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八十八章 痕
聽到徐焰的嘲弄之聲,老者眉毛倒豎,氣的渾身發抖。他雙目盯著聲音傳來的地方,臉上殺氣畢露,整個人化為一抹流光,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但很快,他就再度折返而回,臉色比剛剛更加陰沉,就像是暗地裡被人擺了一道,雖有滿腔怒氣,卻無處發泄。
老者剛剛所去的地方,正是聲音傳來之處。可當他出現的時候,對方就又一次收斂氣息,無影無蹤,即使他仔細搜索了每個角落,可最終的結果,卻依然是一無所獲。對方似乎有一種特殊的能力,可以隱去修為,將氣息歸於自然大道,縱然是面對冥武境強者,也能不留一點破綻,來去無痕。
老者臉色陰冷,額頭上青筋暴起,像是小蛇盤繞,不斷的跳動。他一語不發,深吸口氣,隨後目光下移,望向那群殘存下來的修士。此時此刻,這些人只剩下兩三個,而且眼神散亂,蜷縮著身子,瑟瑟發抖,顯然是被嚇破了膽。
「一群飯桶!」瞧見這些人的狼狽姿態,老者本就怒火橫生的內心,頓時猶如被澆了滾油一般,變得更加怒不可遏。他破口大罵了很久,直到怒氣發泄的差不多之後,這才感覺稍微好受一些。
而隨著頭腦的逐漸冷靜,老者又想起了剛剛的情形,那一幕幕或驚險,或壯闊的戰鬥畫面,全都讓他覺得匪夷所思,無法理解。
自己的戰魂,屬於山石一類,不但防禦強悍,就連攻擊,也稱得上勢大力沉,一旦鎖定對手,只需一擊,就能將其壓成肉餅。他之前為了以防萬一,直接使出殺招,數十座大山從天而降,氣勢洶洶,神威蓋世,別說是普通的地武境修士,就算是地武境巔峰強者,也不能幸免於難。
然而令人心驚的是,那位神秘的黑袍人,卻是完全無懼自己的攻擊,輕輕鬆鬆就避開了。而且除此之外,他還能夠破解自己的空間封鎖,來去自如,不受一點阻礙。這實在太不正常了!
老者摸著下巴,雙目閉上,重新整理思路,想要將這一件件看似超乎尋常的事情,用一個合情合理的答案來解釋。
「以地武境的實力,躲開我的強悍一擊,同時還能無視空間封鎖,遊刃有餘的報復我的同門。這.……難道?」老者苦思冥想了很久,最後忽然考慮到某種可能,當下身子一僵,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難道,這個小子.……懷有聖級戰技?」
傳說,這種戰技凝結有大道之勢,蘊藏天地之力,非破天境以上強者不能書寫,只要得到它,便能掌握種種奇異能力,哪怕破除常理的禁錮,也不在話下。即便老者見多識廣,但對於聖級戰技,卻也僅僅只是在古籍中少有耳聞,根本沒想過會存在於現實當中。
可在眼下,卻有這樣一個來歷不明的黑袍人,極有可能擁有這種傳說中的東西。這的確是讓人恍若做夢,有種虛假的感覺。
而事實上,在這個念頭出現的剎那間,老者也不敢相信,但對方身為地武境修士,卻能突破空間封鎖,逃之夭夭,這已經足以說明問題。如果不將聖級戰技考慮在內,根本沒有合理的頭緒。
「他到底是什麼人?」老者有些失神的抬起頭,望向遠方,忍不住發出一聲低喃。只可惜,那個黑袍人至始至終都沒有露面,他連對方的身材都無法判斷,更別說得知其他消息了。
靈虛森林,危機重重,時不時有著瘋狂的獸吼和人類的哀嚎發出。這裡在今日極端不平靜,人類的入侵,魔獸的抵抗,讓靈虛森林處處充滿了血腥和殺戮。
不過不管事情鬧得多凶,都和徐焰沒有關係了。如今的他,步履輕鬆,神清氣爽,沒有任何壓力,很快便走出靈虛森林。
他馴獸的目的,就是為了報復吳塵。而如今吳塵已被他手刃,馴獸自然沒有任何意義。下一步的計劃,是趕緊離開此處,回到九炎帝國,那裡,才是他的故鄉,也是他心思牽絆的土地。
「縮地成寸,果然非同凡響。」徐焰嘴角露出笑意,心中愈發感嘆於聖級戰技的不凡,竟然能將冥武境強者玩弄於股掌,這種感覺,實在太爽了。
他沒有片刻停留,腳底蓮花浮現,朝著小荒鎮趕去。
小荒鎮依然是一副平靜的氣象,這裡凡人居多,而且修鍊條件很差,修士根本不屑於爭奪此地。即便它與小荒宮相隔不遠,而且後者因為封印解除的緣故,這三年來一直鬧得很兇,但並未牽扯到此地。
徐焰來到小女孩的屋舍,此處一片荒蕪,地面甚至長出了雜草。本就簡陋的房屋由於無人打掃,堆積了不少灰塵,看上去蕭條冷瑟,讓人心酸。
一到此地,徐焰內心就有些沉重,他忍不住想起小女孩那天真的面貌,心中猶如刀割。當初這一家人的死,或多或少是被他牽連。
「若是你們泉下有知,就安息吧。罪魁禍首的人頭,我已經帶來了。」徐焰深吸口氣,走入廂房,從囊袋中掏出吳塵的頭顱,工工整整的放在木桌最中央的位置。
木桌上還有一顆頭顱,是雀斑女人的,只不過因為時間太長的緣故,這顆頭顱,血肉已經腐爛,只剩下一個白森森的骷髏。而吳塵的腦袋還很新鮮,血肉模糊的臉上,依稀還殘留著一抹深深地怨毒,兩者如今放在一起,構成一幅奇怪而詭異的畫面。
徐焰沒有立即離開,直接席地而坐,他的目光搖擺不定,忽而望向窗外,忽而看看桌上的兩顆頭顱,良久之後,心中忽然湧起一種異樣的感觸。
關於生與死的感觸。
自從進入彎月盟,他的人生,便和普通的孩童徹底絕緣。在別的幼童還在咿呀學語之時,他就要面對各種勾心鬥角,陰謀算計,稍微不慎,就可能再也看不到小師叔那精美的臉蛋。
都說皇門深似海,身為大統王國第一勢力的彎月盟,又何嘗不是?
他殺第一個人的時候,渾身顫抖,腳跟發軟,站都站不穩,就連晚上睡覺,都經常被噩夢驚醒。
但到第十個人的時候,徐焰已經徹底看淡,手起刀落,沒有絲毫內疚,也沒有絲毫不適。這些跡象,無疑是在表明,那個時候的他,對於殺人這件事,已經徹底習慣。
如今,徐焰走遍屍山,淌過血海,對於人命徹底麻木,殺人簡直如吃飯喝水般簡單。他從未考慮過殺人有何意義,只是覺得,有人對自己不利,那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其永遠與黃土同埋,甚至包括其親屬家眷,也要斬草除根,不留後患。
可在眼下,徐焰卻有了另外的感悟,他想到了小女孩當初的死,想到了當初那些被他手刃的仇人,心神不由一陣顫動。
或許,這些人的死,已經是冥冥註定,是必然會發生的事呢?
天地大道,是一種無形的規律,它縹緲無痕,卻無法阻擋,萬物被其掌控,只能順從它的軌跡,根本無法逆轉。就算父親是破天境強者,被人尊崇,但依然難逃天道安排,被逼入赤焰領域,至今下落不明。
這,到底是不是一種命理的安排?
徐焰久久不語,心中感觸萬千,整個人彷彿陷入一種絕對靜止的狀態,四周的萬物,乃至於空氣,都似乎有了實體,能夠觸得著,看得見。
徐焰的目光,慢慢變得迷茫,疑惑,他彷彿看到,周圍所有的一切,無論是動物,還是靜物,全都有了行動的軌跡,留下了「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