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大宴三天
魏龍便覺身形一飄,一股喧赫的酒勁瞬間由單拳流入,遊走全身,那迷醉的感覺直衝入腦,讓他那巨大的身形也是晃了幾晃。
「唉,這招還真不錯,可惜不能物化由心,將酒氣完全凝結分離出來,那得是什麼境界,是不是到那時就不怕喝酒了!我也能酒入豪腸一把!不用這麼狼狽。」
韓澈美美的想著,繼續抓起酒碗猛喝。
可他也只是想想而已,物化由心,那是遠的他都不敢想象的地步。
格果有大成者,一旦超脫本我,憑心馭控自然,自可物化由心,那便是翁則境界。
這卻是巫修中最漫長的一個階段,而由格果入翁則也可以說是巫修一條最為巨大的分水嶺。
突破這一層而再修行,翁則之後的堪布境界,卻是要將千錘百鍊的肉身化為繞指柔,與神識融為一體,精神即為物質。
到時便是容我於萬物,馭風則我即為風,凌水則身亦可流,操控自然更加如臂使指,而肉身也隨之真正的不死不滅。
肉身不滅,卻不代表無肉身,有肉身,就不能說是真正的「去我存道」,而在堪布其上,還有堪蘇境界,這境界太過離奇,也太難。
肉身與神識合一,第一步便是要將那辛苦建立的「我識」破去。
完全將自身敞開於天地,相當於斬殺自身,獻祭了自身,代價頗大,所獲也便巨大,那已經是超脫大巫的境界,自然天成。
卻是韓澈也難以理解的了。
而此時韓澈顯然想不到那麼多,他的眼裡只有酒。
魏龍卻何嘗不是如此。他被韓澈一記酒勁打得遲愣片刻,一回神,再看桌上的酒碗已剩三五隻。
知是敗局一定,頓時惱羞成怒,也不再去管那酒碗,縱身一躍,酒碗被帶得紛紛落地摔碎,雙拳齊揮,瞬間已經欺近韓澈。靈力成風,直壓下來。
韓澈亦是搶身衝上,不躲反迎,身上盪起層層漣漪,那格果威壓立時讓近處的何掌柜都噔噔倒退出幾步。
韓澈暴吼一聲,嘴中噴出一團酒霧,正吐中魏龍的肥臉,魏龍一個踉蹌,慌忙閉眼,那砸中韓澈的雙拳立時減了一半的力道。
隨著胸口便覺一凹,韓澈雙掌翻飛帶出一排手印,重重的印了下去。
「砰」
山響傳來,魏龍龐然的身軀重重的跌入酒樓,一排欄杆應聲而斷。
韓澈噗的吐出一口鮮血,卻是飄然落地,腳步不亂。
「星海樓明日起大宴三天!由我韓澈與內子喜樂做東,以謝相親父老養育之恩,煩請各位奔走相告!」韓澈抱拳揚聲,風動衣擺,飄然若仙。
全場掌聲雷動,歡呼似海嘯。
何掌柜一屁股坐在地上,目光獃滯,他終於明白什麼叫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有心反悔,可看到台下那群情激昂的場面,再想想自己這小身板,他咽了咽吐沫,打消了念頭。權將這一切當做一場噩夢。
「小韓哥最威武!」
「小韓哥無人敵!」
「小韓哥白吃王!」
「小韓哥我愛你!」這最後的兩聲口號把志得意滿的韓澈震得一個機靈,尤其是那「我愛你」還是發自一群嬌滴滴羞答答的女生。
韓澈頸后頓時一涼,一股不好的預感忽然襲上心來,他在人群中搜索著,果然,就在不遠處一雙好看的杏核眼正一轉不轉的望著自己。
而在那一雙眼睛里似乎正冒著熊熊的火焰。
韓澈打了個激靈,渾身都如冷水澆過一般。
「喜,喜樂.……你聽我解釋.……」
他哆嗦著說到。
喜樂哼了一聲轉身就走,瞬間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韓澈的魂都快嚇飛了,他哪裡還顧得上其他,跳下擂台直追而去。
片刻后,一隊人馬出現在星海樓下,那站在轎前的小斯望了望人山人海的勝景不覺一個皺眉。
「去看看。」轎子里傳來低沉的男子聲音。
「是!」小斯允諾,連忙上前,之間何掌柜攤坐在地上,表情木訥,似是欲哭無淚。
「出了什麼事?燧火老爺還要問話。」小斯皺眉。
何掌柜聞言一驚,騰地站起身來,一抹臉皮,那剛剛還如喪考妣的神情立即一震,換上一副奴才嘴臉,恭敬道,「無事無事,上房已經備好,還請老爺高升。」
何掌柜嘿嘿笑著。小斯望了望那激亂的人群,終究還是下了台,怎生回稟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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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時辰后韓澈撇著嘴跪在搓衣板上,表情奴役謙卑更勝那何掌柜,先前意氣風發的少俠姿態盡去無遺。
「起來!」喜樂終於是說了兩個字。
韓澈如蒙大赦,彈簧般彈了起來,也不顧腿上的酸痛,奴顏諂媚道,「喜樂,你不生氣了?其實我……」
「趴下!」喜樂哪裡會理他,一指小床。
「又來?!今天不是來過?!」韓澈馬上一跳三尺高。
可他還是乖乖的愁眉苦臉的走了回來,因為喜樂那一雙綉眉已是再次倒豎。
「今天不一樣,要三次,怎麼?多兩次你還不開心?!」喜樂竟然還回答了一句。
韓澈臉色大變,卻不敢再多說。
片刻后,房中不出意料的傳來韓澈凄慘的叫聲。
「喜樂,你真的覺得在背上畫幅山水對於防止扎死我有什麼幫助嗎?」
奄奄一息韓澈看著在鏡子里,自己背上氣勢磅礴的神秘圖形,忽然感到凶多吉少,今天,確實不同。
喜樂不以為然,還是撅著嘴擺弄著自己的小骨針,余怒未消。
「那是用特製的藥粉塗上去的,可以幫助經脈吸收羽尾針的藥力,有增強的效果,而且沿著線條扎就不會數亂了啊?」
「啊?為什麼?」韓澈對於數量這個話題還是比較敏感的。
「少廢話!這個都不懂,等一下就知道了!笨!」
喜樂伸出小手在韓澈的背上拍了一下,小嘴一嘟,已經換上了一副認真的表情,雙眼閃出狂熱的鋒芒。
一個酥酥軟軟的「笨」字聽的韓澈心裡痒痒的,很是受用,連疼痛似乎都稍稍的減輕了一點。
「不知道真的再進一步能不能隔絕痛覺呢?」壓力一輕,韓澈不禁有點嚮往的想著。
半年時間,由格西直進格果,這進展不可謂不大,甚至是許多人一輩子都難以企及的追求,就連韓澈自己都驚異非常,無疑也讓喜樂備受鼓舞。
巫門與其他修行不同,佛、道之修講因果,爭氣運,雖理念亦不同,但同與天爭命,逆天而修,遭天妒,或應天劫,或渡輪迴;
而巫門修行卻要首先斬斷因果,獻祭自身,天人無二,也就無所謂天劫,只是巫門修行太講天賦,可以說就是血脈傳承。
沒有巫族血脈,亦可修巫,但先就難以體感「我識」,就更休提本我、破我、物化合一。
能至格西便是不易,這卻不是人力能為,所謂「緣法」,也正是格果之境難赴的原因。
世俗的扎西曼日寺、甘珠寺等藏傳雍苯黑教也延續這種層次劃分,但隨著時間推移,意義卻已大相徑庭。
他們更多的是一種職級,而非境界,深究起來,一個所謂的堪布或許未必有著格果中層的修行。
只是扎西曼日寺黑教教義與佛門融匯雜糅太多,甚至還可成阿羅漢境,倒是與巫修的聯繫不大。
巫修不易,因此能夠憑藉幾枚小小的骨針和自己時靈時不靈的「巫醫」術就把韓澈這種半吊子修者從格西「扎」到格果境,如何不讓喜樂欣喜若狂。
因此她便更不敢廢馳,再生氣,也要在針上找回來,並且還要精益求精,與這種成就相比,小姑娘倒真的不是很在意韓澈的痛苦。
「咦?藥劑明明還剩許多,為什麼骨針會不夠用了呢?」半醒半夢中,韓澈忽然聽到了一聲嘟囔。
他不覺一愣。
隨即一道黑影已經從喜樂的身邊掠過,喜樂還沒反應過來,已經傳來韓澈殺豬般歇斯底里的咆哮,
「喜樂!你的腦袋是砸核桃用的嗎?這邊扎這麼密集你當是刺繡呢對不對?左面一根都沒有,一根都沒有!」
韓澈的背上左右涇渭分明,一片森林,一片平原……
一雙杏眼帶著肅殺的眼神飄進了韓澈的余光中,韓澈打了個激靈。
「額,剛剛怎麼了,做了個很奇怪的夢。」韓澈胡亂的在臉上抹了一把,抹掉無數虛汗。
「我的腦袋,砸核桃呵?」女孩兒的聲音幽幽的飄來。
「啪」韓澈的臉上出現了五個鮮紅的指印。
自己打的,認錯要積極。
「喜樂乖,是我錯了啊!我道歉!」
對面眼神凌厲。
「我的腦袋是砸核桃的!你看……啪……」
核桃碎了,被喜樂一把搶過去,扔進嘴裡,同時已經站在了門口,殺氣騰騰的望著韓澈。
「但是,但是……你要知道一條線上可以有許多許多個點!這樣是算不清數字的,哎?……我不是說你笨,真的,我是說,你知道它……」
核桃殼再次砸在了韓澈的頭上,巨大的關門聲震得韓澈又是一個激靈。他意識到自己犯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