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心軟

  這還是郝龐重生以來第一次見到這位杜老太爺。老太爺和記憶里一樣硬朗,絲毫看不出已經是六十多歲的人。


  郝龐倒是乖覺,第一時間站了起來,「杜爺爺好。」


  杜國忠朝郝龐淡淡地點了點頭,徐奶奶沒好氣道:「小龐,你別搭理那個老頭子,說你呢,沒洗手吃什麼飯!」


  杜國忠嘟囔了句母老虎,乖乖去廁所洗臉洗手了。


  「小龐,我去給你找件衣服啊,你和小淮先吃著,你能來一趟真是難得,我去把承淮的零食給你找出來吃啊。」


  郝龐哪好意思讓徐奶奶動手,但是老人面色一肅,虎著臉道:「你別動。」接著又笑起來,「等奶奶給你找啊。」


  這變臉速度堪比火箭。


  好在郝龐跟徐素矜上輩子相處了也不是一年兩年,倒沒覺得多意外,不過自知推脫不了,只得賠笑。


  等徐奶奶離開,郝龐才好奇問道:「你家裡還有零食?是什麼?好吃嗎?」


  杜承淮沒說話,只是看起來有點窘迫。


  杜承淮不回答,郝龐只好自己瞎想,「是棒棒糖?玉米糖?花生糖?還是巧克力?」


  杜承淮繼續面無表情。


  看來是問不出什麼,郝龐只得偃旗息鼓,默默撕了一半油條,「我肚子有點撐,你也是吧,咋倆分一個油條就行了。」


  杜承淮接過油條,咬了一口。


  「難道是麻花?」


  杜承淮默默把油條咽了下去,噎住了……


  郝龐聽到杜承淮咳了兩聲,還沒什麼感覺,然後見對方臉憋得紅紅的,這才大驚失色,忙把油條放在碗上。可兩隻手都油油的啊……


  不管了,郝龐選了稍微不那麼油的左手……背,使勁兒砸杜承淮的背部。杜承淮又連續咳了兩三聲,這才好轉過來。


  「趕緊喝豆漿,還好我果斷,不然你要是窒息了就完蛋了,以後小心一點,不要在吃飯的時候……開小差。」郝龐的臉可疑地紅了一瞬,事實上一直是他在念叨,所以這完全是他的錯。


  杜承淮看著郝龐自責的樣子,把到嘴的那句我是咽下去不是吐出來的話又咽了下去。


  他覺得自己可能要憋到內傷了。


  「來來來,看奶奶給你挑的這件怎麼樣?」徐奶奶抱著一件印著99兩個紅色數字的白色運動服下來。郝龐一看便知,這件衣服應該是紀念澳門回歸的,郝龐不禁想起承淮不久前跟他說的事情,再過一年,他就要去澳門讀書了……


  上輩子也是這樣,他們沒有一起念高中,僅靠偶爾的電話和簡訊來聯繫,說實在的,他真的不知道為什麼承淮要去澳門那麼久,難道澳門那邊就真的比這裡教學質量好嗎?承淮在田市也待了這麼多年,也沒見哪裡過得不好啊。


  「不喜歡嗎?」徐奶奶委屈道。


  「老太婆,你的眼光太差了,這衣服早就過時了。」杜國忠不知道什麼時候出來了,或許他就是等著徐奶奶下來才從衛生間出來的。


  郝龐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搖頭:「沒有沒有,很好看,我能試試嗎?」


  「當然。」徐素矜把衣服遞給郝龐,露出衣服下面的一包大白兔糖。


  郝龐眨了眨眼,「這個……」


  「承淮的零食啊,這個糖果很好吃的,我經常趁小淮不在家偷吃,咳咳,死老頭子別瞪著我,你以為我沒看到你偷吃了!」


  杜國忠梗著脖子,「那不可能,我沒有吃孩子的東西的習慣。」


  徐奶奶瞪了杜國忠一眼,笑著對郝龐說:「拿去吃吧,小淮那裡還有好多呢。」


  郝龐接過這袋大白兔糖,他不由得想起好幾年前,第一次和承淮去證券大廳的情景。他給杜承淮的也是這種大白兔糖,然後他腳崴了,承淮就背著他一直走……


  杜承淮看著郝龐,拿過他手裡的那袋糖,沿著齒撕開,取出一顆大白兔糖,捏著一端剝開,把光滑的另一端送進郝龐口中。


  郝龐沒有拒絕。


  「甜嗎?」杜承淮問。


  「嗯。」郝龐抿著唇,從鼻腔里發聲。


  杜承淮一字一頓道:「那個時候,也很甜。」


  郝龐獃獃地看著杜承淮,漸漸勾起一抹微笑。


  ……


  轉眼,金橋中學的期末考試已經落下帷幕。郝龐自然還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名,金橋中學頒發了五千獎金給他,應該說金橋中學果然是貴族中學嗎,這獎學金可不是一般的豐厚。


  杜承淮也拿到了兩千塊的獎學金,頒獎典禮上,張晟高也在,他的獎學金沒郝龐和杜承淮多,只有一千。


  也不知道這位大少爺吃錯了什麼葯,隔三差五地來找郝龐玩。郝龐也不好意思拒絕,畢竟也是那麼多年的老朋友。


  就連郝龐也說不清楚,到底是不是真的暗戀了張晟高那麼多年。如果是,那他為什麼潛意識裡一直在躲著張晟高,如果不是,上輩子付出的感情難道就是場笑話嗎?

  想不通,乾脆就不去想。郝龐忙得要死,哪有空想這些亂七八糟的。


  「郝龐,放假了你打算去哪裡玩?」說曹操曹操到,郝龐嘴角抽了抽,說話的功夫,張晟高從他身後跑到前頭來了。


  「你別不理我啊,我可聽說九班班長溫文爾雅性格好,長相好,成績好,怎麼在我面前就完全是另外一個樣子啊。」張晟高少有的愁眉苦臉道。


  人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郝龐就算再無視,也無視不了,「我要去南郊。」


  張晟高眼睛一亮,「好啊,我也去!」


  「不行!」郝龐和杜承淮異口同聲道。


  「為什麼?」張晟高雙手抱胸,「你不帶我去,我自己去。」


  杜承淮的臉色已經黑如鍋底,指望他說話那是不可能了。郝龐只得盡最後的努力,「你不早點回家過年嗎?」


  「回家?」張晟高輕嗤一聲,「我沒有家。」


  郝龐狐疑地看了張晟高一眼,他皺著凌厲的劍眉,彷彿非常不屑,可郝龐卻感到了悲傷。


  他熟悉張晟高,熟悉到……深入骨髓。


  他知道這個人真的在難過,只是不屑於表現出來。可他又在難過什麼?他不是海天國際的繼承人嗎,多麼顯赫的地位,有什麼值得他難過的?


  郝龐有些迷茫,上輩子,他十六歲認識張晟高,張晟高從來沒有說過家裡的事情,郝龐只知道他家裡應該很有錢有勢,僅此而已。


  後來得知他是海天國際的繼承人,除了震驚之外,也有過疑惑,富有的家產難道不是炫耀的資本嗎,為什麼從他認識張晟高以來,就沒從這個男人口中得知哪怕半點關於他家裡的事情。


  郝龐突然覺得,榮耀背後,必定隱藏著無數不為人知的荊棘,而這樣的感悟帶來的就是——他心軟了,人家也只是跟著而已,他有什麼權利不讓人跟?

  他是一個成年人啊,這樣無視一個初中生,會不會太苛刻了?張晟高多麼心高氣傲的人啊,居然也忍得下去?他是有多孤獨啊。


  「那你跟吧……」郝龐心虛地看了一眼杜承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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