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五章 謀反之機
「看來,那一日宮中至少要有五千侍衛親軍,方能保證握有絕對的勝算。」浩星瀟啟掐著疼痛不已的眉心,說話的語氣中也帶了一絲凝重。
鄭庸一時沒有聽明白,不由小聲地提醒道:「陛下,目前負責守衛宮城的侍衛親軍可是足有一萬之眾。」
浩星瀟啟瞟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去把景陽城東郊的輿圖也拿過來。」
鄭庸雖是未明白皇上的用意,但聽到吩咐,仍是十分麻利地將那張繪有景陽城東郊山形地貌,以及各重要地點的輿圖取了過來,直接將之鋪在了方才那張景陽城區圖的上面。
浩星瀟啟的目光首先便盯在了圖中濟世寺的位置上。
他用手指在濟世寺的周圍慢慢畫了一個圈,若有所思地道:「左相命禁軍在此處布防,確是一步好棋。
他以保護濟世寺的名義,將原本駐紮北郊的禁軍牽制在東郊,令京城北部的防線形同虛設,正好便於聚集於北方的定親王叛軍趁機南下。」
聽皇上這麼說,倒是把鄭庸給嚇了一跳。
他滿面驚惶地問道:「陛下您是說,定親王真的要謀反,而且已在北方集結了大批叛軍?」
浩星瀟啟卻是被他這副慌張的表情給逗樂了,搖頭笑道:「你這老東西,當真是糊塗得很!當初不是你提醒朕,『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嗎?只不過雖然是『欲加之罪』,卻也多少要有些憑據才行。
朕說定親王意圖造反,那他用來造反的叛軍總得要有個出處吧?他多年鎮守北境,而且他的那些舊部現在也多在北方領兵,故而叛軍當然是要集結於北方了。
而左相既然與定親王相勾結,自然便要配合定親王所率叛軍的每一步行動。他故意命禁軍將大部分主力集中於景陽東郊,這其中也必是存在著極大的陰謀了!」
鄭庸這才算是聽明白了,長出了一口氣,道:「原來陛下您方才的那番話,是給那位左相參與謀逆的罪名找到了一個實據!」
他的小眼睛眨巴了幾下,又忽然開口道:「陛下,也許您的這番神機妙算,還真是算中了定親王與左相的陰謀也未可知!」
浩星瀟啟聞言怔了怔,皺眉沉思了片刻,道:「即便真如你所言,浩星瀟宇確已在北方秘密集結了叛軍,也不過就是來自幾個州府的廂軍,癬疥之疾,尚不足為患。
朕有十萬禁軍在手,隨時都可將那些戰力不足的叛軍碾作齏粉。浩星瀟宇不來則已,若是他果真自不量力興兵造反,朕倒是求之不得!」
「只是老奴擔心,禁軍大統領宋青鋒其人也並非完全可靠——」
「誒——」
一聽鄭庸又提起宋青鋒的事情,浩星瀟啟頓時面現不悅之色,「前些時你便懷疑宋氏父子與定親王有勾結,而你手下的大內密探調查了這麼久,仍是沒有發現任何實據。可見這些猜測皆是出於你的一番臆想,實是不足為信!」
鄭庸見皇上根本聽不進自己的提醒,心中雖是大感焦慮,卻又不敢再多言,以免觸怒龍顏。
此時浩星瀟啟也不再去理鄭庸,而是將目光又轉回到了那張輿圖上。
這一次,他仍是將手指放在濟世寺的上面,但指尖卻慢慢地向左上方移動,最終停在了圖中的那一大片繪有皇陵的位置上,並在那裡輕輕地點了點。
大裕國皇室浩星氏的陵墓,便坐落於景陽城的東郊。其更確切的位置,就是在護國神寺濟世寺的西北三十里處。
這座皇陵乃是由當時的國師陰無崖親自選址而建,南依翠微山,西鄰景陽河,佔盡天地之靈氣。
大裕太祖皇帝浩星奇駕崩后,便是被安葬在這座規模宏大又極盡莊嚴肅穆的皇陵之中。不過遺憾的是,在他的身旁,卻並無一位嬪妃陪葬。
原來,在初建皇陵之時,太祖皇帝便已留下旨意,只允許他的皇后與他同穴共寢。
可是真正的皇后清平公主,卻因其子永王謀逆而成了罪人,實是沒有資格再以皇后的身份葬入皇陵。
再者說,當時清平公主抱著永王的屍身跳入火海之中,屍骨無存,確也沒有留下任何可以用來葬入陵墓的東西。
而當今皇上的生母嚴貴妃,在今上登基后,母憑子貴,便成為了後宮之尊的嚴太后。
在這位嚴太后崩逝之後,若是以太后的身份將其葬入皇陵,倒也是合乎禮制,更不算是違背先皇遺旨。
然而奇怪的是,事母至孝的皇上卻根本未提出此議,而是下旨將太后的遺骨葬在了濟世寺的塔林之中。
不過皇上此舉的原因倒也合情合理。嚴太後生前篤信佛教,去世之前,幾乎日日在後宮為她專設的佛堂之中誦經,並自稱已是在帶髮修行。
如此一來,自太祖皇帝浩星奇駕崩至今,已經過去了三十多年,東郊皇陵中,這位曾經打下大裕江山的一代奇人,卻一直都是孤枕而眠。
按照祖宗規制,每年太祖皇帝的忌辰,當今皇上都要去皇陵守孝三日。
今年,自然也不會例外。
此刻,皇上浩星瀟啟的手指就輕點在皇陵的位置上,臉上慢慢露出了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
「鄭庸,如若你要謀反,是會選朕在宮中之時,還是會選朕不在宮中之時?」
鄭庸還在為方才惹惱皇上的事而心中惴惴,此刻突然聽到皇上說自己要謀反,頓時把他嚇得臉色慘白,「撲通」一聲,便跪倒於地,連連叩頭道:「請陛下明鑒,老奴可是從未有過此種大逆不道之心啊!」
他的這一番做作,倒是把完全沉浸在自己思緒之中的浩星瀟啟給弄得一愣。
這位皇帝陛下皺眉看著這個趴在自己面前哆嗦個不停的老太監,心中既感好笑,又有些厭煩,不禁哼了一聲,道:「快些給朕站起來!朕不過是做個假設而已,又不是真以為你這奴才有什麼異心,你又何至於把自己給嚇成這副模樣?
再者說,即便是朕疑心任何人可能覬覦這個皇位,也不會疑心到你這個無後的老東西身上啊!你辛苦得了這個天下,又能拿來做什麼?最終不還是要落入異姓之人手中?」
鄭庸一邊擦著頭上的汗,一邊哆哆嗦嗦地站了起來,口中卻是吶吶不敢言。
其實他方才的這一跪,除了有一些刻意誇張偽飾的意思,竟是還真有幾分驚懼的成分在裡面。
而在這幾分的驚懼之中,不過只有半分是為了皇上口中所說出的「謀反」一詞,令他感到了一絲心虛,畢竟他確曾起過謀權篡位之心。
而剩下的那幾分驚懼,便都是出於他對自己的前途,乃至這條老命的擔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