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葯湯
斷骨重接夏冬青也是耳聞過的，就是在他跑到邊城的時候，聽到夏紫蘇的師兄姚遠說起過。有些士兵在戰場上受了傷，治療時處置不當，等到後期骨頭長得不對時，就不得不採取這種辦法，否則人就廢了。
眼看就要痊癒的骨頭，不得不又重新硬生生的折斷，這種辦法聽聽都覺得痛。
這和在戰場上受傷不一樣。
戰鬥中受傷是在瞬間發生就發生了，而這是斷骨則是在已知的情況下，看著把骨頭就這麼折斷，不論是身體上的還是心裡上的，對人的神經刺激挺大的，而且的確也比較傷身。
現在聽到夏紫蘇要在一個孩子的身上動這樣的手術，夏冬青不免有點心存疑慮，問道：「我聽陳凡說你要給一個孩子做斷骨重接，聽說這辦法挺傷的，那孩子能受得了嗎？」
夏紫蘇沒回答，反問他：「你知道我剛才叫陳凡熬出來的那個葯湯是做什麼用途的嗎？」
夏冬青心裡一動，試探問道：「難道——，跟你準備給那個孩子做的斷骨重接有關？」
「沒錯，」夏紫蘇頷首，說道，「就是為了這個，才特意準備的的。」
夏冬青還是不大明白。
夏紫蘇解釋說：「有時候幫病人治療的時候是很痛苦，如果這時候用個什麼辦法使得病人在手術時失掉知覺，那麼這種疼痛是不是就沒那麼難以忍受了。」
夏冬青被一點即通。他雖說不怎麼精通醫術，但畢竟自幼耳熏目染，自然也懂一些醫理和藥理的。聽到夏紫蘇的解釋，覺得這辦法可行，但又還存有一點疑慮。
畢竟先把人弄暈了再治療的，好象沒怎麼聽人這麼做過。
「那個葯湯你打算給那個孩子用，可是，這裡面的一些藥材含有毒性，你不怕會有什麼意外？」
「是葯三分毒，而我還正好需要這一點可以麻痹人的藥性。」夏紫蘇說，「只要把用量控制得當，對人是不會有傷害的。」
「你有把握嗎？」
「當然。」夏紫蘇溫和篤定的說，「這並非心血來潮，是有把握才這麼做的。」
見夏紫蘇這麼淡定，想必早有打算，心思玲瓏剔透的夏冬青很快就把念頭轉到了別的事情上面。
夏冬青揉著下巴，若有所思的說：「說起來，這方法要是真的管用的話，那可是大有用場的呢。」
「那是自然，」夏紫蘇贊同的說，「我那時就是看見師兄在給傷兵治療，那時就想到了這種辦法了，只是當時沒來得及琢磨透，又發生了疫病的事情，就放了下來。不過，現在已經有譜了，再來，不過是把各種比列再調一下，看能不能得到更好的效果。」
夏冬青笑了起來，促狹說：「這下我知道大哥你為什麼會回來了，就是為了專心研究這個吧。」
夏紫蘇沒有否認，但還是說：「少小離家，亦甚是牽挂家人。」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大哥其實還是更想念家裡人的。」夏冬青打哈哈笑說。
「自然，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有你有個葯倉，需要什麼藥材也很方便。」
夏冬青聽了，不禁翻白眼說：「你其中指名需要的幾種藥材，是我費了好大功夫才得到的，並不方便。」
夏紫蘇含笑道：「那我就多謝弟弟了。」
因為夏紫蘇這個新藥方的試用，夏冬青也沒心思出去遊玩了，乾脆推脫了邀約。他也想看看夏冬青這個藥方的效果。
百無聊賴的夏冬青乾脆跑去看陳凡煎藥。
因為在回春堂發生過黃鱔遊離出來的事，程木秀帶著程木峰到達回春堂時，就已經被記住了她的夥計認了出來。不多時，他們就被帶到了回春堂的後面的一間屋子裡。
屋子看起來象是收治病人的地方，陳設簡潔，沒有多餘的擺設物件。木桌，凳子，以及一張木板床，僅容得下一個人大小的身形。
此時程木峰就緊抿著嘴，坐在木板床的邊沿上，因為心裡有些緊張，顯得神情木然。
程木秀四下看了看，把包袱放到桌上靠牆邊的位置，就站在程木峰的面前，用手指慢慢疏理了一下他的頭髮，整理儀容。程木秀一貫來要他們保持乾淨的樣子已經慢慢形成了習慣。
不過她這時候這樣做，只是為了想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好讓他放鬆下來。
聽到身後傳來的腳步聲，程木秀轉過身來，就看見一身素潔儒雅的夏紫蘇走進來。
夏紫蘇幾步就走到床前，伸手按下想站起來的程木峰的肩膀，同時對著程木秀微微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他們彼此不是陌生人，不用做什麼表面上的客套樣子。
當夏紫蘇幫程木峰檢查腿的狀況時，程木秀就靜靜的站在一旁看著。
夏紫蘇不時問上幾句話，態度親和，程木峰的神色漸漸鬆弛下來，甚至後來開始有了笑容。
當門口再一次響動時，是陳凡端著一碗濃濃的葯湯走了進來。在他的身後面跟著夏冬青。
想到這葯湯裡面的成份和作用，夏冬青就對將要飲用這碗葯湯的病患充滿了好奇。
陳凡只聽了隻言片語，些許知道這葯湯中的特別之處，當有人傳話叫他把葯湯帶到這裡時，一進門就看見了正佇立在邊上的眼熟的身影。
看到是程木秀，才知道這葯湯原來是專門為程木峰準備的。
不過他相信大公子的醫術，這碗葯湯有特別的作用。
葯湯還是燙的，陳凡就把碗放在了桌子上，然後跟程木秀打了個招呼，又慈愛的沖著怯怯的程木峰笑了笑。
程木秀也注意到桌上的碗，但只是撇了一眼並不在意。
夏紫蘇是大夫，到了這裡，自然一切都聽大夫的，程木秀沒有對自己不懂的事情妄加揣測的習慣。
程木秀只是出於一位病人家屬的身份，問夏紫蘇：「那個，我弟弟會沒事吧。」
畢竟要把沒有長好的腿骨給折了，對一貫來心疼弟弟的程木秀來說，頗有些揪心。
夏紫蘇的視線落到桌子上的葯湯上。
程木秀不明所以，跟著轉頭看過去，就猜測，這大概是程木峰等會要喝的葯，就不知道是在治療前還是在治療后才飲用了。
她覺得有一道視線一直在自己身上逡巡，不禁歪頭撇了一眼。剛才她就注意到了跟在陳凡身後進來的另一個人。
她沒見過夏冬青，但從對方跟夏紫蘇酷似的容貌和年齡上看，猜到應該是夏紫蘇的親人。從夏紫蘇和陳凡的態度上就可以看得出來。
但她沒有太在意，她現在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程木峰的治療上。
夏紫蘇示對程木秀說：「在開始前，我會先讓你弟弟喝下這碗葯湯。」
程木秀點點頭，治病當然是要聽大夫的。夏紫蘇現在是給她介紹治病流程。
「這葯湯的作用就是……」夏紫蘇斟酌了一下用詞，接著說：「讓喝下去的人在一段時間內陷入昏睡當中，但不會對人有傷害，這只是為了在給你弟弟……」夏紫蘇做了個手勢，「做那個時候，不會感覺到太疼痛。」
那個時候是什麼，程木秀一聽馬上明白了。另一個昏睡的意思，她的理解不就是麻醉嘛。
聽到這個這倒讓她鬆了口氣。
她原來還擔心這個呢，要不想想看，一個正常的人好端端的把骨頭折斷，這疼的肯定要去掉半條命了，再加上程木峰年紀還那麼小。她之前一直想方設法盡量給他補身體，就是為了讓他變得強健些，能承受起這個痛苦，沒想到，夏紫蘇居然有麻醉的辦法。
想起當時她還問過夏紫蘇有沒有什麼辦法能讓人不那麼痛苦。
她還記得當時夏紫蘇的回答是盡量會讓他好過一些，當時並沒說是怎麼個盡量法，因為被程木峰打斷了話，然後，程木秀也沒有再繼續問下去。
這麼說是就是這個辦法，雖說跟自己認知里麻醉的方式有些不同，但只要是這個效果就夠了。枉自己白白擔憂了這麼久，程木秀心裡頓時如釋重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