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回敬一杯
就在朱墨猶自驚疑不定之際,寒冰卻又在那裡自顧自地說了起來:「別說是我這種江湖上的無名小卒了,就連慧念大師這位見多識廣之人,也沒有看出那些人的來歷。
可是如今人都已死在了寺中,他雖是不悅,卻還是讓我負責查清那些人的身份。依這位大師之意,若是我今日不能找到人去認領那些屍身,明日濟世寺就會將他們全都火化超渡。」
朱墨一聽,心中頓時有些著急。但他仍是不敢完全相信寒冰的這些話,便帶著明顯的試探之意問道:「不知寒冰公子打算如何去查那些人的身份?」
誰知寒冰竟哈哈一笑,反問道:「我為何要去查那些人的身份?我若是查清了他們是誰,濟世寺必然要把他們的屍身送還給那些來認領他們的人。
如此一來,他們的同夥便知道是我殺了他們,肯定會來向我尋仇,這豈不是自找麻煩嗎?」
說到這裡,他臉上的笑容一收,眼中閃過一抹狠意,道:「何況最近我的麻煩已經夠多了!嚴家的人,濟王的人,忠義盟的人,禁軍,還有那個狗太監鄭庸,一個個都爭著想要我的命。
他們還真以為本公子是只病貓,由得他們隨意欺負似的!我就是要讓那些瘋狗們知道,得罪了本公子,最終的下場便是會被挫骨揚灰!」
聽到寒冰提起了鄭庸,朱墨不由心中一動,隱隱猜到了這少年今日對自己說出這一大堆話的用意。
他應該是在點醒自己,鄭庸居然敢背著自己,私自調用了大內侍衛為其做事。
這樣說來,那些大內侍衛出現在濟世寺便解釋得通了。
什麼搶奪慧覺方丈的佛舍利,他們根本就是鄭庸派去殺寒冰的,目的自然是為了給他的義子趙展報仇。
可是寒冰為何會出現在濟世寺中?而鄭庸又為何非要選在濟世寺中動手殺人呢?
莫非——,這一切竟是與那根護國神柱有關?
其實對於那根護國神柱,朱墨也是所知有限。
皇上雖然信任朱家人,但礙於當初陰國師所立下的規矩,唯有乾坤密鑰的持有者,當今皇上,以及關係到大裕江山社稷之人,才有資格進入地府,見到護國神柱。
所以朱墨只是知道護國神柱的存在,並護送過皇上去濟世寺中參拜神柱。而他本人卻從未進入過地府,更不知那根護國神柱究竟是何模樣。
因而他雖是懷疑到昨日發生在濟世寺的事或許與護國神柱有關,卻終是想不到其中真正的關聯,便只能繼續胡亂地猜測了下去——
那些被殺的大內侍衛會不會是皇上派去的?是為了保衛神柱?
可皇上又為什麼繞過了自己,直接向遲副統領下旨呢?
不,應該不是皇上!否則那些大內侍衛的身上,不可能沒有特製的大內腰牌。
如此說來,應該還是那個鄭庸,仗著皇上的寵信,竟敢做出如此膽大妄為之事!
從前自己只發現遲年與趙展走得很近,原來,他竟然已經聽命於鄭庸!
哼,上一次鄭庸這老太監私調大內侍衛,去比武現場做他乾兒子趙展的護衛,後來又因趙展之死而遷怒於他們,竟將他們皆秘密處死了。
那件事自己本想徹查,卻被皇上以一句「憐其失子之痛」,就給輕易翻過了。
而這一次,這姓鄭的老賊竟是變本加厲,居然背著皇上私調三十名大內侍衛,其用心實是可誅!
冷衣清一直在冷眼旁觀,見朱墨在聽了寒冰那番狂妄至極的話之後,雖是坐在那裡沉默不語,臉上的神情卻一直在變幻不定,更隱隱地露出了一股怒色。
他這位七竅玲瓏的左相大人此時便已知道,寒冰的這招挑撥離間已經見效了。
皇上、鄭庸、朱墨,看似同在一個陣營之中,都是寒冰的敵人,但他們三人其實又心思各異。
尤其是鄭庸與朱墨,同是皇上身邊的人,卻相互猜忌,彼此設防。
寒冰正是要利用這種微妙的形勢,挑起他們之間的矛盾,令他們自亂陣腳。
既已看明白了這些,冷衣清便知道自己該如何做了。
他故意狠狠地瞪了寒冰一眼,同時還極為不悅地冷哼了一聲。
隨後,他又對朱墨陪著笑臉道:「我想這其中定是存了某些誤會。鄭公公雖是趙展的義父,但擂台比武,生死自負,他當不會為趙展之死遷怒於寒冰。
至於那些出現在濟世寺中的刺客,應該也是另有其人,或許是為了搶奪慧覺方丈佛舍利的異族邪人也未可知。
犬子寒冰年輕氣盛,所言難免多有偏頗,還請朱統領多多包涵,莫要讓鄭公公因此生出什麼誤解才好。」
他左相大人的這番話一出口,竟是已將那些闖入寺中身份不明之人先定性成了刺客。
雖然表面上聽起來,他是在為鄭公公開脫,可實際上話里話外,卻是已將鄭庸與那些刺客聯繫在了一起。
而且,他最後的那句話,更是暗指朱墨與鄭庸有所勾結,並因此擔心朱墨會將寒冰的話傳給鄭庸,甚至是乾脆與鄭庸合謀一起來害寒冰。
聽到冷衣清這番大有玄機的言語,朱墨心中當然非常不舒服。
但是他此刻已沒有心思與這位左相大人去計較這些,只想著應該儘快查清楚,死在濟世寺中的那些人究竟是不是自己的屬下,以及這背後的種種陰謀。
他對冷衣清拱了拱手,沉聲道:「左相多慮了!朱某隻負責統領大內侍衛,並不做那些大內密探的差事。只是方才聽令公子說起濟世寺遇襲一事,朱某須得馬上將此事稟明皇上,儘快查清其中的原委!」
話音方落,他便「騰」地一下站起身來。
可就在他的腳步已向前移動了尺許之際,他的身形卻突然一頓,在猶豫了一瞬之後,竟又慢慢地重新坐了下來。
見到朱墨的這一舉動,寒冰的心微微一緊,暗暗嘆息了一聲,臉上卻仍是掛著那種滿不在乎的笑意。
這時朱墨的雙眼微微一眯,平日冷肅的臉上竟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今日朱某初次來左相大人府中做客,怎可隨意失了禮數?方才寒冰公子已敬過我的酒,朱某又豈能不回敬一杯呢?」
說罷,他竟主動端起酒壺,將寒冰和自己的酒杯分別滿上。
無論外面發生了何事,他都必須先完成皇上交給自己的任務,確認寒冰到底是不是隱族人。
雖然寒冰已喝下了兩杯毒酒,仍是未見任何毒發之兆,應該已經能夠得出他不是隱族人的結論。但是出於謹慎,朱墨仍要再試一回,以確保萬無一失。
看到朱墨端起了酒杯,寒冰不由微微一笑,也端起了自己的酒杯,朗聲道:「既然統領大人還有急務要去辦,寒冰便也不再多做啰嗦,以免耽擱統領大人的時間!」
說完,他便仰頭將杯中酒一口飲下,然後把空杯在手中倒置過來,以示滴酒未剩。
朱墨死死地盯了他半晌,終於嘿然一笑,也將自己杯中的酒喝了下去。
隨後,他便站起身來,再次對冷衣清拱了拱手,道:「今日朱某多有打擾,還請左相大人見諒!」
冷衣清也站起身來,對朱墨肅然拱了拱手,「朱統領客氣了!」
寒冰見狀也懶洋洋地站了起來,嘴裡卻極為陰冷地來了一句:「統領大人慢走,反正便是此時趕去,也已經追不上你的那些屬下了!」
聽到他這句極為露骨的挖苦話,朱墨的鷹目中極快地掠過了一道寒光,方要出言回敬過去,卻突然被腹中一陣劇烈的絞痛逼出了一身冷汗。
他暗自一連運了幾口氣,終於從那種極度難受的境況中緩了過來。
冷然看著寒冰那一臉的得意,他咬了咬牙,最終吐出了一句:「寒冰公子,我們後會有期!」
語聲未落,他便大步出了這座湖心亭,只是步履間已帶了些微的踉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