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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 他不是人

  裴旻嘴上不客氣,內心卻和止正一般激動。


  「八年——整整八年。」他望著眼前的大和尚,「我還當此生再也見不到你這位安保組長了。」


  「才八年!」止正瞪著牛眼,「知足吧。我過來的時間點,距離科考隊解散已經過去二十年零五個月又十八天!老裴,我內心比你受的折磨更多,時間更長!」


  裴旻笑了,「鬼才信。二兩酒下肚你就忘了愁。怎麼,穿袈裟做什麼?化裝偵查?」


  止正笑得比他更爽朗,「偵查是有一些,化裝真沒有。我皈依了,拜在當年科考隊的行端大師門下,專替空門處理俗務。」


  「竟有此事?空門恐怕再難清靜,佛祖有時也被豬油蒙了眼……」


  兩人四手相執,開心的話一時收不住,比之那廂張遼與文從心的黏糊勁兒,不遑多讓。


  「杜博士夫婦呢?他們在哪裡?」止正忽然想起這件正事。


  裴旻撤了手,側身而立,沒有回答,只是拿眼望向卓英英。


  「已經沒有夫婦了。杜博士是杜博士,卓英英是卓英英。」被望者也認出了當年「莫高三三幺科考隊」的安保組長。


  止正瞧著她,眼眶忽然有一圈紅。嘴巴艱難地張了張,「卓……卓老師!你們失蹤,是我這個安保負責人的失職。容我請罪!」


  「言重了。滄海桑田,你能跨越千年來找我們,我很感動。看來老裴沒騙我,他的確找到了返回原點的辦法——那就是你……」


  「不,」止正橫手一掃身後不遠處的諸人,「不只是我,是我們。組團來的!」


  「來,我給你介紹……」二十年心結就此打開,大和尚心花怒放,「吶,我們的隊長文從心,她和這位張小英雄……嗯嗯,不說你也看得出。下一位,詹鈺,這兄弟也大有故事,暫且不提。還有裴紅袖、杜遠、公孫大娘、李白……」


  「等等,杜遠?誰叫杜遠!」聞者根本不關心什麼李白。


  聽卓老師問得這麼急,止正心裡咯噔一下,后槽牙差點咬著舌頭根——哎呦忘了!

  那被叫做杜遠的青年,此刻正痴痴傻傻地望著卓英英,打剛才聽到她的名字,就一直處於這種狀態。


  止正走到青年身後,熱乎乎的大手在他背上穩穩一按,「就是這位,綿陽好青年杜遠。他一直在苦苦找尋自己的雙親。」


  卓英英身形一晃,已然跨越兩丈距離,和杜遠來了個面對面。


  她個子不矮,稍微抬頭就能看清這青年的雙眼。待穩住身形,輕輕抬起一隻手,試圖碰觸杜遠的面頰,但停滯在距離皮膚一公分處,遲遲不肯落下。


  烏溜溜的眼神,熟悉又陌生;大大的招風耳,寫滿基因傳承。


  「是你……是你……是你……我的孩子……」


  淚水如注奔涌,沒有抽噎,只有無盡欣喜。


  杜遠失魂落魄地抬臂,緊緊抓住那隻柔軟的手,把它按在自己的面頰上。


  「你確定我就是……?我爸爸叫杜軒轅,我媽媽叫卓英英。」


  卓英英眉頭深蹙、嘴角綻開,似哭又似笑,「傻孩子,我們走時你都六歲多了,怎麼會徹底忘記媽媽的樣子?」


  杜遠依舊緊緊按著那隻輕微顫抖的手,「……你們都沒有留下任何照片,說那是九院的內部規定。我起初記得很牢,可是漸漸就模糊了……看每一個同學的媽媽,都像是我自己的媽媽。可能,是我太用力去想你們,把那根記憶的弦綳斷了……」


  他望著眼前髮髻高挽的唐裙女子,「你的臉我不敢確認。可你的手……這種溫暖的感覺,我永志難忘……媽媽!」


  這一聲發自肺腑的呼喊,帶著積蓄了二十年的痛楚,噴薄而出。瞬間灼傷了卓英英!

  她一把攬住高大的兒子,把面孔埋在他健碩胸膛,任憑嗚咽翻滾,涕淚橫流。


  杜遠反向相擁,緊緊環抱著失而復得的母親,沒有淚水,只有滿足和感恩。


  他喃喃自語著,「我印象中,你是那樣的高大,拉著你的手出門,時時都要仰視才行……對了,奶奶還在,她很健康,她總說不把我交還給你們她不會走。她比任何人都確信你們都還活著……」


  卓英英破涕而笑,「我怎會想到,只用了八年,老天就把六歲的兒子變成二十六歲再還給我……那時的你是那樣的瘦小……」


  「現在也不肥,」杜遠心情大好,簡直要飛起來。「他們都說我長得像爸爸——對了,他人呢?他沒事吧?」


  卓英英身體一僵,頓了三秒,緩緩鬆開兒子,改成拉手,道,「他沒事,他很好……至少他自己覺得他很好。如果你不急,待我處理完眼下的事情,就帶你去尋他,然後……然後我們一起回家看奶奶——我是說,我和你一起。」


  「爸爸為什麼不一起?」杜遠有些納悶。


  「他……他已經跨入另一個境界。」


  「這什麼意思?」


  「有一種人,無垢無塵,無親無故,萬物無所掛懷,眼中只有他的偉大事業。」


  「這還是人嗎?」


  「說得好。他——真的已經不是人。」


  ??

  ——————————————————


  二十一世紀,亞美利加,好萊塢,夜。


  剛換招牌的「高地中心」劇院門口,被拆下來的柯達霓虹燈標誌還隨意散放在台階前。


  一輛警車無聲地閃著警.燈,慢悠悠駛來,斜歪歪停下。


  兩名警官沒急著下車,負責開車的瘦子伸了個懶腰,「文森,你下去看看吧,我給你做後援。」


  副駕駛座上的胖子搖下車窗,向劇院門口看了一眼,「好,看過了。又是謊報,收工。」


  瘦子一瞪眼,「大老遠的,來都來了。好歹你也進去找找報警人呀……簽個字再走。」


  警員文森臉上肥肉一抖,「半小時前我們就應該下班了。日落大道那邊新開了一家泰式按摩館,送我兩張代金券——今天再不去就作廢咯。我說瑞查,你能不能別那麼軸,聽我的准沒錯。我可告訴你啊,按摩館里有兩位偷渡來的技師,未成年,但發育得相當不錯……最妙的你猜是什麼?一個是女孩,另一個是人妖……嘎嘎嘎嘎!」


  瑞查放下胳膊,活動了一下肩膀。「別想了。我們還算好的,局裡其他人都被緊急調到西北遠郊方向,我剛才搜索了一下常規頻道,完全沒有他們的通訊。這事情很蹊蹺,估計有什麼大動作。」  文森從後座撈起自己的警.帽,撣了撣灰塵。「西北遠郊?那邊能有什麼大事?除了山就是海,哦對了,還有該死的核電站……我操,不會是核電站出了問題吧!這尼瑪可能和那架該死的失蹤客機有關……」


  瑞查已經解下安全帶,打開車門下了車,「你小子就會嗶嗶,閉上你的烏鴉嘴。你不去我去吧,看好我身後。嗯——手套箱里有一本新雜誌,封面是露兩點的蕾哈娜,你可以對著擼一發。」


  文森咯咯笑了,尖細的聲音與體型十分不匹配。他把警.帽又拋回後座,打開手套箱翻找雜誌。


  瑞查邊向劇院大門走,邊整理著腰間的八件套,尤其是警棍,這玩意太長,開車時特別硌腰。


  登上台階,門廳內還有幾盞未熄燈火,不明亮,但足以看清情況。


  兩名穿著連體工服的工人正坐在木箱上吸煙,看到警官到訪,還擠了擠眼,敬了個雙指禮。


  「嗨,二位,有人報警說這裡有情況——你們知道些什麼?」


  工人們相視一笑,轉臉回答瑞查,「除了該死的加班裝修,還能有啥情況?」


  「哦,那就好。不過報警人自稱是前州長阿諾德?施瓦辛,你們見過他嗎?」


  工人一齊搖頭。


  「ok,這裡的負責人在哪兒?我得和他談談,簽個字就可以走了。」


  倆工人再次對視一眼,把煙頭熄滅站起身來,「沒問題,我們帶你去。」


  他倆一前一後,把瑞查夾在當中,向門廳右側迴廊行去……


  美洲大陸西海岸初冬的風很涼,更何況是深夜。


  文森警員把車窗重新搖上,趁著未熄火打開空調,在暖風的吹拂下,開始對著雜誌封面歌星解開制式皮帶……


  車裡的嘻哈音樂聲音很大,伴著強勁節奏,車身有些輕輕搖擺。


  距離他二十米外的劇院里,隱約傳來一聲槍響,緊跟著又是一聲——之後歸於平靜。


  一名「工人」背著手慢悠悠走出大門,下了台階,來到警車旁。


  文森正忙著和自己左手過性生.活。突然響起的敲窗聲把他下了一跳,一股粘稠白漿噴濺到深色制服上,醒目而又不堪。


  「干!」惱羞成怒的胖子顧不上擦拭,搖下車窗就要開罵——


  一隻烏黑的槍口從工人背後轉出,直接塞進了他的口中。


  「給你來點更爽的。」話語很體貼。


  逆光中看不清工人的臉,只見他溫柔地扣動了扳機——砰!


  沙……嘶嘶,步話機手台在蜂鳴。不是警車裡的,是工人口袋裡的。


  「門口什麼情況?完畢。」


  「來了兩隻蟑螂,都踩扁了。完畢。」


  「把地擦乾淨,遲早會來更多的臭蟲。我們要在他們趕到之前完成直播,完畢。」


  「烤饢和酥油正在架設安全網路信號傳輸介面,完畢。」


  「明白。搞定后立刻通知我,嘩克巴。」


  「收到,嘩克巴。」


  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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