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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八章 我會記得

  當馬車終於停下來時,子時也剛好過去,但外面的風雨卻更加猛烈了。


  寒冰拖著疲憊的身體從車中走了下來。


  身穿蓑衣的清伯雖為他撐起了一把紙傘,但一陣挾著暴雨的疾風刮過,仍是將寒冰渾身打了個透濕。


  不過寒冰此時完全沒有在意到這些,只是把目光看向正站在前方不遠處的,那個同樣渾身濕透的人。


  「舅舅!」


  他輕喚了一聲,隨即便愧疚地垂下了頭去。


  浩星明睿大步走到他的面前,目光停留在他猶自淌著鮮血的右肩上,沉聲道:「受傷了,還站在雨里!先跟我進屋再說!」


  寒冰沒敢多言,乖乖地隨著浩星明睿進了天目湖邊的那間茶肆。


  浩星明睿一直沒有再開口,只是默默地替寒冰將肩上的傷口上藥包紮好。


  而寒冰也始終不敢吱聲,只是用眼睛偷偷瞄著舅舅那比外面的天還要黑的臉色。


  然後,這甥舅二人便隔著一張茶桌坐了下來,繼續保持沉默。


  不久,清伯提了一壺熱茶進來,分別將他們二人面前的茶盞給滿上了。


  寒冰低著頭輕聲道了一句謝。


  清伯含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就離開了。留下他們甥舅二人繼續這場無聲的較量。


  最終,還是寒冰沉不住氣了,抬頭看著默然喝茶的浩星明睿,露出了一個討好的笑臉,「舅舅,您這麼晚出來,師父他知道嗎?」


  「你沒有回來,七叔他怎會不惦記?」


  浩星明睿淡淡地說了一句,卻又不似在回答寒冰的問題。


  寒冰知道舅舅是真的生氣了,不由咧了咧嘴,有些不服氣地道:「我若是真的被清伯拉去了北方,師父他豈不更要惦記?」


  「七叔那裡我自會向他解釋,可你這孩子如此任性,卻是叫我著實沒有辦法!」


  「舅舅——」


  「你且不必多說了!我早就猜到你必不會聽我的話,所以事先便囑咐清叔,把你帶到這裡來見我。」


  浩星明睿沉著一張臉,不怒而威地道:「不過你放心,我也不會再勸你遠離。因為我很清楚你這孩子的脾性,即便你表面上答應了我,最終還是會偷偷轉回來的,不是嗎?」


  「舅舅——」寒冰抿了抿唇,終是點頭道,「我確是會那麼做。」


  「既然如此,我們就不要再把時間浪費在無用的爭論上了。我只想問你一句,你打算如何救出世玉?」


  「我想去找孟老,他對皇宮的地形非常熟悉,也許可以推測出世玉大概被關在了何處。」


  「這麼說你是想闖進宮裡去救世玉了?先不說如何躲得過那些大內侍衛,單說孟老能否提供什麼有用的消息,來幫你找到世玉。」


  浩星明睿繼續沉著一張臉,道:「你可知,孟老有多少年沒進過皇宮了嗎?至少是五十年!而在這五十年間,宮內新增了多少殿閣?又新辟了多少園池?


  對於這些,孟老他根本就一無所知!說實話,恐怕他現在對皇宮的熟悉程度,還不如我這個只進過幾次宮的假王爺!」


  寒冰忽然狡黠地一笑,道:「那我就向舅舅您請教好了!」


  浩星明睿怔了怔,不由被他給氣樂了,「原來你小子根本就是在打我的主意!」


  「此事若是連舅舅您都不幫我,那還有誰能幫得了我?」寒冰涎著臉笑道。


  「即便我想幫你,所能幫的也極是有限。」


  浩星明睿嘆了一口氣,又忍不住開始勸說起寒冰來,「再說鄭庸此舉,擺明了就是要誘你前去救人,定是會將世玉關在一處布置好的陷阱之中。一個不慎,你不但救不出世玉,就連自己的性命也會搭了進去!」


  寒冰此時也收起了笑臉,劍眉輕皺著道:「舅舅,我想鄭庸此舉並不是針對我,而是針對那位左相大人。」


  浩星明睿不由一怔,也皺眉細思起來。


  寒冰又接著道:「鄭庸今日不但故意拖延了忠義盟的人,而且還在濟世寺內布置了大批大內高手。他的目的非常明顯,不但要得到我手中的乾鑰,還要搶奪慧念大師手中的坤鑰。


  我原以為,他已經準備孤注一擲,毀掉護國神柱,從此徹底投向北人。然而在得知世玉被他捉住之後,我又覺得他的計劃似乎並非那麼簡單。


  鄭庸和皇上共同謀劃了那麼久,必是十分有信心,能夠將我一舉伏殺在濟世寺外。既然在他們心中,我已經必死無疑,那麼鄭庸為何又要將世玉提前扣在宮中呢?


  扣住世玉,明顯就是要對付左相大人。以鄭庸的能耐,在宮外背著皇上幹些勾當或許不難,但是像在宮中扣留太子伴讀這樣的大事,應該絕對瞞不過皇上的耳目。」


  浩星明睿不由點了點頭,「鄭庸這麼做,想必並不怕被皇上知曉,或者根本就是得到了皇上的默許。如此看來,皇上應是已經抓到了那位左相大人的什麼把柄,才會如此毫無顧忌地用世玉來逼他就範——」


  說到這裡,他看了寒冰一眼,「然而無論皇上此舉的初衷為何,此刻他應是已經知道你從濟世寺中安然脫身,那他勢必就要利用世玉,甚至是左相,來對付你了!」


  寒冰不由挑眉一笑,道:「此前皇上計劃了那麼久,最終不也是無奈我何!而這一次鄭庸扣住世玉,所針對的應該是左相,卻完全沒有將我給計算進去,便已是先失了一招,他們又能有多少勝算呢?」


  浩星明睿看著寒冰,知道自己已不可能勸他改變心意,不由深深嘆息了一聲。


  「我們連皇上究竟抓到了左相的什麼把柄都不清楚,無法做到知己知彼,也就更談不上什麼勝算了!」


  寒冰想了想,道:「皇上既然只是扣住了世玉,卻沒有派兵去查抄相府,想必他所掌握的那個所謂把柄,也並非什麼真憑實據。所以他才想要用世玉來脅迫左相認罪。


  以左相之智,自然清楚其中的利害,應該不會輕易就範。而皇上無論有多麼忌憚左相,也不至於真的會傷害世玉。


  我真正擔心的,是那個奸宦鄭庸。他的詭計接連落空,喪心病狂之下,可能會對世玉下毒手——」


  「玉兒,你可曾想過,皇上若是以世玉的性命相挾,逼迫左相來對付你,該怎麼辦?」


  說這番話時,浩星明睿的眉頭深皺著,眼中皆是憂慮之色。


  寒冰沉默了一瞬,忽然淡淡笑了笑,「皇上早有除我之心,若是能夠利用世玉和左相來殺我,他早就會那麼做了,也不至於等到今日。」


  見浩星明睿仍是一臉憂色地看著自己,寒冰知道此刻自己無論說什麼,都無法消除舅舅心頭的憂慮,不如索性就轉移話題,將他的心思引向別處。


  「不過今日去濟世寺,我倒是完全弄明白了,皇上為何如此害怕我手中的那枚密鑰。舅舅,我在護國神柱上看到了外公的名字。」


  果然,浩星明睿在聽到寒冰的這句話后,頓時一怔,急聲問道:「父王的名字為何會出現在那裡?」


  寒冰遂將他在地府中的所見所聞向浩星明睿詳細地講述了一遍。


  浩星明睿越聽神色越激動,終於哽著聲音道:「那一年父王他確是回過景陽。臨走前,他還答應過我,下次回來時送我一匹小馬駒……可是,當他再回來時,卻讓七叔將我給帶走了……


  我至今還清楚地記得,臨別前他最後對我所說的那句話,『睿兒,父王還欠你一匹馬駒,我會記得的,你也要記得。』——」


  兩行淚水自浩星明睿的頰邊慢慢地滑落了下來。


  寒冰的星眸中也儘是黯然。他伸過手去,拉住了浩星明睿的一隻手,輕喚了一聲:「舅舅——」


  浩星明睿猛地握緊了寒冰的手,看著他道:「玉兒,我不會再阻你去救自己的親人。只是你要記得,我也是你的親人。你不能失去自己的親人,我也不能失去你!」


  寒冰向他露出一個明朗的笑容,點頭道:「我會記得的,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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