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婚後
紗幔低垂,層層疊疊的愈發顯得房間格外的朦朧,向里望去,錦繡織就的百蝶胡羅帳阻擋了視線,簾勾上小小的鴛鴦戲水錦囊散發著淡淡的木蘭花香。
床上的人習慣性的睜開眼,警覺身旁有異,正待動作,卻感到一人尤帶睡意的呢喃:「阿浣,是我。」
沈浣方放鬆緊繃的身體,悄悄的退開一些,覺察到身上清爽的柔軟裡衣,應是已經已經洗過換好衣裳,方直起身,卻覺得身上竟是被碾過一樣,痛的很,微閉上眼睛,想起昨夜的種種,雙耳染上一抹紅色,再是淡漠也不好意思面對身畔之人。
倒是旁邊的人輕笑道:「阿浣,你莫不是害羞了?」
沈浣沒有回頭,卻是不知道再想什麼,只是愈發紅艷的耳朵泄露了她的心情。
顧修文笑的愈發開心了,平生所願得以實現,他彷彿放下許多,愈發顯得溫潤如玉,想到昨日的洞房花燭、鴛鴦交頸,他忍不住起身將沈浣轉了過來,低頭親在她白皙的額頭,又將人擁入懷裡:「阿浣,吾妻。」
沈浣不得不將腦袋放在顧修文的懷裡,鼻尖是淡淡的墨香,他自小養成了愛潔的習慣,故而一向清爽的很。此時她方覺得阿文竟長得如此高大了,甚至可以把自己輕而易舉的擁起來。
過了一會,沈浣推推顧修文,示意對方放開她,半晌,對方方不情願的拉開些距離,沈浣說道:「該起了,天色不早了。」
說完,忍住了身體的不適下了喜床,走到屏風後去換衣裳,今日是成婚頭日,她穿的是紅色的一套喜服,比著昨日的吉服少了幾分繁雜,從屏風後走出,她坐在了黃花梨木製的喜上眉梢妝奩前,看著鏡中的青絲犯了難,往日她都是簡單的將頭髮編成麻花,但是聽說成婚後的婦人不能做少女打扮,雖然看過但是卻壓根沒有動過手。
顧修文甚少看到如此的沈浣,有些呆怔了,青絲垂下來的阿浣竟是多了幾分嬌柔,愈發顯得有些稚嫩了,她雖說下巴尖尖,但是臉卻並非瘦削,反而是帶著圓潤的精緻小巧,肌膚晶瑩剔透,可不是顯小嘛,此時她眉頭微斂,彷彿遇到了什麼難事,讓人有些心疼又好笑。
「阿浣,怎麼啦?莫不是不知如何宿頭?」顧修文走上前。
沈浣迴轉身子,眼中帶著疑惑,彷彿詫異顧修文竟知曉自己的心事。
顧修文走上前,用其一向舞文弄墨的手執起她鬢邊的一縷青絲道:「青絲纓絡結齊眉,可可年華十五時;窺面已知儂未嫁,鬢邊猶見發雙垂。阿浣,你可知道女子為何婚後盤發?因為這會告訴他人此人早已身有所屬,故而已婚女子皆盤發,今日我為你綰青絲可好?」
沈浣點點頭,直起脖頸,讓顧修文方便動作。
顧修文拿起妝奩上的鏤花綠檀木梳,掬起沈浣的幾縷髮絲,將烏黑柔順的長發盤成漂亮的髮髻,有挑出幾縷碎發零落在耳畔,又撿起盒內的一枚薇鈴簪輕輕插入鬢邊,看上去簡單又不失雅緻,與她精緻小巧的臉蛋極為相配。
看著鏡中自己竟與往日比多了幾分不同,沈浣倒是詫異顧修文做的真是不錯,左右晃晃腦袋,看看,眼中有些新奇。
「阿浣,如何?這是我特意向師娘問的,不過我有些笨拙,只學了這麼一種最為簡單的,你看看如何?」顧修文有些羞澀。
「好,很好。」沈浣點點頭,又加了一句:「比我自己弄的好多了,教我。」
「好,不過,若是我在家都可以幫你的,以後我定會去找找看身上有沒有?」顧修文聽了她的肯定,說話聲音帶著雀躍。
「書上會有這些?」沈浣好奇了,她看書不多,倒是不知道關於女子的頭髮,古代人也會寫,異世有不稀奇。
「自然,有人需要,自然會有人說,只是需要尋找。」顧修文笑道。
「那還是算了,我去問問村裡的嫂子們,往日是我沒有用心看,你如今公務正忙,莫要耽擱了。」沈浣想想還是拒絕了。
「嗯,我省的,若是見到,我自會買些回來。」顧修文回道。
忙完頭髮,兩人洗漱一番,沈浣又幫著顧修文將衣服、配飾打理好,兩人方出去。
出了房內,天色倒是剛放亮,呼吸間微帶著濕潤,翠兒已經在院里忙碌了,看著兩人笑道:「阿姐,阿文哥,你們起了,我已經備好的早膳,正等著你們呢。」
沈浣說道:「翠兒,辛苦你了,怎不等我們起了再做?」
翠兒笑著揚揚手中的托盤道:「哪裡費什麼功夫,不過是煮些熱粥、做了幾樣小菜罷了,阿姐,你們先進去做,李衛哥買了些油條、糕點,都已經放在裡面了,還有那位陳先生也來了。」
翠兒說著陳先生時候,脖子微微縮了一下,她知曉陳先生的身份,而且還在陳幫待過一段時間,至今仍然敬畏幫主的威嚴。
沈浣與顧修文相視一眼,倒是有些驚訝,顧修文倒是在昨日見過陳先生了,昨日對方也來喝喜酒,兩家本就是同村,如今清早來家裡倒是有些讓人驚訝,畢竟自家剛剛辦完喜事,那位陳先生並非輕狂之人,為何今日竟有些失禮。
想著這些,兩人還是進了花廳,李衛正在陪著陳先生談著,當年李衛尚是小混混時候,對漕幫的這些英雄們敬仰的很,如今竟與一幫之主坐下閑聊,雖然李衛如今今非昔比,但是還是有些恍惚的,兩人說了常州府的風土人情,又談起了近日的氣候,時間倒是過的還快些,翠兒倒是不敢打攪,一直在外假裝忙碌。
看著沈浣和顧修文,李衛先起身說道:「阿浣姐,顧兄,你們來了?」
「李兄請坐,今日多有怠慢還請原諒。」顧修文先說道。
「哪裡,哪裡,新婚一向事情多,還是我打攪你們了。」李衛也連連說道。
兩人寒暄了幾句,顧修文對陳先生行一禮道:「陳先生也在,今日照顧不周,還請見諒。」
「哪裡,是我不期而至,唐突了顧公子與夫人,還請見諒,因昨日見兩位有情人終成眷屬,心中也有些感慨,我孑然一人,是故晨起趁著天色尚好來看看兩位,打攪了兩位。」陳阿三面色沉穩的為自己的到來解釋道。
「哪裡,哪裡,陳先生能來,是我們夫妻的福氣,先生請坐下,不如用頓便飯可好?」
「好,好。」
幾人從花廳出來去了飯移步,因今日是新人第一餐,大家又都不是外人,陳先生也是長輩,故而就在一桌吃了,一會,李衛先端起酒杯說道:「今日是顧兄和阿浣姐二人的新婚之喜,我祝兩位白頭偕老,早生貴子。」
顧修文、沈浣站起身端起酒杯謝了李衛,兩人一飲而盡,又有陳先生站起身道:「顧公子、顧夫人,今日多謝兩人的招待,陳某也恭賀兩位新婚大吉,我痴長兩位二十載,今日也算得上可以長輩身份說上幾句,望你二人相望相守,永不分離。」
兩人聽出陳先生的善意,起身恭敬的謝了,三人一飲而盡,如今顧家沒有長輩,今日有長輩在堂,也是一種慰藉。
翠兒也舉起酒杯道:「阿姐、阿文哥,翠兒也恭喜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幾人喝完酒,相視而笑,言談間更加的親密、自然,儼如一家人,就連翠兒都對陳先生減了幾分敬意,在席間問了一些話,要知道她和李衛幼時就想若是能加入漕幫做一名小嘍啰就是天大的福份,如今竟得以與一幫之主同坐一席,果然榮耀的很。
如此聊了,幾位年輕人發現這位漕幫幫主看似寡言淡漠,但是言談中多是對小輩的提點,而且其見多識廣,任何事皆能說上幾句,就連顧修文都接著問題詢問了一些河道之事,對方也提了不少見解,對幾人多有裨益,怪不得人常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雖然這位陳先生說自己已近不惑之年,但是他的身姿英武又不失文雅,絲毫沒有尋常武人的粗獷,說是出身官宦人家也不為過,果然是深不可測。
飯畢,陳先生並未多做逗留,只是留下兩個箱子,顧修文倒是驚訝,推卻不受,但是對方卻並未拿走,只是讓顧修文上前幾步低聲說道:「我知你對我定是懷疑的很,畢竟咱們雖說有幾面之緣,但是交情並不多,只不過,我卻與你們顧家淵源頗深,我與你的長輩有故,當年陰差陽錯竟失了你們的下落,如今方找到,我絕非有惡意,這些禮物也是作為一名長輩的賀禮,還望莫要推卻。」
顧修文有些疑惑,畢竟他卻是未曾聽家中人說起,待對方拿出一枚玉佩時候,方有些疑惑,因為上面的字竟是青,記得自己的姑姑閨名就是姓顧,單名一個青,自己身上還帶了一個文字玉佩。
「這個想是你定然認得,我認識你姑姑,當年她與我有恩,誰知最後竟陰陽相隔,我定不會害了她的親人。」
顧修文將信將疑,對方畢竟沒有給出太多實證。
陳阿三知道對方不信,只是說道:「不信也沒關係,以後自會知曉,當日初見,我就覺得你面善的很,你與你姑姑長相有些相似,後來果然是有關係,我方查出你姑姑的下落,只是已經遲了。」他的聲音低沉,面色帶著說不出的失落與愧疚。
顧修文知道不管信與不信都並非自家說了算,只是他不知倒是相信此人不屑說謊,點頭道:「先生莫要太過傷懷,人生不如意事常*,還要多多保重身體,既是與我家長輩有舊,我們自當以禮相待。」
「如此就好。」陳先生說道,定定的看了顧修文一會,轉身告辭。
顧修文將人送到門外,看著此人緩慢而堅定的走到路上,穿過銀杏林方回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