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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齊力降妖

  鏡月當空,血海蒸騰。


  遠遠一觀,皓月飄浮於血海之上,而那粘稠的血海則將整個夏城也籠於其下、潑水不進,便連皎潔的月光也為其所遮蔽,若非此乃中夜、若非那上空飄著的乃是月亮而非太陽,此景直若雲蒸霞蔚。也不知那血眼妖平生殺得多少生靈,竟凝得如許血雲。


  此際,眾人陷於血雲中寸步難行,唯有夏侯雲衣與青陽飛臨血眼佐近,青陽頭頂冷月,雙手擒著酒葫蘆猛然砸下,夏侯雲衣頂角直撞,而那血眼妖猶在收取那對母子,彷彿不知死到臨頭。


  玄黃、烏黑、血紅三色光芒爆放。


  但聞,一聲震天巨響。


  夏侯雲衣一聲慘叫,身子倒滾如球,待至地上,堅鐵般的妖身將沿途將所有事物撞得稀爛。而青陽則噴出一口熱血,抱著酒葫蘆如紙片墜落,恰好掉在夏侯雲衣的背上,正欲爬起來,腹中一陣劇烈攪動,「哇」地一聲,再次噴一口血。


  這時,血海中響起冷然的聲音:「天演萬物,置眾生於樊籠,從而演生七情六慾諸般形色,有殺戮、貪婪、愛恨、情仇種種。若言天下之道,唯四字而取,強者生存!夏侯雲衣,若非你意圖報昔年之仇,我也不必強行歷劫而妄造殺戮,我的愛妻也不至於恨我入骨,我的侍者也不至於命亡魂消,而你們也不至於化於這情慾之中!如此說來,你才是罪魁禍首!」


  聲音平淡,波瀾不驚,但眾人卻聽得心中冷寒陣陣。


  夏侯雲衣當即叫道:「吉安東陽休得刮臊,你且看看你這血雲,平生也不知造了多少殺孽,圈了幾許冤魂!若非你誆騙青陽等賊廝助你,鹿死誰知猶未可知!」這一番話,言語囫圇不清,因為他舌尖斷了,想要騰身而起再戰,卻掙扎了幾次也撲不動翅膀。


  「唉……」


  那聲音悵然一嘆,淡然道:「說到底,還是那四個字,強者生存啊。蒼天,果真無情,也真真當死!我吉安東陽一生,自問不曾愧負於心,如今為勢所逼,不得不大開殺戒,既是如此,莫怪我無情!」話尚未落腳,血海中浪翻浪涌,怒海滔天之際,又是四條人影『啪啪』墜落。


  李錦蘇、特蘭阿尼、小怪獸、白想。


  青陽大吃一驚,想縱身接住李錦蘇,卻站不起身,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跌落於草叢中,當即,忙不迭地從夏侯雲衣背上滾下來,一路滾到李錦蘇身旁,只見李錦蘇俯卧地、生死未知。


  青陽伸出手想要將她搬過身來,雙手卻顫抖不休,竟不敢觸及她。


  從未有任何一刻,青陽如此害怕過。甩了甩頭,強忍心中驚懼,輕輕攀上她的肩頭,竭力將她翻過身來,細細一瞅,但見她眉頭緊皺,面白若紙,伸指一探鼻息,微弱淺暖。


  「呼……」


  青陽長長吐出一口氣。


  「大小姐,大小姐……」青陽不敢搖動她,輕聲喚著。


  「嗯。」


  李錦蘇幽幽醒來,眸子微顯茫然,待看清了青陽,虛弱道:「青,青侯,快去救她。」顯然,她希望青陽能去救小青侯,其實在二女心中,青陽雖是個酒鬼惹人討厭,卻往往能在關鍵時刻扭轉乾坤。


  這此,尚能如願否?


  「青侯!」


  青陽抬起頭來,凝視著天上血雲,血濃如漿,難辯明晰,也不知青侯現下身處何境,暗想:『這妖怪太厲害,我又飛不起來,且有血雲阻止,如何救得青侯?』一時間,焦急萬分,突地心頭一亮,想起了夏侯雲衣咬舌頭,便伸出舌頭猛力一口咬下,殊不知,他渾身堅比金鋼,再加上如今身受重傷,卻連舌頭也咬不動了。


  李錦蘇見他怪模怪樣的亂咬舌頭,還以為他貪生不肯去,心中又急又怒,當即便自個雙手撐地,掙扎了幾下,卻也站不起身,只得喝道:「青陽,算我李錦蘇看錯了你!」


  「大,大小姐……」


  聽得此言,青陽驀然一愣,繼而恍然醒悟,心中酸楚難當,卻乍生一股豪氣,一把抓起李錦蘇身旁的青煌劍,解開衣衫,以劍尖對準自己的右胸,嘿嘿一笑,猛地插下。


  「噗!」


  無堅不催的青煌劍破開皮肉直入內腹,鮮血激射而出,濺了李錦蘇滿臉。而青陽則突覺神海激涌如潮,一股神力勃然煥發,將鐵爪一甩,騰身上牆,再一發力,沖入血海。以往,他竭力一躍至多三兩丈,如今卻一竄十餘丈。


  青陽剛入血海,迎頭便撞來一個小小的人影,來勢即快,他只得把手一攬,匆匆將來人接住,低頭一看,見是那名喚白思的女童,此刻雙目緊閉,氣若遊絲。再放眼向血海中央看去,但見那血眼已將金橋收回,展開金束長劍,將漫天血雲掃得起伏跌宕,而小青侯則若一尾青蝶險之又險的在金劍邊緣騰挪,且不時借著接觸之力而飛身浮空。


  「青侯!」


  青陽一聲大叫,正欲趕上前助戰,突然腳下猛地一空,身子重重砸落於地。塵沙四濺之時,青陽將那女童往地上一放,手起劍落扎向胸口,再度騰向血海。


  李錦蘇看著他血淋淋的飛向天空,一路灑血,有幾滴甚至落在她的嘴角,情不自禁的伸舌一舔,微腥、略帶香甜,血入腹中,似燒起一團火焰,她卻不由得心想:『我錯怪他了,他向來狠勇,怎會怕死!可是,若拿他與青侯來較,我選青侯,有錯么?』想著,想著,眸子迷離。


  且不說李錦蘇暗自走神,且說青陽方入血海中,趁著氣尚未歇,挺劍再扎。


  如此一劍,一劍,鮮血狂灑。


  青陽目亮如星,漸漸逼近了血海中央,呼吸沉重如山,胸中卻升騰起滔天怒焰。


  「小丫頭,你也去吧。」


  這時,那血眼操起金束正欲將躲避不及的小青侯一部中貫。


  「啊,吉安東陽!」


  眼見此景,青陽眼目欲裂,胸中神力再生,身形突地加快,竟於千均一發之際,攔在了小青侯身前,酒葫蘆盪起玄黃光芒,生生受了這一擊,只見那玄黃牆芒因此一擊而無聲碎裂,而青陽自身則暗覺渾身欲碎。


  痛楚,無邊的痛楚層層襲來,令人無處躲藏,青陽渾身痙攣,痛不欲生。


  「你也來了,不過徒勞而已。生生與死死,何需眷戀?」平靜冷然的聲音再響,金束光芒又臨。


  「酒鬼!!」


  小青侯驚駭欲死,飛身欺來欲替青陽擋下這一擊,誰知,青陽卻揮起右臂打橫一掃,將小青侯掃得倒飛出血海向地上墜去,而他自己則正中金光籠罩。


  霎那間,金束泄洪,猶同倒山傾海般向青陽沖將而來,青陽神魂欲散,目不見物,身子卻高高飛起,左手提著青煌劍,右手擒著酒葫蘆,毅然而決絕的向血眼衝去。


  「呃啊,去死吧!」


  「啊,竟然小看了你!」


  青陽怒吼,血眼的聲音第一次有了起伏,高昂而暗悔。與此同時,青陽那灰白色的身影已嵌入血眼中,稀疏的玄黃光芒盪起、湛藍的劍芒乍射、血紅之光搖天撼地。


  血海狂涌,慘叫震天。


  是血眼的聲音。


  光芒縱飛,怒吼連連。


  是青陽的聲音。


  少傾,滾盪沸騰的血海驀然平靜,青陽從天下墜落,一個聲音響起:「厲害,厲害,竟險些讓我魂飛魄散,想來,你就是我的地劫!」


  「咳咳咳……」


  陣陣咳嗽聲續不而斷,那聲音卻喜道:「天助我也,以我之功,若此時強歷地劫,十死而九生!不想,天竟憐我,得遇如斯地煞,哈哈哈……」


  「來吧,以汝之魂,助我功成!至今而後,看這天下,誰還能阻我!」


  血海中,血眼明顯小了一圈,且不停的顫抖著,卻欣喜如狂,但見它再度強撐金橋,向城中攝去,欲將那對母擒來以補方才險些破碎之魂,從而一舉歷劫功成。


  「天之道,唯能者居之!地之道,唯厚者行之!人之道,唯德者居之!妖之道,雖有鮮異,然即入人世,亦當隨人而為之!吉安東陽,你殺戮過甚,難成其道!」


  卻與此時,障障青山中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璇即,有人破月而來,遙遙的懸浮於空,伸手一揮,自其身後奔出七道赤光,布成七星耀月陣,朝著那虛弱不少的金橋一繞一衝。


  瞬間,七道赤光已然將金橋衝散,母子倆人墜在冷街中,只見那七道赤光調頭一翻,向血海中奔去,一路嚼魂食怨,將茫茫血海沖得四分五裂,嗡嗡一陣蟻響,已至血眼身周,片刻不停,繞著血眼一陣狂攻。


  「嘶,嘶嘶……」


  「桀,桀桀……」


  「啊,啊啊,血花,你個老鳩婆,竟然趁人之危!」


  血眼慘叫不已,寸寸縮小,不過須臾之間便只有拳頭大小,無邊血海也驟然一淡,向四面八方散去,那浮於天上的人影飄身而來,揮袖一招,將那滴溜溜轉動血眼納入其中,繼而,又順手一揚,從其袖中奔出密密麻麻的毒物,布滿了天空。


  七道赤光繞著毒物飛來纏去,不多時竟將滿空毒物食了個精光,隨後盤旋於來人背後,此時再一瞅,這七道赤光原是七類蠱蟲,朱蛇、焰蛙、赤蠍、血蠶、火蛛、赭鐮、丹蟻。(赭鐮,紅壁虎)


  來者是個老嫗,年約百歲,身材極高,身襲青布衣裳,並未作苗人裝束,長得極丑,膚色暗黃,皮若桔褶,眉似吊柳,鼻若鳩鉤,唇極薄,不見半分血色。待收了那血眼,老嫗看向身下特蘭阿尼,微微一笑。


  「師尊!」


  特蘭阿尼當即掙紮起身,緩緩拜倒。


  「婆婆!!」


  夏侯雲衣與小怪獸化作人樣,低垂著頭。


  突地,那老嫗神情一變,提起手一看,只見袖口血光大作,顯是未將那血眼徹底鎮伏,暗一沉神,朝著袖口揮了幾下,無聲無息間,便見那鬧騰不休的血光驀然靜伏。


  老嫗笑道:「阿尼,此妖尚未盡伏,我需速回。紅塵紛擾,你切莫在此久滯。」又看向夏侯兄妹,輕聲一嘆:「雲衣,你此番妄自外出復仇,是劫是福,猶在兩可之間。不過,此事卻了,亦當與阿尼一道,速速歸來。」


  「是,師尊!」、「是,婆婆!」


  特蘭阿尼、夏侯兄妹齊聲道。


  老嫗身形一展,攜著七道赤光,便欲朝山中飛去,卻聽小青侯高聲叫道:「喂!你便是苗域的血花婆婆么?我與你徒兒是好朋友,同生死、共患難,一起對付妖怪,我有一事想麻煩婆婆!」


  老嫗頓住身子,卻未回頭,緩緩一嘆:「汝等也與阿尼一道同來吧。」說完,再不停留,身形一閃,嵌入頭頂蒼月,漸隱漸不見。


  「唉,跑得恁快,我還沒說啥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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