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6 是百合,百年好合。
「子西。你不要再說了。」許嘉玥的語氣很平淡,冷靜地讓一直想把沈慕山的表現告訴她,讓她重新考慮的洛子西有些心驚。
「我沒有辦法忘記,他親口說,我對他來說是一個無所謂的女人。」
「我不恨他當初選擇的是容真真,畢竟,容真真對於他而言,是好兄弟唯一的親人。」
「況且,當時容真真肚子里還懷著孩子……呵呵,他選擇容真真,是應該的。」
「可是他跟我之間,不是因為容真真……還有別的。」
許嘉玥彷彿能看見三年前的自己,心底里的那個血窟窿,在知道Andy跟沈慕山曾經有過一段露水情緣的時候,在知道Andy那個長得可愛的孩子是沈慕山的兒子的時候,她就知道了,她跟沈慕山沒有可能了。
可只要想到一點,她就感覺自己難過得要死掉。
冬天裡深夜的海水,沉沉浮浮地在海里泡著,刺骨的冰冷讓她連續幾年都睡不著,每每總是被噩夢驚醒。海水倒灌,眼耳口鼻都是水,她沒有辦法呼吸,好像下一秒幾就會溺死在那一片海域。
如果不是洛子西……
如果洛子西那天沒有出海,如果他沒有多事地把她撈起來,又非逼著醫生救活她……
她恐怕連躺在這裡的機會都沒有!
許嘉玥攥緊了自己的手,床單被她攥出了一道道褶皺。
「子西,我今天去找雙慶老師了,她答應了會給我們幫忙。」
「後天吧,後天就讓溫萍過來,到時候我們在一起把具體的事情確定一下。」
「老爺子那邊,這件事兒先別告訴他了,洛子陽不知道還好,要是知道了,你大伯父大伯母還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呢。」
許嘉玥壓下自己的情緒,盡量讓自己用最平靜的語氣去陳述這些對於洛子西來說比較重要的事情。
「啊?你今天去見了雙慶阿姨嗎?」洛子西驚訝地看著她。
喜悅從洛子西的臉上綻放起來,他像個孩子得到了自己最喜歡的玩具一樣,燦爛的笑容彷彿冬天的暖陽。
「嗯。」許嘉玥輕輕地點點頭,大概是洛子西的笑容太過溫暖,所以許嘉玥也跟著笑了起來。
這樣也好了。
只要洛子西還開心就好。
她……就算了。
在沈慕山的世界里,她是無所謂的女人,可是在洛子西眼裡,她是可依靠,被依賴,能信任的人。
****
沈慕山回到了住處。
還是以前的模樣。
他從來沒有把這裡的一絲一毫做改變。
拿了衣服,浴室的水聲響起。
頭髮還滴著水,身上披著寬大的白色毛巾,赤著上身,精壯的胸膛是性感的小麥色。
窗外的夜色深沉。
沈慕山站定在窗邊,拿了杯紅酒,淺淺地啜了一口。
許嘉玥跟洛子西還在醫院。
目光落在窗子上,黑夜與玻璃,倒映著他的容顏。
他原本以為,許嘉玥跟洛子西之間不過是一次合作,她利用洛子西來幫她氣他,而洛子西則利用許嘉玥來逃開家裡為他安排的婚姻。
他們之間……
沈慕山的眸色沉了沉。
可許嘉玥昏迷的這段時間,洛子西的緊張,那狂躁的狀態,比起他來,也不差多少。
很多事情不需要證據,單憑直覺就可以感知。
對於洛子西來說,許嘉玥恐怕不僅僅只是一個合作的搭檔而已。
酒杯里的暗紅色液體在輕輕地搖晃,他的手掌骨節分明,修長的手指,白皙的肌膚,與紅酒的顏色相映襯。
許嘉玥說過,手控如果看見他這個樣子,一定會尖叫的。
翻開手心,掌心裡有一道淺淺的紅痕,還沒有結痂。
那天,他撞門而入,衝進去的時候,發現許嘉玥的杯子摔了一地。
也正是因為這個杯子被摔了,他才發覺裡面的不對勁,不管那個門如何結實,他情急之下還是破了門而入。
幸好,他沒有多一些猶豫。
沈慕山想起當時的情景,心底里還是慌的。
許嘉玥臉色蒼白,渾身都是冷汗,蜷縮在沙發上,手機就在她手邊,裡面傳來洛子西不斷地呼喊,可是許嘉玥卻沒有了一絲生氣。
她像是死掉了一樣。
他大步地衝過去,抱起許嘉玥,可是腳下一軟,差點把她摔在了地上。
大掌撐住兩個人的身體,就是那個時候,他按在了地上的玻璃,滑傷了掌心。可沈慕山當時根本來不及顧及自己,一路狂奔,把許嘉玥放進自己的車裡,連闖了好幾個紅燈,才把她送到了醫院。
他聲嘶力竭地喊,醫生,醫生!
他已經失去過她一次,他再容不下第二次!
「病人曾經受過寒,子宮的受寒會導致她的月經紊亂,而且伴隨著疼痛,甚至可能導致昏厥。」
沈慕山從前就知道,她每次來大姨媽都會疼得死去活來。
可是沒有想到,三年來,她的身體沒有好過一點。
受寒……是因為當初他在海上的失誤才導致的吧!
他選擇了容真真,把她留在了半空中,李維安衝過去,親手把她推進了海里。
大風,冰冷,海水呼嘯,船飛快地在海面上開走。
「嘉玥!」
他還記得當時那種撕心裂肺的痛。
打撈了三天三夜,他盯在海上,雙眼充血,鬍子拉碴,整個人瘦得脫了形。
秦如棉一巴掌打在他臉上,他盯著秦如棉,眼神駭人。
郭余傑、醫生,容落,君非遠四個人一起上,把他打暈了,綁在醫院的病床上。
他花了整整一年的時間,才讓自己相信,他真的失去了許嘉玥。
可是,那種失去,他一直不敢相信是永久的。
他讓人一直守在那片海上,繼續等待,他在全國上下聲勢浩大地辦表白日的活動像許嘉玥表白,他只是想告訴她,如果你還在,如果你看見了,你回來,好不好。
果然,許嘉玥回來了。
沈慕山欣喜若狂,但她卻像是根本不認識他一樣,用陌生而警惕的眼光看著他,「先生,你認錯人了。」
沈慕山把自己杯子里的酒一飲而盡。
認錯人了?
呵呵,不管認對還是認錯,他都認定了!
*****
第二天。
醫院。
沈慕山穿著一身精緻的手工西裝,黑色的光亮潔凈的皮鞋,手裡捧著一束白色的還帶著水珠的百合花,來到了醫院。
許嘉玥已經起床了。
她不喜歡醫院。
除非是昏迷,否則醫院裡那股冷冷地,讓人即使在盛夏也會覺得心底里發寒的味道,就能折磨得她一夜無眠。
「你來了。」
許嘉玥沒有轉身。
但是她聽得見沈慕山的腳步聲。
站在窗子前的許嘉玥,穿著一件米色的無袖連衣裙,腰間是一隻大大的蝴蝶結,勾勒出她盈盈一握的纖纖腰肢。
許嘉玥本來就瘦。
她站在窗戶前,瘦削的背影里,透露著三年前就一直存在著的倔強與不服輸。
從來都是這樣。
她不愛在外人面前說話。
有的時候微微一笑,有的時候會點點頭,但大多數時候,她妝容精緻,彬彬有禮,卻拒人於千里之外。
沈慕山忽然有點懷念,許嘉玥那一天清晨,發現前一夜自己喝多了,跟他睡在一張床上時候,那一副驚訝得目瞪口呆,慌張得連話都說不出來的樣子。
還有……
在溫泉別墅里,他帶著她去溫泉里泡了一會兒,教她游泳,她不小心親到他,被他反客為主……
沈慕山心頭一動。
腳步自有主張地向她走過去。
「在看什麼?」他聲音低醇,彷彿窖藏多年的老酒。
清新的百合花的香味襲來。
許嘉玥的眼前,出現了一抹白色的溫婉的花色。
是百合。
百年好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