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八十九章 王家族比
這是一種相當玄妙的感覺,像是柔風拂過面頰,天地萬物不再虛無縹緲,全都有了運行的痕迹。徐焰陷入一種空靈脫俗的狀態,整個人如同止水,安靜恬淡。在這一瞬間,他似乎能夠感受到自然的運勢和規律,靈識也受到牽引,時而分散,時而聚合,循環不止,沒有定數。
而在這種朦朦朧朧的狀態下,徐焰能夠察覺出,自己的靈識,正在嘗試著朝一個極點靠攏,一旦達到這個點,就能夠凝聚道痕,達到意動而殺人的地步。
但這個過程非常難,因為它不像修鍊,有法可依。完全是憑靠一種模糊的感應來摸索,其中還摻雜了不少運氣的成分。徐焰今日憑藉對生死的感悟,觸碰到了道痕的邊緣,但要想將之完全掌握,還尚有一些距離,並非一朝一夕就能夠完成。
良久過後,他從這種奇妙的狀態中脫離出來,忍不住發出一聲低嘆。觸摸道痕,以意殺人,的確很有難度,怪不得追古溯今,會有那麼多修士一輩子卡在這個環節,直到壽無將近那一刻,也無法參透。
不多時,徐焰從小荒鎮離開,他本想直接踏上歸途,返回九炎帝國,但其間又覺不妥,他想到了北鄔城,王玄還在那裡,對於這個和自己淵源很深的弟子,徐焰一直有種特殊的感情,如果自己不辭而別,兩人此生恐怕再難相見,這樣的話,難免會有遺憾。
他打算與之見最後一面,或把酒言歡,或閑聊敘舊,總之有一個像樣的道別儀式,也算得上是有始有終。
王家依然是一派莊嚴熱鬧的氣象,如同堡壘般的府邸處處透著一股宏偉而森嚴的氣勢,讓人忍不住心生膜拜之意。而且除此之外,徐焰還詫異的發現,不少和王家平時交惡的家族,如今也像是洗心革面一般,變成了王家的常客。他們時常攜禮而來,王家人也以禮相待,兩者歡聲笑語,哪還有半點硝煙和緊張的味道?
對於這種情況,徐焰嘴上不說,但心中卻很明白,一定是王元清放出消息,說自己是王家常客,才讓這些人一改此前的敵對狀態,變成了朋友。畢竟,沒有任何人會懷疑一位馴獸師的影響力,更何況這位馴獸師,背後還可能有一位神秘而恐怖的老師在幫襯。單憑這兩點,就足以讓所有心如蛇蠍的虎狼,變成溫馴的綿羊。
徐焰向來低調,並不喜歡王元清這種做派。但拿人家的手短,他這段時間寄宿在王家,受人恩惠,如今人家討點利息,他自然不會多說什麼。而且這樣也好,兩者從此互不相欠,徐焰也不必一直惦記這份人情。
他走遍整個王家府邸,卻沒有見到王玄的身影,後來才從王元清口中得知,王玄正在修鍊,等入夜之後才會歸來。
徐焰也不著急,找了一個六角亭,品酒觀景,慢慢等待。
時間很快過去,日光沉墜,圓月當空,天地一片幽謐,有淡淡的霧氣在升騰,迷迷濛蒙,清凈恬適。
王玄身穿一襲白衣,頭戴鳳翎,看上去神采飛揚,自信非常。王家的奴僕與侍女見到他,皆停下手中動作,恭敬行禮,眉眼之間,隱有幾分崇拜之色。
對此,王玄表現的很平淡,只是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但這種狀態僅僅持續了不到一秒,就被王玄接下來的動作,親手抹除的一乾二淨。
只見,本該是貴公子姿態的王玄,形象忽然大轉,像是得到糖果的孩童一般,滿臉凈是欣喜的笑容。他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徐焰身邊,雙拳抱攏,腰肢彎曲,恭聲道:「弟子王慕玄,拜見師尊!」
徐焰一早就注意到了他,抬頭柔聲一笑,道:「坐吧。」
等王玄落座之後,徐焰仔細的打量了他一番,心中倍感欣慰。現在的王玄,氣質再度沉澱,之前的心浮氣躁少了許多,變得更為穩重。看來當初自己的一番勸誡與開導,的確被他銘記於心,起到了一些作用。
「我之前一直沒問,你是改名了么?」徐焰望著他,詢問了一聲。
「是。」王玄點頭,認真回敬:「王家的嫡系後輩,名字當中都帶有一個慕字,這是身份的象徵。只不過當初的我,因為實力底下,身份低微的緣故,一直無權使用這個字眼,應該算是一個例外吧。」
說到這裡,王玄端起酒杯,淺抿一口,英俊的臉上,掠過一絲隱晦的自嘲,還有一抹苦澀和黯然。顯然是想起了一些並不愉快的回憶。
徐焰凝視著他,片刻后輕嘆口氣,心中也有些無奈。王慕玄,王玄,只差一字,卻代表了天與地的間隔。前者為天堂,後者為地獄。王玄的前二十年,就是在地獄當中度過,日日飽受煎熬,嘗遍人情冷暖。雖然如今脫離苦海,一朝成凰。但那段黑暗的記憶,卻是無論如何,都無法抹除的。
「不管如何,你現在的人生,已經和之前大不相同。只要你能保持這種心境走下去,未來定然會有所成就。」徐焰不知如何安慰,只能以此勸鑒。
王玄咧嘴一笑,心中的不快一掃而光,道:「師尊不必擔心,自從上次您說出那些話,讓弟子醍醐灌頂之後,弟子便一直引以為戒,而且日後絕不會重蹈覆轍。」
「那就好。這樣一來,我即便是離開,倒也能安心一些。」徐焰洒然一笑,端起酒壺豪飲起來。
但王玄卻愣了一下,他沉默許久,最後愕然的問道:「師尊要離開?何時?」
「如果沒有意外,應當是在明日吧。」徐焰笑道。
「不能多停留了么?」王玄的臉色有些失望,低聲問道。
徐焰搖了搖頭:「我來到這裡,本就屬於意外,而且期間發生了很多事,耽擱的時間,實在太久太久。我不能繼續待下去了。」
王玄半張著嘴巴,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要訴說,但不知說些什麼。到最後,他只能長長的嘆息口氣,本來挺拔的身姿,也在瞬間變得有些頹然下來。
氣氛變得有些壓抑,兩人相對無言,全都陷入沉默,只是沉悶的喝酒。不知多久之後,王玄方才放下酒杯,強擠出一絲笑容,說道:「既然師尊去意已決,那弟子若是執意挽留,的確有些不妥。不過我還是希望您能拖延幾日,等王家族比過去之後,再離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