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密議

  本來說勝敗乃兵家常事,大漢和匈奴交戰多年雙方各有輸贏,也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但灌嬰暗中來信彙報,認為此事蹊蹺,必有內奸。那幾場敗仗實在太離奇了,明明是預先布好的局,匈奴軍就像未卜先知一樣,簡直把他們漢軍當猴耍。


  更奇怪的是,出戰前漢軍中的幾員大將在同一段時間內相繼出了意外,元氣大損、軍心動搖。灌嬰縱橫沙場多年,一看便是其中必然有詐,並且斷定肯定是有人偷偷泄露軍情叛國賣敵所致。


  勾結外族、泄露軍情是何等大罪,灌嬰的一封密函震撼了大漢國剛剛才穩定下來的政局。劉恆手執密函,悲憤交集百感交錯。灌嬰說得很清楚,賣國者能夠深入漢軍內部探取利害軍情,其身份地位定不簡單,他懷疑此人就在未央宮內!

  未央宮,大漢皇朝最核心的中央,正是天子腳下最穩固的基石,任何一處細微的腐爛都有可能導致漢室王朝的土崩瓦解!!


  當務之急,必須儘快找出這個潰爛的起點!


  劉恆聯合張武、宋昌、陳平、周勃等心腹大臣第一時間對未央宮所有人員及其相關人士進行了徹底的排查工作。


  竇漪房瞪大眼睛,「對未央宮中所有人員進行排查?」上千名宮人、上千名大臣、還有數百名皇親國戚以及他們的親友網,千絲百縷縱橫交錯,在短時間內梳理如此龐大的關係網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任務!


  「就算動用所有影士一起行動,就憑你們這些人也不可能完成此事!」竇漪房不可置信地驚呼。


  劉恆臉上露出一記苦笑,「此事事關大漢國祚,明知不可為亦要為之!」


  竇漪房心痛地撫上他的額角,不知從何時起,俊顏上新添了幾條疲憊的細紋,刻畫著憂國憂民的心情。


  「難怪先前梅子天天嚷嚷武子沒日沒夜地在宮中當差,幾乎到了腳不點地頭不枕眠的地步,原來就是為了這件事。」竇漪房心疼不已,暗中排查一事最忌張揚,必須隱蔽地進行著,再加上龐大的工作量,他們究竟是怎麼熬過來的。


  「為夫累壞了,小娘子是不是該好好疼一疼?」星眸眨動,努力地閃動著純真的光芒……


  竇漪房:……


  竇漪房可沒空理會他不知恥的撒嬌,事情的發展才是她現下關心的內容,「就算把你們都累死,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把所有跟未央宮有干係的人逐一調查,難道就連一點方向都沒有嗎?」


  劉恆眉梢微斂,眸底隱有暗涌。


  新朝建立以來,周勃、陳平等人從未放鬆對朝廷勢力的肅清,灌嬰的密函一到,他們就立刻鎖定了幾個嫌疑目標,務求在最快的時間內找到確鑿證據,來個人贓並獲,奈何幕後黑手非常狡猾,行事謹慎,他們忙活了大半個月只揪出了一些蝦兵蟹將,關鍵人物依然逍遙法外。


  未免打草驚蛇,周勃建議先不採取任何行動,嚴密監視這些人的一舉一動,用他們作為誘餌,引出背後的目標。就在此時,未央宮中忽然多了一位不速之客,桀驁不馴心高氣傲,帶來了一個震撼卻又極其相似的信息。


  匈奴內部同樣出現了內奸,與漢官勾結,企圖推翻冒頓單于!


  劉恆與呼延驁的密議氣氛緊繃,空氣凝重得快要沉下來似的,眼神相對之間殺氣蔓延,火光飛射堪比沙場。僅差一步的奪妻之仇歷歷在目,一看見那人碧綠的眼眸就會想起當日在荒郊客棧中他對竇漪房的種種意圖不軌,劉恆怒瞪呼延驁的眼神幾乎能把人燒起來。呼延驁同樣無所畏懼,彷彿身處之地並非漢地,凜凜傲氣似狼如豹,氣勢直逼九重天。


  若不是劉恆以身份之利先勾走了佳人芳心,今日攜美遨遊天下的定然就是他驁狼!明明只差一步就可以擁她入懷,偏偏被眼前這傢伙打破好夢,每每想起都讓他有種提刀的衝動。


  四目交接,電光火石,緊張的氣氛一觸即發!

  張武和燾烈屏氣凝神嚴陣以待,提防的不是敵方,而是自家主子,務求能在兩人在理智燃燒殆盡、觸發兩虎相鬥之際能夠第一時間撲上去制止主子,只求別傷了兩家和氣。


  可憐又盡責的護衛簡直操碎了心。


  劉恆和呼延驁到底是馳騁沙場多年的猛將,就算看對方再不順眼,顧全大局的那一點點理智還是有的,用眼神廝殺是一回事,嘴裡商討的正事又是另外一回事。


  呼延驁是帶著冒頓單于的密函過來的,信上言道他已經掌握了確鑿的證據證明匈奴左將軍勾結漢臣,竊取漢軍軍情,假立軍功,企圖贏得威名功高蓋主之後便可找借口推翻冒頓單于的統治。故此,冒頓單于特意來信請求與大漢新帝聯手共剿叛匪,同享太平。


  與匈奴王合作,等同是與虎謀皮,誰知道狡詐的冒頓單于會不會在掃平叛匪的那一刻翻臉不認人,一個弒父殺弟取得王權的人可信度可想而知。然而,如今的形勢已容不得劉恆遲疑,內憂外患的危機之下他必須果斷地作出決定。


  呼延驁目光灼灼,綠眸波光流動,似乎在掂量著新登帝位的劉恆究竟會作何選擇……


  沒想到,劉恆還給他的是幾聲朗朗大笑,既然冒頓單于不怕漢軍會趁勢剿滅他們匈奴,那麼泱泱大國的大漢又何懼一個小小的外族?!談笑間豪氣干腸,大有千軍萬馬有何足懼的氣勢!

  胡漢之間的密議很快就達成了協議,呼延驁遵照冒頓單于之命將兩國叛變者的名單交了出來。方方正正僅有幾寸長的羊皮書箋,一筆一劃看得劉恆睚眥俱裂!

  竇漪房一直注意著劉恆說話的神情,只見他越說臉色越沉重,到最後簡直是悲憤交織,悲痛難言。


  「冒頓單于的名單里寫的究竟是誰?」竇漪房小心翼翼地詢問道,內心就好似在懸於半空中的鐵絲上行走著一樣,足下萬丈深淵深不可測!


  劉恆緊握的拳頭微微發顫,指尖冰冷出汗,嘴唇嚅囁,久久說不出那個名字。


  竇漪房呼吸急促,伸出手覆蓋著丈夫微冷的大手,透過交握的雙手給予對方溫暖的支持,「那人……是你最親近的人?」她大膽地猜測著。


  劉恆咬緊牙,烏眸下情緒涌動。


  「那人……是……阿長?」竇漪房的聲音很輕,卻好比響雷轟然而起!


  劉恆手掌猛然一緊,關節隱隱顫動,一字一句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似的,「為何偏偏是他?!」


  竇漪房痛心地闔上眼,呼吸變得更加艱難,「冒頓單于有何證據證明阿長就是通敵賣國的姦細?」她和劉恆一樣不敢相信,更不想相信!

  「冒頓單于使計捉住了左將軍手下的一名暗將,嚴刑拷打、殺妻弒子、百般威脅之下終於撬開了他的嘴。還記得敏兒和親匈奴時所發生的事情嗎?那時跟匈奴左將軍之子庫魯圖爾聯繫的不僅僅有呂氏將軍,還有阿長。阿長是呂后的養子,呂氏的陰謀多多少少都有他的一份,召大夫早就告誡過我,只是我……」


  劉恆埋首於竇漪房的肩膀上,心痛得像被刀割一樣。


  為什麼偏偏是他?!為什麼偏偏是他最親近的弟弟?!


  竇漪房緊緊地抱著他,用自己纖細的手臂支撐著傷心欲絕的丈夫。她知道這件事對劉恆的打擊有多大,卻更清楚面對極大的權力和誘惑,父子兄弟之間的感情可以變得有多輕!


  冒頓單于為了匈奴王位手刃親父,自古以來為了得到帝位而弒父殺兄者更是不計其數,但當這樣的事情活生生發生在眼前的時候,那種心被碾碎的感覺是言語所不能描述的。


  劉恆深呼吸了好幾下,調整內心激烈的情緒,定下心神,繼續道:「冒頓單于從那個暗將手中得到了幾份文書,裡面包括閩越首領、匈奴左將軍跟阿長之間的書信,他們甚至做好的契約,計劃著事成之後如何劃分領土!文書上有他們每一個人的私人印章和血印,證據確鑿,鐵證如山!」


  竇漪房輕撫著他的後背,聽著他繼續說下去。


  劉長因為呂后之故,早就跟這些人暗中來往多年,種種證據表明他有意奪取帝位之心並非一朝一夕,可能早在呂后在位之時就開始布局了。


  「我該早就想到的,呂后和姝兒無緣無故怎麼就挑中了夢雨進宮為妾呢?恐怕是阿長在我身邊察覺出無憂坊的不妥,上稟呂后針對我所做的試探吧。」劉恆戚戚然,聲音微微哽咽。


  「難道說,謀反一事夢雨也有份?!」竇漪房瞪大眼睛,簡直不敢相信!

  「夢雨受了他的擺布,以為進了宮、幫阿長登基為帝就能重拾往日愛寵。」劉恆搖著頭,嘆息道:「阿長幫她爭寵,她則為阿長在宮中當內應,潛藏宮廷探取軍情,這樣的事情對於曾經統領無憂坊的她簡直是易如反掌。」


  竇漪房突然想起滄池邊撞見劉長和慎夢雨交談的情景,當時心裡的那一絲疑問終於得到了解答!


  「夢雨為了博得我的歡心,謊稱忠心舊部送來閩越和匈奴的情報,花盡心思刻意迎奉,但其實她以前的心腹早就被張武調到南越,甚至更遠的地方當差,根本沒有辦法送來什麼情報。那些情報都是她從阿長身上得到的,其中有真有假,真偽難辨。」


  竇漪房暗暗思忖,看來劉長和慎夢雨各懷鬼胎,很可能並沒有全然相信對方,相互博弈各有所圖,才會使得情況如此隱晦,讓人難以察覺。


  有一件事擱在竇漪房心上許久,終於鼓起勇氣問了出口:「你跟她……」宮裡漫天飛揚的傳聞,所有關於慎夫人受寵的消息,到底是假戲真做,還是子虛烏有?!

  劉恆摟著她,薄唇在耳垂邊上輕舔摩挲,聲線磁性而曖昧:「為夫這幾夜都跟誰在歡愛,小娘子難道還不清楚嗎?一個男人一夜能歡愛幾回,小娘子把你家夫君想得太神了吧?」


  早被榨得乾乾淨淨,身為當事人的她還懷疑什麼?!


  竇漪房羞惱不已,這段時間那些激烈狂肆的記憶一下子湧上心頭,長夜漫漫,究竟誰才是被榨乾的那一個!要不是梅子鳶心疼主子,每次都體貼地備好熱水讓她舒展酸痛的肌肉,只怕她日上三竿都爬不起床!

  貝齒磨得發癢,小母老虎惱羞成怒捉起腰間手臂張開嘴就咬了下去!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