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落定
一場大火驚醒了村民，紛紛趕到現場，見了眼前情景無不目瞪口呆。烈火以無法想象的速度吞噬了整個小院，繼而向隔壁蔓延。
那速度實在太快，連援救的機會都沒有。
「大娃在裡面……嗎？」不知是誰喃喃了一聲，眾人都沉默了，有個答案已經心照不宣。
就在大伙兒震驚不解糾結的時候，隔壁廢棄的小院里傳來了呼救聲，伴隨著咳嗽聲，以及斷斷續續的哭聲。
有點詭異。
村民們面面相覷。
「是……有誰在裡面嗎？」有人遲疑地問道，一邊問一邊朝裡面張望。
「救命！有人在嗎？」這時呼救聲越發明晰了。
「有人！」村民驚呼，由不得再遲疑下去，趕在烈火燎卷隔壁之前，迅速闖進小院子。
很快，闖進去的村民抱了一個女人出來，他的身旁還踉蹌地跟著一個。無疑，這就是束白真和卓奚了。
束白真真誠地向施救的村民鞠躬道謝，又扶著還在淚流不止的卓奚，最後看向大火中的小屋，神色複雜。她終究什麼都沒問，只是抱緊了卓奚。
眾人相顧無言，難耐的沉默蔓延開來，氣氛格外沉重。
大火焚盡了周圍的一切，直到天明才漸漸停歇，村民們就這麼站了一宿，偶爾低聲交頭接耳，因為聲音太小，無法分清他們在說什麼。
天亮的時候，村頭響起了車輛的鳴笛聲，這聲聲鳴笛回蕩在山坳里，引來村民的張望打量。
這個彷彿被遺棄了的落敗小村莊很少這麼熱鬧過，從沒有走出過大山的村民們顯然有些適應不良，他們習慣了柴米油鹽的平淡小日子，不是很能接受放火*的悲壯行為，也不能理解。
「因為畢竟是從大山外面走進來的。」最終，他們只能將羅毅的行為歸咎於此。
或許是對未知事物的本能排斥，村民們看向明顯屬於村外人的束白真和卓奚目光有些怪異，得知前來的車輛是來找她們的之後，立刻迫不及地把她們送走了。
事實上，這些村民不僅排斥她們，在從大火的震驚中清醒過來后，他們對原本已經友好接納的羅毅的看法也變得微妙起來。
可以想象，未來很長一段時間，羅毅的名字將成為村民之間忌諱的存在。
不怪他們善變，只是做出這般大膽行為的羅毅超出了他們的想象。
未來……未來這個落後的小村莊會變成什麼樣，無人得知。
束白真也不知道。
此時她已經無法擔心太多，卓奚的糟糕精神狀態已經讓她心亂如麻。
她沒想到自己會已這樣的方式和卓奚見面，此時她也無法再絕情地說出再見之類的絕情字眼，因為卓奚的狀態簡直糟糕透了，那點風花雪月的破事必須往旁挪一挪了。
「她需要緊急心理干預。」她對前來接卓奚的項桓道。說完，用帶了點責備的語氣問道，「你們怎麼會來得這麼晚？」
卓奚已經失蹤有段時間了，束白真以為，以項家的財力物力應該更早一點找到她。
並不是責怪的意思，她無法對這名丟下龐大的商業帝國前來的兄長責怪什麼，她也沒這個權利，她只是恨自己的無能無力，這才無故遷怒到別人。
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束白真雙手掩面迫使自己鎮定下來。
項桓滿臉頹喪，幾天的不休不眠讓他看起來十分疲累，但他來不及關心自己的身體狀況。他看了一眼已經不再發出聲音，但仍在流淚的卓奚一眼，眼中閃過自責：「羅毅是g市羅家的人，他小時候被人拐賣過，回到羅家后被羅家人保護得很好，也並不要求他參與到羅家複雜的繼承之爭中，羅家給他製造的身份很乾凈，就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市民，從事著心理醫生一職，且在業界頗受讚譽。」
因為羅家干預過羅毅的身份，所以才耽擱了他們尋找卓奚。
聽完項桓的解釋，稍微鎮定了一點的束白真歉意道：「抱歉，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說起來她才是這次事件中最無辜的人，只因為羅毅想利用她引誘卓奚，就把她綁了過來，完全是遭了無妄之災。
但她一點不敢抱怨，因為……卓奚真的來了，為了她。
她一方面感到高興，一方面又覺得悲痛，如果……如果羅毅沒有在最後關頭改變主意，卓奚就會……
就算僥倖逃過一劫，卓奚現在的情況也算不上好。
「卓奚她……到底經歷過什麼？」看著已然崩潰的淚人，束白真第一次升起了挖掘一個人過往秘密的衝動。
項桓聞言沉默良久，很久之後，他把卓奚的經歷告訴了她。
聽完卓奚的這段往事，束白真震驚得睜大了眼，久久不能平靜。
「那件事後不久，父親……也跟著去了，也是意外事故。只是……我們在項家書房裡找到了他的遺書……」所以，其實他是殉情自殺的。
「我尊重我的父親，但是我無法贊同他的行為，他就是一個膽小鬼，他竟然就這麼……拋棄了最需要關懷的卓奚走了。」所以，知道過往那段往事的項家人，都對卓奚格外憐惜。
「我的妹妹啊，她擁有一個迫不得已離開她的母親，又擁有一個不負責任洒脫離開她的父親，他們都深愛著她，然而都離開了她，那麼，束導……」
項桓直直地看向束白真，沉聲問道：「你又是屬於哪一種呢？」
束白真震顫。
她嘴皮抖動著，卻說不出任何字眼。對於卓奚你說，最沉痛的傷害大概就是親近之人的拋棄了吧，她是那麼沒有安全感的一個人，因為害怕最後被留下，她漠然地對待這個世界，連朋友也不想再擁有。
看看，自己都做了什麼？
她給了她最愛的人最沉重的一擊！
「我……不會再離開她，如果她需要我。」
「你最好這樣想。」項桓疲憊地閉上眼，「我的這個妹妹這麼多年來也就多了你一個親近的人，如果不是你主動靠近她的，我說什麼也不相信，既然你敢這麼做了，就得負責任到底……我希望我們以和平的方式談談『責任』這個詞。」
如果不合作，必要時他會採取強硬一點的方式，儘管那不是他想要的。
「項先生，我希望讓你明白，最希望留在她身邊的人……是我。」束白真笑得有些無奈，「我只是被她一再推開而又厚臉皮地貼近她而已。」
「在我看來可不是這樣。」項桓閉著眼道，「就算是陪伴了她近二十年的簡清一離開，她也沒這麼失態過，我不明白，你為什麼一定要把自己定位在一個自怨自艾的可憐位置上。」
束白真驚訝。
真的是這樣嗎？難道是她當局者迷？
可是，如果真如項桓所說，在卓奚心目中，她比簡清一更加重要的話，那麼她為什麼會對簡清一說喜歡呢？
「卓奚……為什麼呢？請你告訴我……」她抱著坐在她旁邊的卓奚，低聲問道。
然而，卓奚只是茫然地哭泣著。
「請快點好起來吧。」束白真低喃道。
等卓奚好起來后，她一定要向她問清楚，不再逃避。
項家的車隊漸漸遠離大山，朝著a市進發。等出了山，他們向當地警局報了警，以處理羅毅身後事。
羅家是在警局的通知下來到這個小村莊的，之後發生了什麼，遠在a市的一群人沒有刻意去探尋，只是有一天，在紙媒上見到g市羅家的功績，據說是遵循羅家幺子羅毅的遺囑，出資整修一條大路，送某個無名小山村的村民出山。
束白真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感慨不已。
羅毅大概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焚毀小山村，也沒打算把她和卓奚怎樣。他只是太寂寞了，想在離開前……見見自己的朋友。
而羅毅所認同的朋友卓奚，她經過幾天的治療，終於從療養院回來了。
束白真站在項家老宅的大門前迎接，見她從車上下來了，兩人的視線交疊，她看到她朝她笑了。
很明媚很陽光的微笑，束白真陰霾了幾天的心終於放晴了。
「歡迎回來……」她朝她笑道。
卓奚回她一個大大的微笑，隨即朝她又蹦又跳地撲過去，一頭扎進她懷裡。
「真真啊，真的是真真！」卓奚沒有輕重地去摸束白真的臉，摸索了一陣后，做了個誇張的呼氣動作，「真的是真真！」
她半閉著眼笑，十分滿足的樣子。
像個孩子。
束白真的笑臉有點僵，她遲疑著喚了一聲。
「卓……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