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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貓殃

  血貓撲面一刻,何大麻子倉皇跌倒,以手遮面。血貓鋒利的利爪劃過他遮擋的手臂,留下了幾條血紅的血痕。等他反應過來,血貓已從他身上飛竄過去,竄向了躲在他身後的何玉財。


  何玉財早已嚇得屁滾尿流,連滾帶爬地逃向遠處圍觀的人群。血貓幾個飛躍,眼看著就要追上何玉財,突然身子一陣抽搐,痛苦倒地,在地上來回翻滾,痛不欲生,拚命慘叫掙扎,凄厲的慘叫,聲聲刺耳,令人毛骨悚然。


  何大麻子倉皇爬起,顧不得胳膊上幾條血痕的灼熱傷痛,抄起了剛剛驚慌脫手的鐵鏟,沖向了倒地抽搐的血貓。


  喵嗚——


  一聲微弱的小貓鳴叫,垂死的血貓,後面竟然擠出了一隻小小的貓仔。


  生出一個貓仔之後,倒地痙攣的血貓漸漸停止了掙扎,身子僵硬,四肢慢慢撐展。腹部似乎還有東西在蠕動掙扎,很快也變得僵硬,停止了蠕動。


  灼熱的陽光照射,小貓蜷縮一團,蟄伏不動。血貓僵硬的驅殼,表皮開始乾癟褶皺,血污干成了血痂。


  一股淡淡的屍味刺激鼻孔,何大麻子趕緊抄起鐵鏟,鏟了軟塌榻的血貓屍體,將它送回了土坑。又招呼了兩個看熱鬧的小男孩,讓他們對著坑底各自撒了一泡尿,用童子尿化解了它身上的殃氣,快速填了土,將它深埋在地下。


  「這小東西咋辦?要不要也處理掉。」何玉財提醒何大麻子,那邊還有一隻死貓生的小貓。


  「黑貓死而復活,就是為了保留一支血脈。這小貓動不得,必須讓它活下去,死貓也會安心,怨氣才會慢慢消化。」何大麻子填埋了土坑,踩硬踩實。


  他招呼看熱鬧的村民四處找了一些石頭,他親自出手,將石頭堆成了一個小小塔形,鎮壓了地下血物。


  鎮壓了血貓,大伙兒的注意力集中在小貓身上。


  小傢伙一直窩在地上,閉著眼睛,不停地舔食身上殘留的血污。血污舔凈,日光曝晒,皮毛慢慢乾燥,綻放出一身可愛的絨毛。


  飽食全身血污,小傢伙原地掙扎幾下,竟然站了起來。一雙綠豆般的小小目光,怯生生地瞪著何大麻子。突然身子一伏,貼著地面一陣飛竄,消失在茫茫的荒野盡頭。荒野盡頭,是一處層層疊疊的墳頭,是何家灣村民的祖墳聚集之地。


  一時貪婪,闖了大禍的何玉財,請神一般,將何大麻子請回家,替他擺了一桌酒席。


  在村裡做了幾十年的廢物,終於有機會展示特長,替村裡人消災祛禍。何大麻子一下子年輕了很多,體會了生命的意義。喝了幾杯酒,一張灰暗多年的麻子臉,再一次綻放出了一層紅潤的光澤。


  「玉財,你說說,這貓是咋回事?」酒過三巡,何大麻子開始刨根問底,挖掘這件禍事的根源。


  「這幾天,那隻黑貓老是深更半夜,爬到我家院子牆頭上嗚哇鬼叫,吵得人無法安睡。昨晚我一時氣惱,就拎了一塊磚衝出去,朝著它甩了過去。


  這東西一聲慘叫,竟然被磚頭砸中,跌落院中。我上前去看,它腦袋被砸破,流了一地血,僵硬不動,已是一隻死貓。


  我看一身皮毛油光發亮,是上等皮毛。便找了片刀,剝下了皮毛。


  剝皮之後,看它體態臃腫肥大,沉甸甸地。便將它收藏冷凍,準備賣個好價錢,誰知是它肚子里有了仔。」何玉財一臉晦氣,黑著臉灌了一杯酒。


  「你既然只是要冷藏賣肉,為啥不去除內臟?」何大麻子抬起目光,一臉質疑。


  「龍虎鬥是一道名貴的菜,必須選用新鮮的食材。以前貓狗販子,只收活的,長途販運到廣東,再現殺現賣。


  後來出現了一群愛狗人士,經常半路攔截鬧事。這些貓狗販子不願惹麻煩,便改變了運輸手段,活運改為冷藏運輸。


  既要冷藏,還要保持新鮮度,就不能剖內臟,要完整冷藏。


  等運到南方,永加了保鮮劑的特殊藥水泡化冰凍,恢復了肉質與內髒的新鮮度。等客人選好了活貓,在宰殺的時候掉包,將恢復新鮮度的死貓快速切割解剖,收拾乾淨內臟,進入廚房烹飪。」何玉財喝多了酒,醉眼朦朧,將整個利益鏈和盤托出。


  「玉財,你知道的不少,干這行多久了?」何大麻子已經看出何玉財是一個慣犯老手,點破了他。


  「嘿嘿,咱這鄉下地方,以前到處是野貓野狗。


  野貓冬天經常入戶偷吃儲藏的凍肉,夏天沒吃可偷,就學狐狸,黃鼬,偷吃雞窩裡的雞。野狗更可惡,還會咬傷兒童,傳染瘋狗病。


  自從南方人開始收阿貓阿狗,咱村裡一下清凈了很多,很少再有野貓野狗。


  干這行,不光可以賺錢,還可以為民除害。」何玉財眉飛色舞,竟然開始炫耀他的功勞。


  「貓狗這東西,有靈性,也有邪性。你有沒有想過,那隻黑貓為啥要深夜蹲在你家院牆嚎叫?

  就是因為你平時作孽太多,傷害了它的同類。


  它是一隻普通的野貓,奈何不了你,只能深夜哀鳴發泄怨氣。當年一磚砸死它一刻,它便不再是普通的野貓,化身一隻身懷有孕,冤屈而死的怨貓。一旦有了怨氣,就會化為殃氣,殃及傷害它的人類。


  它死而不僵,用身上的怨氣,守護了胎中幼崽。


  辛虧發現的早,放出了胎中怨毒,要是一屍四命,全部留在你家。一命抵一命,你就得家破人亡啊。」何大麻子沉下來,一臉嚴厲地告誡。


  「一屍四命?」玉財一臉惶惑,收起了放肆。


  「貓三狗四,貓懷胎一般都是三隻。如今逃活了一隻,其餘兩隻已胎死腹中,它們的怨毒也都轉移到了那一隻逃生的小貓身上。


  我化解了眼前之禍,但那隻逃生的小貓,成年之後,一定還會回來複仇。


  你殺貓狗無數,身上已有了戾氣,它怨毒雖深,卻恐懼你的戾氣,不敢接近你。你的家人受你戾氣籠罩,也可以躲避它的報復。


  一旦你死了,戾氣消除,禍患就會觸及兒孫。


  所以,一般殺豬宰羊的屠戶,都一身殺氣,百邪不侵。他們的後人卻多有痴傻夭折,替他承受殺生的報應。」何大麻子喝多了酒,目光泛起了一層高深神秘的色彩,說話也變得玄乎起來。


  「老爺子,咱可是一家人。玉財的家人,也跟你一個血脈。如今招惹了不幹凈的東西,你見多識廣,德高望重,得替晚輩們想想辦法。」何大麻子的一番危言聳聽,徹底嚇倒了一身殺氣的何玉財。


  「你放心,小潔這孩子命硬,就算被邪氣侵襲,也會逢凶化吉,大難不死。你們夫妻以後要對她多加溺愛,將那東西的怨毒吸引到小潔身上。


  你們對她越是溺愛,那東西對她的怨毒越深,便會忽略掉其他兩個孩子。


  小潔從小跟我走得近,得到了一些我的真傳。那東西即使侵襲到了她,也會慢慢化解消融。」何大麻子知道玉財夫婦從小不待見超生的二女兒,趁機下了一種咒語。


  他們夫妻為了保護大女兒,小兒子,一定會想方設法溺愛小潔,將仇家的怨毒全部加到她一個人身上。


  這一種溺愛,是一種心魔,也是一種毒咒!

  這頓酒一直喝到深夜,何大麻子酒足飯飽,背著手溜達著回了家。進入大門一刻,一陣尿意襲來,他匆匆走向簡陋的茅房。


  他一邊撒尿,一邊仰視天空。


  今晚他喝多了酒,渾濁老花的眼神,竟然清亮起來。竟然可以看清一天閃爍的星光,彷彿一下子年輕了幾十年。


  喵嗚——


  耳邊一身凄厲的鳴叫,一隻漆黑的黑貓,不知何時蹲在了茅房的牆上,一雙幽藍詭異的目光正死死地瞪著他。


  「去——」


  何大麻子戰慄一下,一聲厲喝,揮手作了一個驅趕動作。


  哇嗚——


  黑貓沖著他呲牙咆哮一聲,突然凌空而起,撲向了他的面門。何大麻子急忙伸手格擋,腳下一個趔趄,跌倒在地,未完的熱尿,濕透了一條褲腿。一陣夜風吹拂而過,一絲寒意自右腿襲入。倒地的何大麻子恢復了意識,卻是一個恍惚的幻覺。根本沒有黑貓襲擊他,而是他醉眼朦朧,眼前出現了幻覺。


  他掙紮起身,收拾了淋濕的衣褲。胳膊上的傷痕一陣刺痛,提醒他今天白天,他曾被那隻血貓抓傷過。傷口雖然經過白酒消毒,已開始結疤癒合,被夜風寒氣侵襲,依然會隱隱作痛。


  何有憶輕輕撫摸著隱隱疼痛的三道傷痕,眼神疑惑地瞪著茅房的土牆頭。


  剛剛出現茅房牆頭的黑貓,真的是一種幻覺?

  可是他突然生出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好像剛剛那一幕幻覺,曾經在他的生命中真的發生過。


  難道剛剛那一幕黑貓襲擊,也是一個塵封多年的記憶碎片?


  在他接近生命終點的時候,那些苦思冥想幾十年,卻毫無結果的塵封記憶。卻總是時不時崩出一個碎片,給他漸漸混沌的生命,劃出一抹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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