糊,把刀一藏,笑吟吟的站在了齊楚的面前。
這少年比齊楚高了一頭還多,一張俏臉眉眼帶笑,白衣青靴,黑髮迎風而動,手扶一柄拉風的長刀,宛若神將,卻是讓齊楚都襯得有些自慚形穢。
見齊楚讓自己報號,少年也不驚訝,憨厚一笑抱拳答道。
「晚輩司曉宇,師叔說的沒錯,正是武道一脈,按照輩分該尊您一聲齊楚師叔!」
齊楚乾咳了兩聲,司曉宇的一句話說得他十分的不自在。
如果坐實了這個師叔的輩分,還和小輩動手,也就明白告訴別人自己這是以大欺小。
這話好說不好聽,可這武道一脈偏偏還真就與薩滿一教淵源頗深,雖並非同門,但這樣的稱呼倒也挑不出毛病。
「咳,」齊楚輕咳一聲。
「武道一脈與我神域雖有往來,卻並非同門,不必如此相稱。你門隱居多年,向來不問世事,如今為何在此阻攔啊?想要插上一腳?這也是你門長輩的意思不成?」
齊楚面色一沉,很有幾分神域儲君的氣度。這姿態做得十足,但言語卻有些露怯,試探的意味反倒更濃一些。
司曉宇呵呵一笑,不為所動,只是說道。
「師叔莫怪,小侄自然不敢忤逆師門,只是也不像師叔所說想要插上一腳。小侄奉命救人,不知是與師叔動手,」
他回頭看了一眼韓澈,不由皺了皺眉。
「我這師兄不知哪裡得罪了師叔,竟然勞動師叔親自帶著這麼多長輩圍攻?師兄年輕,怕是承受不起吧?!」
司曉宇神態恭謹,語氣卻是針鋒相對,弄得齊楚也有些臉紅,那被韓澈反傷的眾人更是一個都不曾妄動。
齊楚心中有氣,他是個極要面子的人,畢竟往後還要執掌神域,行走江湖。
這帶著一群長輩偷襲圍攻小輩,這事傳出去可就是笑柄了,就算在神域內都別想抬起頭。
「打也就打了,殺也就殺了,偏偏好什麼奇,停下來問話!」
齊楚心裡嘀咕,他此時像喉嚨里吞了只蒼蠅,上下不得,噁心的不行,暗暗後悔自己多事。
只得不接司曉宇這茬,硬著頭皮繼續道。
「武道一脈也沒什麼了不起,你個娃娃不知天高地厚,阻撓我薩滿神域做事,我勸你回去問問你師父,是不是真敢和神域撕破麵皮?」
「小侄不敢,」司曉宇裝模作樣的拱手答道,那笑意卻愈發不經掩飾。
「小侄不懂師叔的意思,小侄的麵皮留著還有用,可不是拿來撕的,吾師說,我武道一門並無挑釁的意味,只是願與師叔打個商量,師叔若不惜身份,不顧地位,非要與小侄動手,那師叔要殺便殺即是,小侄自是不敢頂撞。」
司曉宇一臉玩世不恭的欠揍模樣,轉身掃了一眼已經緩緩聚攏的薩滿教徒,繼續說道。
「師叔殺小侄輕而易舉,如果放心不下,也不妨群起而攻,或者趁小侄無暇分身,順手了結那個半死不活的,也是個絕好的辦法!」
齊楚恨得牙根兒痒痒,眼前這小子看似憨直,卻不想一肚子壞水。
不僅一口一個「師叔」捧得他下不來台,還把自己後路都堵得嚴嚴實實。
「還真是人至賤則無敵。」
連石台上已經奄奄一息的韓澈都不由苦笑道。
「小輩!忒的猖狂!」
齊楚終於忍無可忍,他自知言多必失,也不跟司曉宇廢話,竹笛在手,便要直取其面門,口中亦是開始吟唱,數條蝰蛇也紛紛自虛空顯形,將司曉宇團團圍住。
司曉宇已然早有準備,將頭一偏,躲過竹笛,左手向後一探,那把長刀再次落在手中。
右手借力一彈刀身,身形旋轉,刀柄便水到渠成的向齊楚腰間抽擊而去。
齊楚知是一柄魔兵,不敢硬碰,收腹讓過,手中竹笛一甩,一支骨刺從笛子一頭顯出鋒芒。
斜刺里就是一劃,兩條靈體蝰蛇也張開獠牙向司曉宇下盤襲來。
司曉宇抬腳出刀,磕開蛇靈,再見骨刺鋒芒卻是微微一愣,躲閃慢了毫釐,袖口被劃破一道,卻也藉機再一刀送出。
刀芒由下而上在空中劃出一條優美的弧線,正朝齊楚肋間、肩膀一線撩起。
齊楚腳步未穩,避無可避,但也不慌,驅動兩條蛇靈以身撞向刀身。
趁刀芒受阻,齊楚豪不戀戰,跳出圈外把竹笛往嘴中一含,待取下時,一枚油亮發黑的棕櫚葉子已然留在唇上。
武道一脈靠體術修行,將肉身潛能開發、利用至極致,其中武技乃是看家本領。
齊楚適才主動近身相搏,一方面是抱著試探虛實的想法,另一方面卻是想憑著這竹里藏刀的伎倆出其不意。
如今虛實摸得差不多,也就沒必要再以己之短搏人之長。
他自知嘴上說不過司曉宇,心思可不笨,馬上抽身而走,全力以巫法御使蛇靈,纏住司曉宇不得脫身,同時抓住時機以子午神針攻其不備,存的就是必殺的決心。
此時司曉宇的戰鬥已是越加艱險。
齊楚漸漸加力,手下的十幾條蝰蛇,每一條都不下於格西境的實力,在齊楚的控制下,配合得當,陣法穩固,進退有序,那實力不是一加一那麼簡單,是呈幾何倍數的增長。這蛇乃是靈體,非是尋常兵器可傷,就算司曉宇手中的長刀,將其擊退容易,想要殺死卻是也難。
司曉宇絲毫不敢怠慢,又見雙蛇蜿蜒曲回,直襲自己腳踝,手上一拖刀尾,刀頭便已向下砸去。
刀身甩出一個半圓,刀芒護住前心,又將正面一隻蛇頭劈開,下盤的靈蛇靈活異常,將身一扭,吃著與刀柄一次碰撞纏繞上來。
曉宇早有算計,趁那蛇處身不穩,蛇尾仍在地上,抬腳就是一踩,借著刀頭落地返來的推力縱身一拔,發力一甩,生生將蛇拋出老高,正砸在空中飛來的另一靈蛇身上。
司曉宇同時單腳落地借勢旋轉,披風猛地掄起一圈,正抽在那背後,側向的群蛇頭上身上,竟然也是一片金鐵相交的聲響。
待到細看,才發覺那披風下擺竟是密密麻麻的金剛刀芒,皆隱隱有幽魂繚繞,竟然亦是靈器。
一人力戰群蛇,虧得這武道小子的體術武技著實了得,一把長刀也是神兵利器,如此這般,竟然讓群蛇難以近身。
一時蛇影重重,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盤桓強攻,斗得不可開交。
饒是如此,司曉宇仍是漸漸吃力。
群蛇全無痛覺,無懼無畏,只是竭力猛攻,且不說那心理上的壓力,只是體力精神的消耗也難以消受。
更何況還有齊楚在一邊虎視眈眈,只要稍有分神那見血封喉的子午神針必定激射而出。
「小輩,還不收手?本尊不殺你,回去告訴你師父,休管我神域之事!」
見大勢已定,齊楚卻也不願沾惹這武道一脈的麻煩,越過司曉宇向韓澈走去。
「快來看啊,薩滿教二十……不,五十個打一個,准贊普親自偷襲,圍攻重傷男童啦!無恥多多,齷蹉多多,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啊!」
司曉宇手上紛忙,嘴上卻不饒人,見齊楚又朝韓澈走去更是破口大罵。
「你亂喊什麼!」
齊楚怒火中燒,這小子句句陰損,就怕別人聽不見,竟然是運足氣力暴吼起來。
此地雖然地處偏僻,但群山環繞,回聲四起,聲音傳得極遠。這話不盡不實,可喊出去的效果可是相當有料,這要傳出去,面子可就丟到姥姥家了。
齊楚也不可能跟著他喊「不是我乾的!根本沒有五十個!」
這話再解釋都不是道理。
可是又實在拿這小子沒轍,齊楚臉色鐵青,說話間向平台走去,手中長笛在握。
此時一眾灰衣人已同薩滿教徒亂戰在一處,皆是無暇阻他。
此時韓澈卻是有苦說不出,堯義的那把骨刀還在他的身上。
傷口的劇痛早已麻木,現在半邊身體失去了直覺,隨之而來的就是徹骨的寒意,猶如置身隆冬冰海,心跳都似乎靜止了下來。
韓澈不禁感嘆自己的名字實至名歸!
他的意識還算清明,可全身卻虛弱得抬不起一根手指,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齊楚一步步靠近,長笛已經指向自己眉間……
「混賬,給老子滾開!」
聲音如炸雷般響起,一字一頓,每一個字似乎都有著萬鈞之力,震得人耳膜發痛。
一眾薩滿教徒忽然如遇電擊,紛紛抱頭痛呼,更有甚至,已經跌倒在地,形狀驚恐。
而灰衣一方卻是安然無事,只是一樣獃獃的望著眼前的亂局。
齊楚被震得後退了兩步,心神頓時恍惚,連手中竹笛都險些落地。
他迷茫的望著遠處的群山,雙目無神,彷彿整個人都已經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