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6. 求你見他一面
江潮卻是不說了,莫燃側頭看向他,等了半晌都沒等到,「你說一下又不會怎麼樣。」
江潮只是瞥她一眼,並沒反應。
莫燃撇了撇嘴,她覺得江潮有時候像只孔雀,你越是巴著他,他就越不讓你如意。
兩人到了山下,莫燃本是要去找離心的,但中途卻忽然殺出一人,打亂了她的計劃。
那人一來便張開了領域,將三人困在其中,在看到他的時候,莫燃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不過她第一反應還是看向了江潮。
江潮的臉上看不出情緒,那一瞬間,好像所有的感情都被他剝除了一樣,那雙透亮的眸子是冷的,薄唇勾起的弧度也滿是涼意。
莫燃有點擔心。
只因對面的人不是別人,竟然是童鶴!
那人依舊是一身破舊的粗布衣裳,手裡拄著一個比他高出許多的法杖,渾身散發著陰森詭異的氣息。
莫燃看向童鶴,冷笑一聲道:「童鶴,你竟然還敢來送死。」
她沒想到會這麼快見到童鶴,而且是在她自己的地盤上!她以為,童鶴至少是在須彌界的哪個角落裡躲著,畢竟只要他現身,要取他性命的人太多了。
童鶴微微抬起頭,那雙詭異的眸子掃向莫燃和江潮,依舊還是那彷彿被刀子劃過一樣的嗓子,沙啞難聽,以前他是江潮的師父,莫燃覺得這些都無所謂,可如今,聽他說話都令人不愉。
「我今日來,只求你一件事。」這句話是對莫燃說的。
而莫燃還未說話,身邊傳來一陣靈力波動,她一看,卻見江潮手中也出現一根法杖,而他平的幾乎綳直的聲線慢慢道:「我等你多日,一會你若還有一口氣,想說什麼留做遺言吧。」
童鶴這才直視江潮,那陰森渾濁的眼睛竟閃爍出幾許人性化的複雜,他道:「若你我能做單純的師徒,你定是我最出色的弟子。」
而江潮只是扯了扯唇角,道,「你說錯了,你我還是師徒,我如今的修為都是靠你指點,不錯,我今日要做的是手刃『恩師』。」
童鶴皺了皺眉,竟是大笑起來,「哈哈哈……你夠狠,我若死在你手裡,那也不冤!只不過,如你所說,你的修為都是受我指點,你想殺我,那不可能!」
話音路下,兩人均是飛身而出,落在了遠處的空地上,同時舉起了那根法杖,兩人修習的是詛咒術,不會有刀光劍影,可那龐大的氣勢卻將周圍的空氣都扭曲不止,狂風肆虐,賦予形態的能量在空中膠著。
詛咒術都是加諸在對方身上才會有明顯的結果,二人一邊在攻擊著對方,一邊在拆解著對方的詛咒。
莫燃遠離兩人的陣勢之外,卻是有點幫不上忙。
她皺眉看向江潮,他的神色一片冷凝,其實她並不擔心江潮的安全問題,童鶴的出現反而讓她鬆了一口氣,他就像是一隻老鼠,自己躲起來,別人怎麼都找不到。
童鶴是江潮的一塊心病,越早治越好。
只是,江潮始終無法原諒自己,即便她再怎麼強調,童鶴做了什麼都跟他沒有關係,可江潮無法容忍自己間接帶給她的傷害。
所以,他寧願讓自己背負這種『大逆不道』的逆徒罪名,以此來提醒自己。
這樣的江潮讓莫燃心疼不已。
莫燃無法上前幫忙,只能懸著一顆心看著,看著江潮漸漸遲緩的動作和白衣上染的血,可童鶴也不見得好到哪裡去,他也被下了好幾個詛咒,此時受的傷也不淺。
童鶴是壓制了修為的,他本身已經是歸仙境修為了,可竟然以另一個身份在須彌界活了兩千多年!
童鶴身上藏了好多秘密,就如他那詭異的氣息一樣,他真實的經歷遠比世人了解的複雜,莫燃知道,童鶴能解開她所有的疑惑。
比如,他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策劃的,他跟欲秋有什麼關係,又是如何找上江潮的……還有,欲秋現在在哪裡。
不知道過了多久,兩人在無聲的對峙中,童鶴的身影竟忽然倒飛出去!他吐出一大口血,倒在地上竟是爬不起來了!
莫燃閃身出現在江潮身邊,上下檢查他的傷勢,可江潮卻拉住莫燃的手,低聲道:「不礙事。」
說著,他走向童鶴。
兩人靠近,卻見童鶴那樹皮一樣的臉竟然也出現一絲病態的蒼白,那眼睛也竟有種油盡燈枯似的乾癟。
「輸了便是輸了,你殺了我,從另一個角度看,也確實證明了,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童鶴說道,那聲音依舊很難聽。
江潮居高臨下的看著他,莫燃和江潮都明白,其實這不是童鶴的水平,但以修為高低來說,江潮也不可能贏的這麼痛快,童鶴的身體本就大損,剛剛也是他拚死一戰,這一點他自己肯定無比清楚!
可他似乎知道不可避免,所以一出現就張開了領域,他這就是在找死!
「你可以交代你的遺言了。」江潮說道。
童鶴看向莫燃,「你去看看欲秋主子吧,他是個可憐人,他已經得到了最殘酷的懲罰,他想要的,再也不會得到了,他無心傷害你,只是天意將他推進了深淵,他對你的好都是真的,你、你就當是發發善心,只是去看他一眼就、就好……」
童鶴的聲音慢慢變的氣若遊絲,可那雙渾濁的眼睛卻爆發出一陣急迫,許是用了他全部的懇求,即便是心冷如莫燃,那一瞬間也不由得觸動。
她想到了,能讓童鶴做出飛蛾撲火這種事情,一定是因為欲秋了。
「小燃,走吧。」江潮道。
莫燃看向江潮,他是真的狠,對自己太狠,對童鶴,那便是無情了。
即便給了他留遺言的機會,但也並沒有說幫他實現,他則這話幾乎把童鶴眼中最後一點光都帶走了。
莫燃卻按住了江潮的手,她道:「江潮,我要去見欲秋。」
那英氣的眉毛稍稍皺起,江潮不太贊同,「見他做什麼?」
莫燃搖了搖頭,她只是看向童鶴,問道:「欲秋在哪裡?」
童鶴眼中迸出一絲希冀,可他的生命也走到了盡頭,要不然,他是真的想給莫燃帶路的,他指尖凝出絲絲靈力,畫了一個方位。
莫燃淡淡的看著童鶴,道:「我會去的。」
那昏黃的眼中浮現一絲感激,隨即,那兩簇燈火便完全熄滅了!
童鶴閉著眼睛,是瞑目了吧?
對一個已死之人,如風過無痕,莫燃的仇恨還不到那種鞭屍的程度,她只是又瞬間的感慨和好奇,這個詭異的老者,竟是欲秋的忠僕。
莫燃並不覺得江潮會處理童鶴的屍體,她祭出一簇火焰,將那屍體燒了,用的只是一般的火,若他有幸,還能輪迴。
童鶴死後,他的領域自然也完全崩潰了,他畫出的方位也在浩淼之城,只是在城外森林的深處。
莫燃和江潮隨後就直奔那裡去了。
「我總要弄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就算要殺了他,我也要問清楚他為何捅我一刀。」莫燃道,她在為江潮解釋她為什麼還要見欲秋。
江潮不語,過了好一會,他道:「你會殺他嗎?」
莫燃道:「會吧。」
江潮笑了一聲,他握住了莫燃的手,「會就是會,『會吧』算什麼。」
一路無話。
一個時辰后,兩人已經出現在童鶴給出的位置,可此處山深林密,而且周圍絲毫人為留下的痕迹都沒有!
「沿路找找吧。」莫燃說道,看來童鶴也許是時間不允許,並沒有給出確切的位置。
兩人在密林中並無方向的走了許久,毫無頭緒,見此,江潮道:「不用浪費時間了,我們先回去,我再派人來找吧。」
莫燃差點就點頭了,這樣無頭蒼蠅一樣找下去,的確不是個事,可忽然,視線中闖入幾隻蝴蝶,把莫燃的注意力吸引過去了。
她盯著那幾隻蝴蝶看,不一會,那些蝴蝶便撲騰著翅膀飛走了,莫燃卻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她道:「再找找!」
說著,她竟跟著那些蝴蝶去了。
在叢林中看到蝴蝶不奇怪,可他是為了找欲秋而來,不禁產生了聯想,那些蝴蝶色彩艷麗,倒是挺像那些總是圍繞在欲秋身邊的蝶。
本來只是碰運氣,卻不想那蝴蝶真的把她帶到了一個妙處!
從山間的一個隱秘山洞進去,越往深處走地勢越開闊,這地方竟是別有洞天!到最後,湖光山色,美輪美奐!
那湖中的小島上,奇花爭艷,甚至有許多罕見的靈草,蝴蝶更多,穿梭在花叢之中,美不勝收。
「他一定在這裡。」雖然還沒見到人,可莫燃卻莫名的肯定。
天劫時,欲秋那一把助紂為虐,幾乎讓她萬劫不復,當時她心中滔天的恨意,此時竟不似那麼強烈了,她更怪自己輕信了欲秋,當初對鬼王尚且心防高築,對欲秋竟然絲毫不疑。
對於再見欲秋,此時莫燃心如止水。
兩人飛身越過湖泊,落在島上,那些蝴蝶似乎沒見過人,更不怕生,紛紛飛了過來,停在她的髮絲上。
莫燃覺得欲秋就在這裡,等了一會卻並沒有等到他現身相見,不禁皺眉,她提高了聲音喊道:「既然讓童鶴去找我,躲躲藏藏又算什麼?」
只是,她只聽到了自己的回聲。
「那,似乎有人。」江潮忽然說道,指著群芳深處。
莫燃撥開花叢走過去,越是往前,那色彩繽紛的蝴蝶便越多,到後來,幾乎抱成了團。
忽然,莫燃腳步停住,隨後過來的江潮也停下,他抬眸望去,卻也是皺了皺眉。
只見那藤蔓糾纏的一塊長方形大石之上,躺著一個身穿羽衣的男子,無數蝴蝶在他周圍飛舞,而他一動不動的樣子,就像是睡著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