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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 走過路過莫錯過

  第一波千餘重騎到了,寒冷的馬槊帶著對熱血的渴求,對喇嘛們展開歡暢圍捕。


  不斷有落在人群後面的逃亡者被透體戳穿,慘呼聲不絕於耳。


  杜遠和張遼立在原地,面面相覷。


  「二位,可是我大唐子民?」隨著這聲詢問,兩人回頭望去——趙頤貞已從部下手中換過戰馬,手裡依舊親自舉著天狼帥旗,此刻正勒馬駐足在他們身後。而專諸就在一旁重新紮緊著足下捆綁的馬蹄。


  「呃……對的,我們是川人。」這不算撒謊,所以杜遠足以應付。


  張遼仔細瞧了一下這位名震西域的將軍,剛剛在遠處路過沙場,原本想繞行而過。但經專諸提醒,說這邊是大唐的天狼軍被困,他們才臨時決意救人。


  「您可是趙頤貞大都護?」


  「正是。怎麼,我們以前見過?」


  「那倒沒有。」張遼搖搖頭,「不過不久前,我們助一位小友李光弼破了安西,又因此結識了郭子儀將軍。之後幫他在敦煌平亂,順便滅了幾個敵酋。聽他們說起過你……你和郭將軍,誰的官更大一點?」


  這話問得直接,甚至有些唐突。


  但趙頤貞心情正好,不以為忤。「子儀是我的得力悍將。莫非,你們就是那軍報里提到的上仙?不對……說的是一男一女,你們三人卻都是男的……」


  他倆在這聊天,杜遠一指東方問道,「瞧那裡——那是什麼?」


  眾人順勢望去,緩坡之後,只有注賓城的祈雨台依稀可見。


  烽火依舊,狼煙之下隱約站著兩人,各自揮動著青、綠兩色旗幟,台下看不清楚,似有無數人馬攢動。喊殺聲隔空傳來——地面都被震得顫抖。


  趙頤貞長嘆一聲,「是我另外兩名老部下蕭嵩與張忠亮,他們舍死斷後,看來一同被困在注賓遺址了。我等速速前往敦煌與郭子儀的天鉞軍匯合,不可辜負了這二位的犧牲……」


  杜遠一雙晶亮的黑目瞪得老大,「說什麼呢你?他們還活著,難道你要放棄?你這裡手下漫山遍野,且都是精銳重騎,怎麼不帶上那邊兩位一起走?」


  「你有所不知……」趙頤貞念在這些人有恩於己,耐心解釋。「眼下這些重騎不足九千,攆殺這些喪了膽的喇嘛沒問題。可回去……對手是吐蕃與突厥兩路大軍,合計過五萬。取勝概率不足一成,幾乎等於把天狼軍主力送去找死……這仗,我不能打。如我孤身一人,反倒無所顧忌,一定會返身殺回去!」


  「五萬?」杜遠瞧了瞧張遼,搓了搓手。


  張遼瞧了瞧杜遠,「你小子又在打什麼鬼主意?說吧,我一定支持你!」


  「嘿嘿,還是遼哥最夠意思。」杜遠收起嬉皮笑臉,轉而向大都護道,「行,你去吧,敦煌離得也不遠。我最看不得大唐的人受欺負,我們人少,沒啥顧忌,索性去鬧騰一把。滅了五萬大軍不可能,救幾個人應該還可以。」


  說完,轉身一搓足下馬蹄,那神行之術效果仍在,瞬間騰身射了出去,一路絕塵,繞過深溝,直撲祈雨台方向!


  張遼旋即跟上,還不忘回頭囑咐趙頤貞,「見到老郭和小李,幫我帶個好——」


  專諸剛剛直起腰,見此情景,搖頭嘆了口氣,「我特么嘴欠,就不該提醒他倆來幫忙……算了,且去折騰一場再說!反正老子也死得不能再死了,大不了回冥界再列印一套皮囊就是……」未等言畢,黑霧再次蒸騰,伏身直追而去。


  只留下瞠目結舌的趙大都護在原地,心裡如同打翻了的五味瓶,不知是個啥滋味。


  ……


  的確,張忠亮在北方被突厥人一路緊逼,重新壓回了注賓,他沿途邊撤邊突,從大大小小的包圍圈中粘合了千餘隴右軍,在祈雨台下與蕭嵩的河西軍殘部匯合。


  說不上喜相逢,因為兩軍都損失慘重。


  但兩位老兄弟並肩合力抗敵,總算黃泉路上有伴,心下頓時安了不少。


  隨著他們合在一處,突厥人和吐蕃人也合到了一處。


  悉末朗並不擔心前往西邊埋伏趙頤貞的喇嘛團——仁寶哲上師的大法螺威能,令他他十分信服。更何況還有許多密宗通天手段作保。


  眼下他與蘇利可汗心思一致,就是一口吃掉河西軍和隴右軍,讓大唐兩大節度使同日成為歷史塵埃。


  只要河西走廊這個窄口一收,西域就是斷了線的風箏,回頭安心細嚼慢咽。


  ……


  突不出去了,乾脆固守。


  張忠亮挽著蕭嵩攀到祈雨台頂端,雙雙親自搖旗吶喊,給台下結陣的子弟兵們助威。


  作為兩軍軍魂,他們與其陷入征戰,不如挺立在高處更能帶來士氣。只要他們不倒,將旗就不會倒,那麼士兵們即便戰至最後一人,也能煥發出堪敵數人的戰力。


  張忠亮咋呼得頗凶,心中卻越發凄涼。


  這檯子很高,高到他可以看清周圍波濤般洶湧的人海。


  敵人太多了……奶奶的,我隴右駐地還有三萬大軍未用,都帶來就好了。要不是趙都護提前說瓜州糧草有限,我也不會只帶三千子弟兵敢來助陣。


  蕭嵩何嘗不是與他一般心思?唉——河西也有兩萬五千兵馬呢,我也只帶來三千。都他娘成了獠人的點心!

  台上只有他們二人——


  節度使以下,所有校尉都投入到一線廝殺之中。


  以祈雨台的烽火為圓心,向外輻射百丈,即為唐軍首層防護,一隊游騎拖著馬槊逆時針遊走,側面衝擊著刺向圓心的探頭敵眾。


  第二層是盾手,可惜沒有大盾,都是輕騎所用的圓盾,騎手們早下了馬,肩並著肩排成圓環,半蹲著頂住所有方向的進攻。


  第三層是矛手,他們也下了馬,緊貼著第二層的盾手,把騎槍架在盾與盾之間的豁口上,槍尖對外,機動出擊。也可惜的是,騎槍沒有純步兵的長槍那麼長,威力自然打了折扣。


  第四層背是預備隊,個個橫刀在握,將每一個縱馬闖入深層的敵人斬於馬下。他們得到命令是,先剁馬腿再剁人!


  第五層背靠祈雨台的,全部由高階校尉構成,他們的目標只有一個——捨命戰死在主將足邊。只要一滴血尚在,不叫狷獠近前!

  這片區域,成了人海中一處兇險漩渦。突厥人與吐蕃人潮汐般交替湧上,帶走數十生命,留下數十屍體;再湧上來,再帶走數十生命,再留下數十屍體……


  唐軍最外圍的游騎越來越少,戰馬不斷栽倒在己方盾手面前。騎師的鮮血迸濺在地上,形成越來越深的泥濘。這一圈,很快成了暗紅血塘。


  第二層的盾手們面無表情,瞅准機會拖過滿地屍身,不管是唐軍、吐蕃軍還是突厥軍,只要是屍體,特別是披甲的,那就是好肉盾。


  一具具屍身不斷堆積,生生築起一道矮牆。


  這道牆上,血是熱的,在凜冬的空氣中冒著熱氣。


  偶爾有一些尚未完全斷氣的重傷員夾在其中,發出陣陣呻吟,橫七豎八的手臂和大腿還在下意識抽搐。


  活著的人,慶幸自己還活著,同時也羨慕那些死去的戰友。


  是啊,與其活受罪,等待不知何時落在自己頭上的彎刀——還不如蹬腿死去更加解脫。


  ……


  吐蕃大領主悉末朗縱馬找到蘇利可汗,兩人並肩而立。


  「戰局已定啊——」


  「是啊,戰局已定……」


  「有些無聊啊——」


  「是啊,有些無聊……」


  「隨後你去哪裡?」


  「伊州、庭州、西州……那裡本就是我們突厥的故地。你呢?」


  「安西、敦煌、疏勒、小勃律……既然于闐人守不住,我們吐蕃就勉為其難代理了。」


  兩人哈哈大笑,談笑間瓜分了西域。


  這兩位被大唐神威打壓多年不得抒懷的異域豪傑,此刻感到無比歡暢和欣慰。


  在他們身後,等待輪換攻擊的后軍本來很閑。他們想,也許輪不到自己入內,這場包圍戰就結束了。於是不少人摸出肉乾來啃,更多人取出酒囊解渴。


  吐蕃人用氂牛肉交換著突厥人的馬奶疙瘩,兩軍其樂融融。


  可惜,幸福總是來得短暫,走得匆忙……


  遠處莫名一陣小騷亂,似有蚊蟲在騷擾卧虎。


  悉末朗伸長脖子望去——


  一個黑衣人徒步跑進土突聯軍偷襲,身法很瀟洒,動作很迅速。等他撩騷了一圈,引來數百名閑極無聊的后軍追逐,才慌了手腳,慌慌張張向來路回奔。


  聯軍大笑著,看著那數百同袍圍獵一隻必死羔羊。


  誰知,奔出約合五十米,那黑衣人突然加速甩開追兵——緊接著,從沙丘后竄出一道金光,衝天而起,又重重落下,剛好落在追擊者陣營當中……


  蓬——


  強大的衝擊波擴散開來,帶著狂暴沙塵,迷住眾人雙目。


  沙丘后又跑出另一位黑衣人,貌似老一點,長相苦一點,與正在回奔的黑衣青年擦身而過時,兩人還順勢抬手擊了一下掌。


  這老傢伙似乎跑的更快,渾身蒸騰著黑霧,轉瞬就竄入聯軍后隊,手中一柄極細的小劍在沿途馬屁股上留下一串紅色印記,然後也開始轉身回奔。


  我日——這尼瑪不是找事嗎?!

  又有數百騎追了出去,跑到剛剛煙塵未散之地,那老傢伙也突然加速,甩開了眾人。


  金光再次暴起,一物黑黝黝衝天百丈,然後悍然落下……


  蓬——


  大地震動。


  地面沙塵尚未落下,又被強大的衝擊波捲起,直接沖淡了許多。


  這回悉末朗看得清楚——那地界,分明已無任何逐獵者的身影。只有千百肉餅平拍在地面上,人肉和馬肉混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嘎巴!吐蕃大領主和蘇利可汗的下巴同時掉在馬背上,一時竟忘了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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