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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恣意放浪

  青陽剛一坐下,便歪頭問身旁的苗女:「阿尼呢,怎麼沒來?」


  這苗女正是芸姜,因為青陽曾經救過她,所以對青陽頗有好感。她見青陽一雙眼睛通紅如血,面色也極其萎靡,心中便有些許擔憂,輕聲道:「大師姐怕是不會來,師尊正為此生氣呢!你卻是怎麼啦?莫非也與大師姐一樣生病了?」


  『看來,阿尼竟病得不輕,她是萬毒谷的大師姐,卻連斗蠱大會也不能來?難怪血花婆婆的神色這般難看。』


  青陽心頭一驚,卻揮手笑道:「人食五穀雜糧,自會染病,不過,我卻非染病,實是酒意正酣,痛快無邊。小丫頭,你莫要看我,再看,我定會親你一口。」


  「呸!」


  芸姜臉上一紅,啐了一口,嘴角卻笑著。


  這時,李錦蘇款款行來,站在青陽的面前,斜了他一眼。


  青陽看了看左右,但見位無虛席,心想:『罷了,你是大小姐,我是車夫,理當你站著,我坐著。哦,不對,你坐著,我站著。』站起身來,讓在一邊,還擺了擺手。


  誰知,李錦蘇卻是繞過他的位置,盈盈的坐在了他的身後。


  青陽斜眼看去,只見她臉蛋緋紅,嘴角卻有淺淺笑意,順著她的眼光一看,正好瞧見金花婆婆那白得驚心的腿,與春光滿面的臉。


  心想:『眉目傳情原來便是這般,你當就你們會,我便不會么?』重重的一屁股坐下來,往小青侯那邊擠了擠,拍了拍長凳,笑道:「芸姜妹子,站著多累,你且來坐。」


  「格格……」芸姜嬌聲一笑,卻低聲道:「我累些倒也無妨,若是為貪圖一時之歡,坐在了你的身邊,怕是大師姐會把我給吃了。」


  青陽哈哈笑道:「無妨,無妨,阿尼豈會是那等人來,你但且坐下,若是阿尼怪責於你,自有我來為你分說。」說著,拉住苗女的手腕,扯將下來。


  芸姜只得坐了。


  青陽把頭一歪,緊靠著她的耳邊,說道:「芸姜妹子,今日你可真美,你可知道,在這世上有一首詩,是這麼寫來,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芸姜道:「瞎說呢,這裡可沒有水。」


  「唉,你卻不知,這水乃是人心頭之水,卻不是那世上凡水,眼睛是看不見的。你看,我的眼中便有水。」


  青陽頂著通紅的鼻子,張大著滿布血絲的眼睛。


  芸姜被他逗樂了,笑道:「你既說,眼睛是看不見的,我又怎會看見你眼裡的水?不過,你有水沒水我是不知的,卻知你的眼裡,儘是阿破拉得屎呢,血紅血紅的。」說著,唯恐青陽不知阿破是誰,又補了一句:「阿破便是那守護玉葫蘆的穿山甲,你與它長得也像,都那麼不起眼,性情傻愣愣的,只知悶頭直撞。」


  「哈哈哈……」


  青陽卻不惱,反而放聲大笑,引得人紛紛向他看來,便連那血花婆婆也皺了皺眉,他卻故作不知,把那胸口衣衫又扯了扯,身子往後一仰,大聲道:「怎地還不開始?莫非,要吃了午食再來比過么?」


  這一下,滿場的人都看向他,有人便在心裡想:『哪來的這麼個酒鬼,恁地沒規矩?』


  『唉,他是怎麼了,前幾日見著還溫文有禮……』


  小青侯實在看不下去了,偏過頭來,說道:「酒鬼!你若心裡不痛快,莫若再去喝一場,再這樣叫下去,大小姐恁地難堪!」


  「有多難堪?」


  青陽眉頭一挑,歪過頭,向身後看去,卻見身後坐著一名苗女,而非李錦蘇。李家大小姐坐在小青侯的身後,滿臉冰寒,看也不看他一眼。原來,他方才不住的後仰,險些便碰著了她,所以她便與人換了位置。


  見狀,青陽心中五味陳雜,攏了攏胸口衣衫,慢慢轉身,把手放在膝蓋上,抬頭挺胸,直視著前方,規規矩矩的坐好,再不與芸姜調笑。


  殊不知,這樣一來,那芸姜卻心生異樣,美目斜回,直直的溜著他,心裡則在猜測,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豪爽時,豪氣干雲,與人拚命直若兒戲;放浪時,笑言無忌,且有些可憐的傻兮兮。


  一時間,苗女芸姜心中儘是好奇。


  「碰,碰碰……」


  卻於此時,高台上響起一陣鼓聲,伴隨著這九聲震天裂地的急鼓,斗蠱大會終於開始。


  血花婆婆身為東道主,自是飛身上了高台,一陣慷慨激昂的說辭,無非是斗蠱大會傳承已有數千年,是印證蠱道之會,希望三家弟子一展所長,相互討教,相互印證。那銀花與金花二位婆婆也自有一番說辭,大同小異。


  青陽聽得昏昏欲睡。


  斗蠱伊始,三家弟子抽籤上台。


  首輪,是血花婆婆的萬毒谷與金花婆婆所在的金羽嶺較蠱。上台的兩名弟子,各自向三位尊長見禮后,便展出自己的蠱來。一者血光,一者金虹,鬥了個你來我往,旗鼓相當。


  青陽卻看得沒趣,這兩人的蠱不論是賣相還是能耐,都不如特蘭阿尼的赤魅蛇,想來,這不過是飲酒前的開胃菜。


  「青侯。」青陽側身看向小青侯,目光炯炯。


  小青侯並未看他,彷彿在認真的觀看台上斗蠱,但卻輕聲道:「酒鬼,我不能走,我若走了,你與大小姐怎麼辦?要走,咱們一起走!」


  「青侯,你且信我一回。」青陽咬牙切齒,眼中直欲冒血。


  「青侯,你且先走,我們稍後便來。」


  這時,一個幽幽的聲音傳來,青陽與小青侯齊齊回頭,李錦蘇看著台上,目光冷冷的。


  夏侯雲衣走過來,朝青陽點了點頭。


  青陽怕引人注意,便故意摸起酒葫蘆,歪著腦袋灌,嘴裡卻對小青侯道:「青侯,我從來沒有求過你,這回便算是我求你,你且先走。」頓了一頓,又道:「青陽以人頭作保,定會護得大小姐周全。」


  「唉,你們都要哄我走,我卻偏偏不走!」


  「青侯……」


  「別說了,我不走。」


  小青侯偏過了頭,再不理他。


  青陽焦急難耐,左右一陣亂看,心裡卻沒半點主意,正在惶急不安之時,心頭突地一亮,當下便歪歪斜斜站起身,仿若站不穩,一頭倒向小青侯,卻趁勢一把抓住她的手,打著酒嗝,笑道:「昨夜喝得太多,今日恁地尿急,你且將我扶至那小樹林,我好方便方便。」說著,不由分說的挾著小青侯朝樹林走去,一邊走,一邊哈哈大笑。


  「酒鬼,放開我,放開我。」


  小青侯壓低著嗓子、擠眉弄眼,但青陽豈會放開她,將她拉入樹林中,見無人在意,暗暗松得一口氣,摸了摸她的羊角辮,說道:「放心,大小姐定然無恙。青侯,莫要怪我!」


  「休得騙我,我才不……」


  小青侯未能說下去,因為青陽舉起了酒葫蘆,狠狠一葫蘆砸了下來。


  「唉,真不知,你們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夏侯雲衣走入樹林中,神色若有所思。


  「便是你眼中所見之人。雲衣兄,煩請你將青侯送至谷外。」


  青陽將暈過去的小青侯小心翼翼的遞給夏侯雲衣,神情極為不舍,彷彿他手中托著的小丫頭,是世上最為珍貴的寶物一般。


  待夏侯雲接過小青侯,他又從小青侯懷中掏出那銀項圈來,看著這明光閃閃的項圈,微微一笑,把它掛在小青侯的脖子上,理了理小青侯的衣領,說道:「待出了谷,你將這項圈掛在車蓬上,搖兩下,朝東一指即可。」


  說完,頭也不抬的轉身便走。


  夏侯雲衣看著他離去,直到再也看不見他的身影,這才抱著小青侯飛向林外。


  出得小樹林,青陽重重吐出一口氣,眨了眨略顯酸瑟的眼睛,挺著肚子,橫著步子,朝萬毒殿大刀闊斧地走去。將將轉過林間小道,即見金魑子行色匆匆的走來。


  青陽打橫一攔,摟著他的肩膀,笑道:「你這廝鳥,鬼鬼祟祟的竄來竄去,莫非又要行那傷天害理之事?」


  金魑子正是奉了師命前來探查,見青陽仍在,他心頭一松,暗想:『看來,師尊定要取這廝的性命了。唉,可惜,可惜,這廝倒是個少見的豪傑,就此夭亡,真真可惜。廝鳥啊廝鳥,非是我魑子助紂為虐,實是師尊若欲殺人,這天下間又有何人可以攔得?』將青陽上上下下的瞅,神情竟有些許不舍。


  見狀,青陽心思稍稍一轉即已明白,雖是即將與地劫高人一戰,卻並不畏懼,反而湧起一股豪氣,哈哈一笑,把那金魑子摟得更緊,挾著他向前走,邊走邊道:「你這廝鳥倒也不算太壞,依老子看來,你那狗屁師傅殺人如割草,你在她的身邊,遲早掉腦袋!切莫貪圖那大弟子的虛名,快快離了她吧!」


  金魑子聽得心頭大驚,冷汗直冒,疾疾的一陣左看右看,幸好他們離那高台尚有百丈距離,青陽這一番話也沒被旁人聽了去,要不然,他這大弟子怕就此到頭了!


  當下,金魑子掙脫青陽的手臂,抱了下拳,正色道:「青陽道友切莫胡言,想我金魑子一生光明磊落,豈會做那背師棄義之人?我見道友乃是真豪士、真英傑,奉勸道友一句,行事尚需慎重!」


  「滾你的吧!」


  青陽一腳踹去,那金魑子猝不及防之下,頓時被他踹飛數丈。


  「你,你欺人太甚!」


  一再被陰,金魑子怒不可遏,人還沒爬起來,揚手打出一道金光。


  青陽揮起酒葫蘆,將金光一擋,人卻順勢飛走,笑聲落下來:「哈哈,老子就見不得你這熊樣!今日先給你個教訓,你若再敢對老子大呼小叫,老子定取你項上人頭做球踢!」


  金魑子收了金光,盯著青陽飛走的方向,一張臉漲得通紅,眼神陰狠且有恨,心頭怒氣也越來越盛,只覺胸口堵得厲害,恨不得放聲大叫,一舒胸中不平。


  「大師兄!」


  這時,幾名金花婆婆的弟子急速飛來。


  金魑子猛然一回頭,眼神一直,恍然大悟,心頭怒氣頓時一消,感激之心又起,朝那幾名同門師弟走去,佯裝怒道:「這廝竟想取我的頭顱做球踢,我倒不急,且看誰先掉頭。」


  「就是,就是,這廝已然死倒臨頭,卻猶不自知,大師兄也不必與他計較!」


  眾師弟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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