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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六章 一步險棋

  自從不久前被左相父子發現了他奪取乾坤密鑰的陰謀之後,鄭庸便一直有一種惴惴不安之感,總覺得會有兇險之事落在自己的頭上。


  因為他很清楚,以那對父子的精明,很可能會懷疑到他奪取密鑰的目的,甚至還可能進一步懷疑到,他與北人有所勾結。


  而以那對父子的陰險,必然會利用此事暗施詭計,陷害於他。


  所以,為了防患於未然,他已嚴命宮彥躲藏在城東的那處私宅之內,不許外出。


  其實在他的心裡,也曾起過要將那個宮彥殺掉滅口的念頭。


  但是,他又不得不顧慮到沈青蘿,以及其他那些隱藏在暗處的北人。一旦被他們發現自己殺了宮彥,必會採取報復行動,令自己的處境更加兇險。


  既然一時擺脫不了這些北人,他便只能將力量皆用在對付左相父子上面,在他們還來不及對自己出手之前,先下手把他們除掉。


  正因如此,他才會一直不遺餘力地勸皇上捏造罪名,利用所謂的定親王謀反之機,儘快將左相父子置於死地。


  而眼看此計進展得十分順利,馬上便能夠採取最終的收網行動了,卻又突然橫生枝節!


  今日,他收到了關於濟王意圖謀反的密報。


  對於鄭庸來說,這本應該算是一個好消息。


  因為自從那次武比之後,濟王已經把他這個兩面三刀的老太監恨之入骨,必欲除之而後快。


  這實是已成了鄭庸一塊不小的心病,不得不時時提防濟王的報復行動。


  然而這一次,一向睚眥必報的濟王卻沉住了氣,始終未採取任何魯莽之舉,做出派人刺殺他這位大內總管的蠢事來。


  如此一來,反倒令鄭庸更加心生不安。


  濟王未採取行動,並不代表他不會採取行動。而只是說明,他正在籌劃一次更有把握的行動,不出則已,一擊必中!

  如今,終於讓鄭庸知道,原來濟王的野心,已不僅僅是除掉他這個老太監那麼簡單。這位被圈禁中的皇長子,是想將他自己的父皇也一併除掉!

  不過,人的野心如果太大,所冒的風險自然也會增大,而一旦失敗,其所要承擔的後果也是無比巨大的。


  濟王的謀逆之舉一旦被皇上事先察覺,那麼其敗亡的結局,也將是註定了的。


  既然濟王的威脅可以就此消除,按理說,鄭庸應該深感慶幸才對。


  然而,他的心中卻始終擺脫不了一種隱隱的恐懼和不安。因為他十分清楚,左相父子才是自己最可怕的對手。


  所以在剛一接到濟王欲起兵謀逆的密報時,鄭庸曾有過一瞬間的猶豫,不知該不該馬上將這一消息稟報皇上。


  他所擔心的是,皇上在得到這一消息之後,會立即放棄原有的計劃,暫時先不對左相父子出手。


  其實這一結果也是必然的。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皇上自然不會讓自己去充當那對率先相爭的鷸蚌,而是要做那位準備撿現成便宜的漁翁。


  雖然有些不甘心,但鄭庸也是認為在這種情勢之下,選擇做漁翁實是明智之舉。


  所以,他最終還是將濟王謀逆之事稟報了皇上。


  而與此同時,他又特意點醒皇上,可以讓濟王與左相父子先去相爭,弄得兩敗俱傷之後,再由皇上出手,將其餘孽剷除乾淨。


  然而令鄭庸沒想到的是,這位過於自負的皇帝陛下,卻是另有一番打算——


  皇上準備利用去皇陵守孝之機,誘使濟王先行動手。然後由十萬禁軍將濟王的同黨,東平侯嚴繼武所率的十萬東海軍剿滅。而城中嚴氏一族的三千府兵及護衛們,則由皇上留在京城中的五千侍衛親軍負責剪除。同時捎帶著,將左相父子也一併斬殺。


  要說此計如果運用得當,確是能夠收到一箭雙鵰之效。


  但是,鄭庸卻有一種強烈的感覺,皇上還是過於小看了那對左相父子!


  一次次血的教訓,已讓鄭庸清醒地認識到,便是沒有與定親王的所謂勾結,僅憑左相父子二人,也足以攪動整個京城。


  更別說皇上此刻仍是十分信任的禁軍,在鄭庸看來,恐怕早已不是他這位皇帝陛下所能指使得動的了。而那位禁軍大統領宋青鋒,甚至還有他那個老爹宋行野,皆是暗懷鬼胎,居心叵測。


  在這種情形之下,皇上自以為智珠在握,同時也是勝券在握。而鄭庸卻認為,皇上此計完全是一步險棋,既不知己,又不知彼,成功的機率根本就是微乎其微。


  正因如此,當他聽到皇上突然提出那個所謂謀反的假設時,在驚懼之下,竟是雙腿一軟,直接跪了下來。


  而隨後,皇上不但沒有對他稍加安撫,竟又給了他一番頗含鄙夷之意的訓斥。


  驚懼之外,又添怨恨,鄭庸的心突然一狠,覺得自己根本無需再為這個老昏君謀划後路!

  其實這老昏君說得不錯,既然自己已是無後之人,就連整個天下爭來都無任何意義,又何必在意這老昏君的下場如何呢?

  自己何不趁這終是無可避免的一場亂局,將殺害自己孩兒趙展的兇手都一一誅除呢?

  一念及此,鄭庸的臉上再次露出那種習慣性的諂媚笑容,躬身道:「陛下您教訓得是,老奴著實是太糊塗了!陛下如此聖明,又怎會懷疑老奴的一片赤膽忠心呢?」


  浩星瀟啟只是瞟了他一眼,便又繼續研究起擺在面前的那張輿圖來。


  半晌之後,他才又抬頭看著鄭庸道:「從明日起,你便命人在宮中散布消息,說朕近日被北人襲擊護國神寺之事所驚擾,夜難安枕。且更聽聞隱族人離別箭在京郊活動猖獗,所以有意在前去皇陵守孝時,增派侍衛親軍護駕。」


  鄭庸忙躬身應是。


  「你可明白朕此舉的用意?」


  鄭庸此時也不敢再繼續裝糊塗,極為恭謹地道:「老奴明白!陛下您這是要唱一出空城計,讓濟王以為自己有機可趁,倉促之下貿然採取行動,從而踏入陛下您為他所設下的陷阱。」


  說著,他的一張老臉便猶如布滿了菊花瓣一般,綻放出一個再諂媚不過的笑容,隨即又感嘆了一聲,道:「陛下的這些奇謀妙計,老奴這顆笨腦袋又如何能夠想得明白?還得讓您隨時敲打著,才能多開些竅啊!」


  浩星瀟啟聽了,竟是難得地開懷大笑起來,「你這話雖說得有些誇張,但也不算離譜。朕這一計,確是有著諸多的玄機在裡面。只不過你這老東西根本還未完全聽明白,便急著咶噪,實是還沒有真正開竅!」


  鄭庸得了教訓,不由尷尬地呵呵一笑,倒也不敢再多嘴了。


  其實此刻浩星明睿的心中正感到得意不已。


  曲高和寡的滋味雖然能夠帶給人一種優越感,但無人喝彩的情形終是令人十分難受。


  如今自己的這一番奇謀妙計終於獲得了理解與讚賞,雖然這番理解與讚賞只是來自於一個再卑微不過的奴才,卻也聊作是一種安慰。


  他命鄭庸將那張景陽東郊的輿圖撤去,又露出下面那張用棋子標記出的景陽城區圖。


  「接下來,待到城中亂起來時,你派大內密探混入嚴氏的府兵中,假傳濟王之命,讓他們去進攻相府……」


  鄭庸邊聽邊連連點著頭,一雙小眼睛微微眯著,卻是正在打自己的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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