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波折

  郝龐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下午最後一節課是老葉頭的數學課,郝龐公然開小差也不會被抓。他又算了一遍,一千本,除去班裡訂下的六十本賣六折,其他的都一律八折。每個年級的練習冊定價不一樣,但差別不會太大,基本上他能保證每一本,他都能賺到至少兩塊錢。


  而且,因為練習冊分為語文和數學兩套,需求市場又擴大了一倍,在學校找到更適合的商家之前,他至少還能賣上兩千本。


  這麼一算就是六千塊錢啊,還上承淮借他買股票的三千六,他還剩下兩千多塊錢補貼家裡,哥哥上學的錢基本上就湊夠了!

  「郝龐?」


  「……」


  「郝龐!」


  郝龐這才反應過來,轉頭問道:「怎麼了?」


  裴昶陽心有戚戚地指了指窗外,小聲說:「郝龐,吳老師傳話過來讓你放學去她辦公室一趟。」


  郝龐順著裴昶陽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吳老師的身影。老師朝他點了點頭,便離開了。


  有點不對。


  郝龐眉頭緊鎖,吳老師雖然不苟言笑,但是也鮮少露出不悅陰沉的一面,在學生面前,她一向是面無表情的,情緒很少像剛才那樣外露。


  而事實正如郝龐猜想的那樣。


  他剛進辦公室心裡就咯噔一下,吳老師桌子上放了兩摞書,宋瑞也站在她的旁邊,臉色也不怎麼好看。


  更讓郝龐心驚肉跳的是,還有一個人就坐在另外一張辦公椅上,儼然是郝龐上回想見卻中途放棄的校長大人。


  郝龐勉強打起精神:「校長好,吳老師,宋老師好,您們找我?」


  吳老師看了一眼宋瑞,宋瑞朝她點了點頭,她才擰著眉毛道:「郝龐,這一百多本書,是缺了頁的。」


  不可能!

  郝龐在心裡大喊,這一千本書,他和鄭叔特意檢查過了,而且也是他們親自捆好的,不可能會存在缺頁現象!

  郝龐沒說什麼,他翻開最上面一本四年級的《一課三練》,上面已經寫了名字,歪歪扭扭的陳思航三個字。他伸手翻了翻,心底一沉,23頁直接跳到77頁,使得這本練習冊直接薄了一半,這麼明顯的問題,他跟鄭叔會檢查不出來?


  「老師,我每一本都檢查過,不可能會存在缺頁漏液的情況。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這樣吧,這些書,我拿回去,晚上我立刻給您換,出了這樣的事情我很抱歉,但請您相信,這絕非我的問題。」郝龐姿態擺的很低,一開始就表示自己願意負責換書。但同時,他的態度也很明確,這個黑鍋,他不背。


  「我相信你。」


  出人意料的是,宋瑞竟然直截了當地支持他。


  「統計的時候我也抽查過,沒有問題,可現在缺頁的竟然有一百多本書。還有一點,印刷廠印刷書籍,不可能只出現漏頁現象,還有可能添頁和摺疊頁,就算是再差勁的印刷廠,漏頁情況也不可能這麼嚴重,否則它早就倒閉了。」宋瑞的聲音一貫溫和,郝龐發現,校長已經濃眉緊鎖,銳利的目光若有所思地看著兩摞練習冊。


  片刻之後,他終於開口,「你的意思是,這是人為的?」


  宋瑞沒敢說,因為他如果說了,矛頭就直指保衛科,試想,在學校大禮堂都能出這種事情,那麼,學生的安全到底由誰來保障?


  相比之下,郝龐就沒有那麼多顧忌了,他看向校長,這個中年男人雖然其貌不揚,眼神卻給郝龐一種大氣內斂的感覺,如果是普通的小學生,肯定連大氣都不敢出。可郝龐內里是個二十多歲的成年人,自然不會有什麼恐懼的心理。他快速斟酌了一下語言,道:「校長,這些練習冊上撕扯的痕迹非常明顯,也怪我考慮不周,怕耽誤同學們的學習進度,這才沒有做好防護措施。不管怎麼樣,練習冊我會儘快送來替換的部分,至於其他的,如果學校不願意再合作,那也沒有關係,我會儘快跟校門口的文具商店做好協商,方便學生購買。」當然,到時候價格就不會這麼便宜了。


  最後一句郝龐沒說,可在坐的都是人精,那會不懂他的意思。校長略帶詫異的目光審視著郝龐,這個孩子讓他有一種在跟人談判的感覺。他沉默片刻,站起身把手放在郝龐的右肩上:「跟我去查錄像。」


  郝龐羞澀地低下頭,眼神卻亮得驚人,他倒要看看,是誰要跟他過不去,用這麼險惡的方式欺負他一個寶寶!

  保衛科。


  眾人走過來的時候,兩名保安正在打瞌睡。校長直接抓起木桌上的陶瓷杯擲在地上,碎片伴隨著刺耳的響聲四散而飛。


  「學校請你們萊,就是來偷懶的嗎?都給我滾,去人事部結算工資,以後不用來了!」


  「王校長!」


  校長臉上並無怒容,聲音卻不怒自威,「同樣的話我不想再說第二遍!」


  兩個保安灰溜溜離開,露出他們身後的屏幕。不得不說,凌峰小學不愧是田市綜合排名第一的小學,連相對那個時候算得上是非常先進的監控都有配備。


  王校長坐下來,看向宋瑞道:「你走的時候是幾點?」


  「我第二節有課就先離開了,應該是三點二十五。」


  王校長點頭,手指靈活地操控錄像。很快,分成九格的畫面就變成一個,看來是校長調出了大禮堂的錄像,上面標註著時間,3:20.

  可以看到,宋瑞老師在統計書籍,統計完的歸攏到他身後,沒統計的,就只剩下最後四摞。這時候,應該是上課鈴響了,宋老師放下練習冊轉身離開。而這時候,有個人鬼鬼祟祟的進來了!

  郝龐瞪大了眼睛,這個人他見過!就是當初在校長室門口遇到的那位自稱校長妹妹的女人!

  郝龐看了一眼王校長,只見王校長麵皮抽.……動,似乎隨時都有發怒的跡象。再看看宋瑞和吳老師,他們兩個都是一臉詫異,看來他們是認識這個女人的。


  郝龐終於放鬆下來,他一臉震驚道:「她,她在撕我的書!她到底是誰,為什麼要撕我的書!」


  沒人敢回答他,宋瑞和吳老師不敢,校長則是神色不定,沒有搭理他。


  郝龐嘴角一勾,露出憤恨地表情:「我要報警,這是損害他人財產,我一定要讓她受到法律的制裁!」


  「這件事情到此為止!」王校長不可能把自己妹妹交出去。他看向郝龐,眼神微眯。而後,轉向門口,「王霞,你看看你乾的好事!」


  王霞畏畏縮縮走了進來,她也是看到保衛科的人才暗道不好,果然,一過來就被抓個現行!

  「是你!臭小子,我跟你拼了!」


  王霞一眼就看到躲在宋瑞身後的郝龐,臉色瞬間就變了,當時她躲在大禮堂後面,根本沒看清郝龐長什麼樣,否則現在就不會這麼大反應了。


  郝龐嘆了口氣:「阿姨,你毀了我的書,還這麼趾高氣昂,我有理由控告你恐嚇未成年。」


  「你叫我什麼,我有那麼老嗎!」


  「夠了!」王校長冷哼一聲,「郝龐是吧,你有什麼要求,儘管提出來。這件事情到此為止,你是個聰明人,知道怎麼做對自己最好。我可以答應你,損壞的書由我個人承擔。「


  「哥!」


  「閉嘴!」


  郝龐這下是真的笑了,「王校長,謝謝您,我的要求其實也很小很小,我那裡還有很多《一課三練》,相信供應咱們學校沒有問題。」


  王校長深深看了郝龐一眼,沉聲道:「宋瑞,你統計一下需要購買練習冊的人數和年級,交給郝龐。」


  宋瑞眼底劃過一抹驚訝,不過他絕對是樂見其成,對於這件事情,他也是要負一定責任的。


  「郝龐,你滿意了?」


  郝龐點頭不迭:「滿意滿意,謝謝校長。」王校長不愧為一校之長,第一時間就給出了最好的解決方法。王霞狠狠地瞪了郝龐一眼,那眼神恨不得把郝龐生吞活剝了。


  ……


  晚上郝龐又跑了一趟,一來是把之前「漏頁」的補上,二來是再往大禮堂搬了一千本。不過這次可不是他一個人搬,所有保衛科的成員,都跟著他一起搬!


  到最後他實在有點不好意思,給這些勞動力們一人買了一份宵夜,等他搬完書,走出校門,就看到鄭家榮戴著頭盔坐在摩托車上等他。


  「鄭叔!」其實家離學校不算遠,珍貴的是鄭叔接他這份心意。郝龐從小就沒享受過父愛,一時之間竟然有些鼻酸。


  鄭家榮給郝龐戴上頭盔,調侃道:「叫得這麼親熱?可惜我更希望聽到另外一個稱呼。」


  郝龐嘴角抽抽,小胖腿一跨上了摩托,「你得先搞定我媽才行。對了鄭叔,我今天跟學校談好了,明天再搬過來三千多本,得麻煩你雇輛大點的車。」


  「小事,包在我身上。我也和其他幾所小學談妥了,放心,一本給你分成五毛錢,夠你賺的了!」


  別看一本五毛錢,鄭叔屯的是兩萬本啊,除去他這邊賣掉的三四千本,他能再賺八..九千!郝龐掐指一算,差點沒激動地從車上滾下去!


  「說實話,我都沒想到練習冊的事情真的有轉機,」郝龐長舒口氣,「你事先收了兩萬多本《一課三練》,就不怕砸手裡了?」


  「砸了也沒事,小龐,鄭叔會永遠支持你,當你堅實的後盾,只要你,嘿嘿。」


  郝龐哈哈一笑,「追人要靠自己,鄭叔加油!」雖然鄭叔的人品無可挑剔,可鄭叔的秘密看起來可不比自己少。鄭叔能有財力屯兩萬本練習冊,在此之前,他一直不顯山不露水,實在讓人難以捉摸。唉,順其自然,總比坑害老媽一輩子的楊萬里好!

  耳畔的風呼呼直響,郝龐依靠著後備箱半躺在摩托車上,如今的夜空,要比十幾年後的燦爛的多。


  仰望星空也要腳踏實地,總.理誠不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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